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來到前堂，跟林管家、張照明等十一人圍坐兩桌，碗筷開動。 　　林管家喝過一碗稀飯，吃過兩個包子，放下碗筷，輕聲說道：“小姐，老奴想今日趕回去，向老爺夫人報聲平安，免得他們沒見到你，總是牽腸掛肚的。” 　　林小姐看了薑山一眼，其意自明。 　　薑山說道：“林叔，林小姐我們欺負不來，你放心去就是。” 　　林小姐笑道：“諒你也不敢欺負弱女子。” 　　林管家道：“小姐，那老奴準備去了？” 　　林小姐道：“好，記得代我向爹娘先問聲好。” 　　林管家起身離座，回房拿好行李，到後院爬上馬背，奔向京城。一路快馬加鞭，於晌午時分入得城內，不過多時回到林府。顧不上換衣服，托著疲累的身子朝大客廳跑去，邊跑邊喊道：“老爺，夫人，老奴回來了。” 　　林老爺、林夫人剛吃好午飯，在廳裡喝著茶，聽到林管家的呼喊聲，臉上開花，跨步而出。見著林管家濕漉漉一身，有些兒心疼。 　　林老爺說道：“這麼大年紀了，怎麼淋著雨回來了？往後記得，多少也避著點，再不是年輕的時候了。”見林管家乾站著歡笑一臉，不也問道：“鳳兒呢？” 　　林管家笑答道：“從廬州府出發，快馬加鞭一路，那些護衛為了小姐的安全，可謂盡心盡責，從未睡過一個好覺。小姐想著京城已近在咫尺，該沒有了什麼危險，見天兒下著雨，便在伊水旁的龍鳳客棧住下了。老奴先趕回來報個平安。” 　　“大人、夫人，小姐在龍鳳客棧歇兩天好，不用急著回來。”一男子五十來歲，頭戴綸巾，麵相清秀，十足一個書生模樣，走了過來，朝林大人、林夫人行了禮，朝林管家問道：“管家，小姐有沒有說何時動身回來？” 　　林管家答道：“回賀先生話，今日雨停，明日該會動身。” 　　林大人看賀先生臉上似有半分憂慮之色，朝林管家說道：“林富，你先去吧，有事再叫你。” 　　“是，老爺。”林管家朝三人微微一禮，跨步離開。 　　林大人朝院子裡的雨點看了看，見其不大也不小，不急也不緩，怕是沒個一兩天難以停歇下來，便也不作多想，朝賀先生說道：“先生有話，屋裡說來。”轉身走進客廳，坐了下來。 　　林夫人喚來丫鬟給賀先生擺上茶水，林大人端起茶杯向賀先生啟動一下，喝了兩口，放下茶杯說道：“剛才見先生臉上似有憂慮之色，不知從何而來？” 　　賀先生小喝了一口茶水，濕了濕嘴唇，放下茶杯，回話道：“大人，聽聞穎王殿下有意納小姐為妃。不知是有其事，還是風言風語？” 　　林大人看了身旁林夫人一眼，見夫人淡淡一笑，似有能說之意，便朝賀先生緩緩說道：“上午永安宮裡來傳話，說皇後娘娘有意為未婚皇子挑選王妃，在京三品以上官員的夫人都有被邀請，內子自然在邀請之列。想來皇後娘娘真有此意也說不定。” 　　賀先生微笑道：“不知大人作何打算？” 　　林大人微微笑了笑，說道：“不知以先生才智，我林某該不該高攀皇家這門親事？” 　　賀先生道：“以在下愚見，高攀皇家這門親事，利多弊少。” 　　林大人道：“先生，既是高攀，總得找根枝頭棲身不是？” 　　賀先生笑道：“不知道大人想找的這根枝頭，是新枝還是舊枝？是願意冒險，還是願意求穩？” 　　林大人道：“不管是新枝還是舊枝，不管是冒險還是求穩，林某隻想給林氏一族求個長久。先生可知我心？” 　　賀先生笑道：“大人為林氏一族長遠計，賀某甚是欽佩。不過...” 　　林大人道：“不過什麼？先生明言就是。” 　　賀先生道：“俗話說，伴君如伴虎。長久相伴，靠近了，難免不被傷著，靠遠了，難免不被冷落。想要長久，又不想被傷著，也不想被疏遠，把持好之間的距離至關重要，當遠近適宜。” 　　林大人道：“遠近適宜？還望先生賜教。” 　　賀先生說道：“大人身居朝堂之上，對當下形勢，看的比賀某清楚。太子殿下勢微，少有骨鯁之臣願意再看好他，絕不是因為太子殿下德行不端而無儲君之風，也不是因為陛下因與太子殿下政見不合，於朝堂之上給過太子殿下難堪，更不是因為太子殿下剛愎自用而不知人善用。” 　　林夫人問道：“那是因為什麼？” 　　賀先生答道：“不過是近些年來，眾皇子見太子殿下因與陛下政見不合，屢遭陛下訓斥而日漸疏遠，個個癡心大位，有心取而代之，暗中爭鬥不休，以至吏治腐敗，朝臣們為求自身利益最大化，選邊站隊，結黨營私。