村子裡的居民打開門,發現生麵孔的外來者,很快便聚集起了烏泱泱一大群人。 他們有的手拿一人高的弓箭,有的手拿柴刀或是斧子,再不濟也提了把菜刀,反正沒人是空手的。 十幾號人沖著我們,虎視眈眈。 我一邊撿拾著地上散落的行李,一邊扭頭對村民們解釋:“非常不好意思,我們是從諾卡斯爾來的商人,我們的馬受了傷,還在大雪中迷失了方向,不知道可否收留我們一晚。” 眾村民聞言麵麵相覷,不約而同的默默收起了家夥事兒,臉上帶著尷尬的笑。 “嗨呀,原來是從諾卡斯爾來的,我還以為是什麼土匪強盜。”一位老者從人群裡走出來。 我低頭看看自己身上因為長途跋涉而沾滿泥濘的大衣,鞋頭上滿是銳利石子刮出來的痕跡,左手的手套還破了個洞——看起來確實不像一個商人。 而且為了避免左手的秘密被人發現,我隻能左右手反過來戴,非常別扭。 村裡的老者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須,乾癟的嘴唇在白須下一開一合:“幾位是想要借宿吧?請跟我來。” 村民們一擁而上,熱情的幫忙收拾物品,村頭的空地很快便被清理出來。 在老者也就是村長的帶領下,一位好心的村民幫我一起把露塔抬到了村長的家裡,梅爾羅則被幾位村民一起抬到了後院。 我們所處的房間中央有一個小小的暖爐,暖爐上架著一個水壺,壺口“嘟嘟嘟”叫個不停的同時,還從裡麵噴出炙熱的蒸汽與水滴。 白發蒼蒼的村長用滿是皺紋的手提起壺把,走到桌邊,壺口湧出滾燙的熱水,將桌上的四個茶杯填滿。 他先是把兩個杯子分別推到我和艾瑪麵前,自己端起了一杯茶,然後將另外一個杯子遞給一位中年人——他是村子裡唯一的醫生,村長先生找來為露塔看病的,名字叫莫裡森。 莫裡森醫生為露塔檢查完了傷口,接過茶杯,麵帶愁容。村長問道:“莫裡,這孩子的情況怎麼樣?” 莫裡森抬頭看了我們一眼,見我和艾瑪年紀都不大,咽下一口唾沫,抿著嘴巴不知如何開口。 我心裡咯噔一下,放下茶杯站了起來,說:“莫裡森先生,您不必介意,我妹妹的情況到底怎麼樣?” 莫裡森注意到我眼中的堅定,緊閉的嘴巴微微啟合:“你妹妹的傷口很深,又是傷在了肚子上,從兩根腸子間穿了過去。但你們對於傷口初期的處理非常到位,破損的腸子沒有汙染腹部的其他臟器。” 他稍微停了一下,似乎深吸了一口氣,我知道轉折要來了。 “但是,你們後來對傷口放任不管,讓其逐漸的潰爛、發炎,當然我知道這是因為你們沒有辦法,可是我想說明的是——,算了,你們自己看吧。” 莫裡森掀開露塔肚子上的衣服,讓我們看到如今的傷口。 我當然知道那個傷口有多麼觸目驚心,它正是我一天天看著惡化到如此程度。 從一開始的手指粗擴大到現在的拳頭般大小,紅腫與潰爛,膿液與惡臭,怎麼也清理不乾凈。讓我心中的無力感越來越深,也更加的怨恨那四個家夥與他們背後的俄拉爾。 “你說得我都知道,你有沒有辦法治好她?”我很生氣,有些控製不好自己的語氣。 艾瑪擔憂的拉著我的袖子,就連村長也上前阻止我:“孩子,你別著急,聽莫裡把話說完。” “說實話我有辦法,但是……”他又嘆出一口氣,慢吞吞的說話方式讓我感覺焦急,“前些天村裡的獵人帕洛在外麵摔斷了腿,村子裡的人找了兩天才找到他。當時他腿上的傷口比你妹妹的還要嚴重,不過我還是保住了他的腿,但同時也用完了村子裡最後的一批藥。” 村長接著補充道:“唉,現在的藥材可不好找啊,村子未來該怎麼辦呢?” “哦?沒有藥是嗎,我有錢,我可以幫你們買藥。”我當即說道。 金錢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就如同廢紙一般,隻要能夠治好露塔,花多少錢都在所不惜。 但村長卻擺擺手,捧著茶杯慢慢坐下來說:“不是什麼錢不錢的問題,而是現在所有的藥都成為了管製物品,由政府統一發放,但是必須得到醫生開具的證明。” 我感到疑惑:“管製品?為什麼會這樣?” 聞言,莫裡森放下杯子。這下輪到他疑惑了:“王國在打仗,你沒聽說嗎?” “我知道啊,但是邊境的戰爭應該影響不到這裡吧?” 我沒敢說,就算是極度缺藥的北蟄城,也不會把藥品列為管製物品,得到政府的監管。 誰知村長再次擺擺手,“不不,孩子,你理解錯了。我們說的不是王國和精靈的戰爭,是王國現在爆發的內戰。這麼跟你說吧,現在是貴族和叛軍的戰爭。” “什麼?” 莫裡森感覺有些不可思議:“這場仗都已經打了一個多月了,你作為一個商人,怎麼消息如此閉塞?” 我的大腦瘋狂運轉,為自己的疏忽尋找借口:“呃,其實我……還不算是正式的商人,我還在歷練當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莫裡森毫不猶豫的稱贊道:“那你可真有勇氣,一輛馬車就敢獨自跨越雪原,來到新卡爾城。” 新卡爾城?我內心震驚不已。等等,難道說,我們無意中接近了王都? 不過,震驚隻存在了一瞬,我也很好的隱藏起了表情,沒有讓看似懶洋洋的莫裡森發現破綻,而是直接把話題引了過來:“現在先不說這個。我如果把藥給你們帶回來,你能治好露塔嗎?” 他稍微想了一下,說:“兩天內的話,可以。兩天後的話,神鬼難救。” 有他這句話就夠了。 我向艾瑪叮囑了兩句,扭頭便準備離開。 “等等孩子。”就在這時,村長叫住了我,“你知道該走哪條路,又是怎麼進城的嗎?” 我愣住了。 村長看到我的反應,笑著搖搖頭,一臉無可奈何的說:“來吧,我帶你去。” 出發之前,我又問村長借了一套衣裳和一壺開水。 雖然精神力使用起來很方便,但終究不能完全替代左手,在靈敏和知覺方麵就差了一大截。 我在如今略顯冰涼的左手上,套上毛皮手套,感受著每一絲每一毫的毛發輕撫過指尖、手心和手背,比我原本的左手還要敏銳。 似乎隨著北蟄城的事情發酵、擴散,實力強悍的獨臂少年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而經過諾卡斯爾之後,誰知道這個形象會發展成什麼樣。 這一次,我必須小心又慎重的取回露塔所需的藥品,以免延誤她的治療時間,和給身邊人與這個村子帶來更多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