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綿綿,形如絲線。 夜去晝來,窗外昏昏。 房門打開,丫頭馨月站立門旁,歡聲喊道:“小姐,你快來,兩人打起來了。” 林小姐梳理完畢,信以為真,跨步趕了過去。 隻見院子那頭棒影閃動,一根木棒倏地刺出,指向張照明左肩,樂忠不等招數用老,腕抖棒斜,棒頭已削向張照明右頸。張照明豎棒擋格,砰的一聲微響,雙棒相擊,嗡嗡作聲。震聲未絕,雙棒棒影霍霍,片刻間已拆解了三四招有餘。張照明手中長棍猛地擊落,直劈樂忠頂門。樂忠避向右側,手中木棍疾出,眨眼間戳中張照明左大腿外側。 張照明正欲出棒還擊,屋簷下的薑山出聲:“今日切磋到此。”張照明、樂忠握棍抱拳相互行禮,雙雙退下。 林小姐見薑山等人散去,在丫頭馨月的鬢發上輕拂一下,說道:“明明是切磋武藝,怎麼是打起來了?” 丫頭馨月笑答道:“丫頭若不這麼說,小姐怎會過來觀看?” “你這丫頭,總不學好專學壞。跟著他們同行這麼久,可學到了一招半式?”林小姐轉身走向圓桌。 丫頭馨月跟在後邊,回道:“我才不學他們這般打打殺殺呢!”倒了半杯水,遞給小姐。 林小姐喝了幾口,放下茶杯說道:“這不學那不學,往後怎麼保護你家小姐?” 丫頭馨月快速喝過杯中水,扶著小姐坐了下來,笑著道:“我家小姐才不需要丫頭我武力保護。” 林小姐笑著問道:“怎麼就不要你武力保護了?” 丫頭馨月一邊數著房頂,一邊說道:“想我家小姐美若天仙,傾國傾城,隻要月老幫她將紅線兒一牽,保準未來姑爺英俊威武地沖過來,大聲說道:‘娘子,別怕,有我天下兵馬大元帥在,看誰人敢向你動武。’小姐歡歡笑道:‘那妾身就有勞夫君了。’姑爺昂首挺胸道:‘保護娘子是我一生職責所在,何來‘有勞’二字。娘子往後切莫說這般客氣話。可好?’小姐道:‘好、好,好。夫君威武。’” 林小姐輕輕一掌拍在丫頭馨月的手臂上,嬉笑道:“就你鬼靈精怪。”突然覺得肚子微微有點餓了,說道:“還不去看看早餐做好了沒有。” 丫頭馨月道:“小姐又多心了不是。哪次不是薑少俠親自前來,有請小姐前去用餐的,今兒絕不例外。” 林小姐想起剛才院中比武之事,說道:“你沒看到他們今兒忙著的嗎?” 丫頭馨月笑道:“小姐,你真又多心了不是。就剛才那點事,算什麼忙。若就這點事都算忙,那日後他,怎麼傍著我家小姐做個安定天下的大將軍。” 林小姐正欲說話,薑山真就出現在了房門口,朝裡邊有禮道:“小姐,早飯已備好。” 林小姐朝丫頭馨月翹嘴一笑,起身走向門口,說道:“多謝薑少俠了。” 薑山站立一側,笑答道:“言謝不當,效勞樂意。小姐請!” 林小姐神神氣氣將腰身一挺,被丫頭馨月挽著朝前堂走去,薑山緊跟其後。 三人來到前堂,照舊坐成兩桌,隻是少了個林管家,多了個賀先生。 店家端來酒壺酒杯,兩桌擺上,薑山與樂忠將兩桌的酒杯斟滿。薑山端起酒杯,帶著大夥兒起身,朝賀先生敬起,說道:“先生,我等粗人,不善說什麼見外的話,心意全在酒水中,盡飲。” 賀先生歡歡端起酒杯起身,說道:“多謝諸位壯士不畏生死護送我家小姐,大恩不言謝,請滿飲此杯。日後京城相會,再行痛飲,不醉不歸。請!”雙掌互握酒杯敬向眾人,一口盡飲杯中酒,隨身落座。 薑山等人喝過杯中酒,落座,吃起早餐來。 早餐吃好,店家牽來馬,賀先生穿好蓑衣,戴好鬥笠,出得客店,被薑山扶上馬背,朝眾人一個拱手抱拳,說道:“諸位,就此別過,京城再會。”等來薑山等人的話別禮,跨馬揚鞭而去,片刻間消失在綿綿細雨中。 林小姐看著蒙蒙細雨有些煩躁,朝身旁的薑山說道:“今兒是繼續下棋,還是換些別的?” 薑山笑答道:“小姐有何本事,盡管說出來。大夥兒文武兼備,文的武的盡可奉陪到底。” 丫頭馨月一旁說道:“我家小姐一廂柔情,琴棋書畫樣樣兒可行,載歌載舞更不在話下。不知你們這些五大三粗的男子,拿什麼奉陪?” 薑山笑答道:“想我等錚錚鐵骨,刀槍劍戟樣樣兒嫻熟,搭弓射箭更是百步穿楊。不知能奉陪否?” 林小姐大聲說道:“好。你們彎弓射大雕,我們鶯歌伴燕舞。” 宋良玉笑道:“雙方如此本領,一較高下定能迎來滿堂喝彩。後堂請!” 薑山手一伸,大聲道:“小姐先請!” 林小姐手一伸,謙讓道:“壯士先請!” 薑山從不客氣,大踏步朝後堂走去,林小姐緊跟其後,其他人隨後就行。 來到後堂,將場地一個清理,中間騰出一塊大大的用武之地,雙方拿來各自吃飯的家夥,準備到位,就等一較高下。 宋良玉說道:“小姐,兩軍交戰,不辱來使,都講先禮後兵。