好些人泥足深陷，難以自拔，若讓太子殿下繼承大統，不免要為往昔持身不正負責，事小者傷財傷身，事大者有可能性命難保。” 　　林大人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先生真是一針見血，林某拜服。” 　　賀先生接著說道：“大人若接受賢妃娘娘的好意，堅定不移地擁護太子殿下為儲君，朝堂之上持身以正，朝堂之外不結黨營私，定為朝臣們的表率。日後靠向太子殿下的臣子都是治國良才，到時朝政清明，大夏國長治久安，依附大夏國的林氏一族自能走的長遠。是為近也。” 　　林大人道：“不知那個‘遠’字，以先生之才，該做何解？” 　　賀先生笑答道：“想夫人當年貌美聰慧，嫁給大人後，一心為這個家操勞，以至夫榮子孝。大人對夫人尊寵有加，雖攜有感恩之心，更多的卻是夫妻之情。想小姐年輕貌美，聰慧過人，有大人為她鋪好基底，日後隻要一心輔佐夫君，定能贏得未來天子的聖心。日後林氏一門，隻要嚴於律己，不爭當國之權臣，不爭當國之倉鼠，有夏一朝，當永享富貴。是為遠也。” 　　林大人道：“先生的意思，要想長久，非擁護太子殿下不可了？” 　　賀先生笑道：“大人言之在理。” 　　林大人道：“先生可知，此事關乎我林氏一族的興衰榮辱，贏得起，輸不起，來不得半點僥幸？” 　　賀先生笑道：“大人，我賀某跟著您快三十年了吧？” 　　林大人道：“二十有八年了。” 　　賀先生道：“時至今日，賀某於大人來說，雖說不上有什麼功勞，苦勞卻還是有些的。林氏一門日後大富大貴，我賀某告老還鄉之時，大人就算不送我黃金千兩，白銀千兩總是有的吧。” 　　林大人笑道：“以先生昔日之才，那是自然。” 　　賀先生笑道：“大人，賀某就不說為了報答您的知遇之恩，僅為了自己日後那一千兩白花花的銀子，也值得為林氏一族時時勞神費心不是？賀某隻望大人及林氏一門，不僅能贏了當下，還能贏了日後，贏他個長長久久，方能大快我心。” 　　林大人臉色凝重，起身說道：“先生與我，名為主仆，實為兄弟。林某一末流小吏，官路之上，毫無依靠可言，能做到今日二品大員，還持身以正，全賴先生二十多年如一日地從旁協助，出謀劃策。林某無以為謝，請受我一拜。”深深一躬。 　　賀先生將禮拜了回去，朗聲說道：“想我賀某一介寒儒，文不能進士及第為官，武不能疆場殺敵建功，可謂才疏智淺。承蒙大人厚愛，跟著大人走南闖北，為國為民做了二十多年的實事，達成了兼濟天下的遠大抱負，知遇之恩，重如泰山。該言謝的是我賀某。”拱手一拜。 　　林夫人一旁笑道：“看看你倆，都五十多歲的人了，還像個江湖遊俠般恭敬來恭敬去，羞不羞？” 　　林大人、賀先生嗬嗬一笑。 　　林大人大笑道：“先生，深知大恩不言謝，我家夫人真俠士也！” 　　賀先生笑道：“夫人巾幗不讓須眉，找書苑 www.zhaoshｕyuan.cｏm賀某深感欽佩。” 　　林夫人道：“先生，那我等會兒進宮，要是皇後娘娘真有意為穎王殿下說媒，我就以賢妃娘娘先來做媒為托詞，婉言回絕她了？” 　　賀先生道：“夫人放心，賢妃娘娘明麵上雖受冷遇，不及皇後娘娘那般尊貴，不及貴妃娘娘那般得寵。可言及大事，在陛下心裡，分量絕不輸給任何一人，甚至還要重些，實實在在一言可九鼎。” 　　林夫人起身說道：“老爺，那我準備去了？” 　　林大人道：“去吧。為了自家女兒，為了林氏滿門，夫人切莫有半分膽怯之心。” 　　林夫人笑道：“老爺身為頂梁柱都不怕，我一個婦道人家怕什麼。”邁著蓮步而去。 　　賀先生道：“大人，此事於林氏一門而言，算是政治聯姻，隻求好處。於小姐而言，卻是終身大事，事關一生幸福。賀某想去伊水見見小姐，聽聽她是怎麼想的。” 　　林大人說道：“是啊！是該聽聽她的心聲。我那女兒我清楚，倔強的很，不願意的事，誰也莫想讓她低頭服軟。她要是真不願意承認這門親事，強行將她嫁過去，到頭來我不僅沒做好一個父親，還有可能適得其反，失去一個女兒。” 　　賀先生起身說道：“大人，那我去了。” 　　林大人道：“去吧。”起身將人送出客廳，叮囑道：“記得帶上幾個家丁，路上注意安全。” 　　賀先生邊走邊說道：“家丁就不用了，小姐能安全回京，賀某自也安全的很。”一個拐彎，轉眼間消失在林大人的視線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