今日我們就來個先文後武,你先請。” 林小姐不逞多讓,坐到焦尾琴前,擺好架勢,演奏起來。 薑山喊停,說道:“小姐,鶯歌伴燕舞,可不能便宜了你家丫頭馨月。” 丫頭馨月哪個願意,羞羞一身,朝林小姐說道:“小姐,我可不會的。” 林小姐笑著說道:“有什麼不會的,重在參與,圖個樂子。” 薑山說道:“馨月姑娘,我等一路表演刀槍劍戟過來,你看我們什麼時候害羞過。參與進來就是。” 林小姐笑道:“丫頭,他們一路表演傷害人都不怕,我們表演取悅人怕什麼。重在參與。” 丫頭馨月想想也是,都是些大老粗,怕他們作什麼。不也扭扭捏捏地走到場地中央,伴隨著林小姐的琴音,嬌嬌羞羞地舞蹈開來。若不是出門在外,為了不招惹蜜蜂,穿著簡樸,定能瞬時蛻變成一隻七彩蝴蝶。 林小姐見丫頭馨月舞動著那熟悉的舞姿,不知不覺間情意鬆動,不自覺地婉轉開歌喉,唱了起來。歌聲好如春風細雨般沁入薑山等人的心田,招惹出一縷縷柔情,滋潤出一片片傷感。 “君住水之頭,妾住水之尾,相思甘如茶,共煮一江水。君住山之南,妾住山之北,相思密如茶,雨後露春芽。水啊長,山兒青,相見時難別亦難,芳香一杯沁天涯,沁天涯。” 隨著琴聲歇,歌聲停,丫頭馨月羞怯怯走到林小姐身邊,見小姐情豐意富,慌忙扶著她坐到邊旁,朝薑山說道:“薑少俠,該你們了。” 薑山拿過寶刀,拔刀出鞘,朝宋良玉說道:“伴奏,和聲。”提刀走到場地中央,內吸一口氣,一個站好。等來宋良玉琴音起動,一個起手式,開始舞了起來。兩個腳掌就像兩隻畫筆,在場地上來回塗抹著水墨,酣暢淋漓。 眾人定住心神觀看,兩眼直伸,無不心喜雀躍,原來世間還有這等景觀。 隻見薑山手分陰陽,身藏八卦,步踏九宮,刀隨身走,以身帶刃,霜鋒雪刃飛舞滿空。一會兒行如蛟龍出海,一會兒靜若靈貓捕鼠,一會兒形如蝴蝶翩翩起舞,一會兒狀如鳳凰直上九霄,清麗飄逸,千姿百態,神形俱妙。 宋良玉撥弄琴弦,口中朗朗有聲:“晝夜日月交錯,青山綠水環繞。眼望萬家燈火,歡顏妒忌靜默。歲月笑話蹉跎,東玩凡塵,西耍煙火。紅塵萬丈住你我,癡情往來夢裡客。古往今來眼前過,美人英雄待如何?功名利祿生誘惑,醉生夢死身難活。鏡花水月空樓閣,人生如夢我不說,我不說。” 薑山使好最後一招“橫掃千軍如卷席”,收刀回位,等宋良玉的十指靜了下來,說道:“小姐,你看如何?” 林小姐起身說道:“薑壯士好刀法,宋公子好琴技,與我家丫頭算是打成平手。” 薑山笑道:“既是難分勝負,那共同表演一場如何?” 林小姐道:“不知怎樣個表演法?” 薑山道:“你彈我說。看是你琴音優美,還是我口技動人。” 想著此般不受拘束的時光極為難得,往後怕是再難擁有,林小姐不也爽快地答應了下來。走到琴前坐好,十指落上琴弦,彈奏起來。 薑山聽著琴音,走到場地中間,朗朗說道:“我想住進風的心,我想住進雲的心,我想住進你的心,請蒼天告知我心聲。我想住進山的心,我想住進水的心,我想住進你的心,請大地感應我心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想住進愛的心,我想住進恨的心,我想住進你的心,請世人明白我心聲。我想住進刀的心,我想住進劍的心,我想住進你的心,請駿馬傳唱我心聲。” “生命短暫,與時俱變,相擁相親,唯愛永恒。” 薑山閉嘴,林小姐住手,眾人鼓起掌聲。 薑山朝四圍一個拱手,問道:“諸位,琴技跟口技,誰更動人?” 宋良玉說道:“林小姐動手在前,你開口在後,你閉嘴在前,林小姐住手在後,我等前後聽到的全是琴音,自是琴技好過口技。大夥說是不是這個理?” 樂忠說道:“薑山,說實在的,若不是你那幾句話說的玄乎其玄,大夥兒沒聽過來,就你那口技,跟林小姐的琴技比起來,真就不怎麼樣。你還是認輸的好,免得馨月姑娘說我們以多欺少,不地道。” 薑山說道:“你們這是怎麼哪?十二個大男人輸給了兩名女子,你們麵子上好過嗎?” 丫頭馨月說道:“薑少俠,你若人多輸給了人少不服氣,下午再比試一番就是了。你們就算贏不回麵子,也可贏個樂子不是。” 齊寬問道:“比試什麼?” 丫頭馨月有恃無恐地回道:“琴棋書畫,琴、棋已比過了,就比書畫好了。” 齊恕大喝道:“比就比,還怕你不成。” 丫頭馨月見齊恕等人大老粗一個,哪是懂琴棋書畫的料,笑道:“那好啊,大夥兒現在就去準備準備,吃過午飯,書畫繼續。” 齊恕等人應聲而散,薑山抱起焦尾琴跟在林小姐主仆身後,朝廂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