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山與蕭明漢第一次照麵,卻因劉雲飛之故,相認為叔侄,視如親人。 想那蕭明漢昔日,跟隨薑山的師父劉雲飛南征百戰,戰功赫赫,實為不可多得的將才。時至今日,若不是朝廷有負於他,何至於放著好日子不過而淪為山匪草寇,靠以打家劫舍為生。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其中辛酸怕是隻有他蕭明漢自己知曉。 薑山已是朝廷戡亂的將領,與此時的蕭明漢就身份而言,是為實實在在的敵人。想著蕭明漢與劉雲飛的故舊之情,為了日後叔侄間不至於刀劍相向,薑山就想問出其原因,化解其矛盾,相問道:“蕭叔,你怎麼在此落草了?” 蕭明漢淡淡笑了笑,說道:“此事說來話長,有機會再想說吧。”想起昨日有人特意給他山寨送信,說今日有富貴之人打此經過,今日若不是薑山穿著的這身鎧甲是劉雲飛昔日穿的,一眼認了出來,絕有可能會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識自家人。不也問道:“賢侄,你們是不是得罪了一些不該得罪的人?” 薑山答道:“蕭叔,功名利祿,你爭我奪,有人獲得就有人失去,哪用得著去得罪。” 蕭明漢見薑山年紀輕輕,於功名利祿卻有如此認識,真為之高興。笑著說道:“賢侄能說出這等話來,做叔叔的實為你高興。” 薑山正欲說話,忽聽得南邊有馬蹄聲傳來,轉身一看,是譽王、徐嫣兒、徐雲峰三人,像極了驚慌逃竄的殘兵敗將,不免心驚。緊接著又有兩馬奔來,細看之,馬上之人正是鄭威將軍與陳新,篤定有事發生。趕忙翻身上馬,迎了上去,問道:“殿下,發生什麼事了?” 譽王驚魂不定地回道:“不好了,薑山,前邊有大隊馬匪。” 蕭明漢早已翻身上馬,後邊接話道:“那裡來的馬匪,此山由我一家做主。” 不過片刻,鄭威與陳新奔馳而至。 鄭威說道:“薑山,來人絕不是山匪,像是一隊訓練有素的兵馬。” 薑山不解地問道:“既是官家兵馬,那你們跑什麼?” 鄭威回道:“領頭的蒙著臉,全都身著便衣,該是執行著秘密任務,誰知是敵是友。” 蕭明漢問道:“來者多少人馬?” 陳新答道:“一眼看過,不下兩百人。” 有林家千金進京之事在前,薑山心想今日這些人該是趁著譽王殿下而來,以他十兄弟之力對戰兩百來兵馬本就不是什麼好事,還要護住譽王、鄭威、徐雲峰、徐嫣兒四人不受傷害,勢必比登天還難。隻好轉向蕭明漢求助,說道:“蕭叔,現在怎麼辦?” 蕭明漢深知譽王殿下若遭難於此,他手下這幫兄弟的好日子怕是也到頭了,此事自不能作壁上觀。好聲說道:“賢侄,你若信得過我,就往西撤,不遠處有一峽穀,地形狹窄,極適合以少打多。” 薑山心想:“以自己區區十人,還有四人需要保護,哪是兩百來兵馬的對手。不相信是死,相信有可能能活,豈能不信。”聽得敵人的馬蹄聲從山穀外嗡嗡傳來,不由得朝蕭明漢微微一躬,說道:“小侄等十四人的性命,全仰仗蕭叔叔及各位好漢搭救了。” 蕭明漢掉轉馬頭,一聲大喝:“弟兄們,速速撤往西邊峽穀,準備迎敵。” 山匪們得令,調轉馬頭朝著西邊奔騰而去,蕭明漢帶著薑山等人跟隨在後。 蕭明漢等人奔至峽穀,剛來個點兵選將,做好了迎敵的準備,敵人也浩浩蕩蕩奔騰而至。 敵強我弱,雖占據有利地形,若敵人不急著進攻,總不能一直耗下去,能不戰最好。蕭明漢心念於此,跨馬前頭,朝來犯之敵大聲喊話道:“來者何人,可否報上名來。” 對麵陣營跨馬走出兩個蒙麵青衣大漢,手持大刀,一人大聲回話道:“蕭明漢,你若識趣,將薑山等人殺了,速速遠去。若敢說半個不字,今日就夷平你的野豬寨,教爾等死無葬身之地。” 蕭明漢大笑道:“爾等是何來歷都不敢告知,就想我蕭明漢依從爾等命令行事,天下豈有此等道理。” 對麵陣營又一蒙麵大漢跨馬上前,身穿黑衣,手持長槍,大喝道:“蕭明漢,你是要不見棺材不掉淚不是?” 蕭明漢聽之,大笑一聲,鄙夷之情不言而表,大聲回話道:“爾等算什麼東西!就算當今天子蒞臨此山,也不敢在我蕭明漢麵前如此大言不慚。今日你爺爺我心情好,不想大開殺戒。爾等若不想死於我這大刀之下,速速離去為是。” 那蒙麵黑衣大漢仰天哈哈哈大笑三聲,大笑道:“蕭明漢,你今日決意尋死,我成全你就是。”隨之手一舉,往前一擺,一聲“殺!”喊出,跨馬提槍奔騰而起,帶著身後兩百人馬朝蕭明漢等人席卷而來,好有氣吞萬裡如虎之勢。 薑山見敵人發起了沖鋒,生死之戰已無法避免,朝蕭明漢大聲說道:“蕭叔,侄兒身後就托付給你了。” 蕭明漢回道:“賢侄放心,人在陣地在。” 薑山一聲長喝,手持銀槍,帶著齊寬、齊恕、樂忠、樂誠、戴仁、戴德、荊風、荊雨八人跨馬上前,左右一字排開,朝著敵方猛沖而去,好如九頭雄獅撲向獵狗群,不勝絕不回頭。 轉眼之間,薑山九人迎麵沖入敵群中,直撞而行,見人就刺。 薑山與一個青衣頭目正好相遇,撥開青衣人砍來的大刀,側身一個回馬槍刺中青衣人的後背,挑落馬下,接著向前猛沖。隻見他手中那桿由“見欲、聽欲、香欲、味欲、觸欲、意欲”組合成的“六合回魂槍”寒星點點,銀光皪皪,猶如兩條伸展的手臂,在馬隊中四麵揮耍,組成一個白罩環身,滾行於馬隊之中,身前之敵碰之既死,身旁之敵挨之既傷,所到之處人仰馬翻。 齊寬、齊恕等八人緊靠薑山左右,直線向前,身隨馬動,槊隨身遊。青黑色的槊鋒之上,奏響“喜、怒、憂、懼、愛、憎、欲”瑤琴七弦曲,琴弦每出一音,就見一個“不知死活”墮落馬下,生死不論。 好個英勇無敵真壯士。槍尖到處,山前猛虎胸前穿洞;馬蹄踏過,地下蟒蛇肝膽俱裂。 於片刻間一陣廝殺,峽穀間頓時屍橫遍地,血流成溪,哀嚎聲四起,山河想為之狂怒,天地想為之動容。 如此血腥場麵,徐嫣兒、譽王、徐雲峰三人聞之心驚,見之變色。哪敢多直視片刻,趕忙緊閉雙眼,心中祈福萬千,就盼天神護佑,度過此劫。 蕭明漢眼見敵人殺來,帶著自家兄弟以馬為盾、以箭為鋒,拒敵於狹長的穀口處。來犯之敵視死如歸,前仆後繼,卻不料身先士卒者死,尾隨而至者傷,不是箭下死,就是馬下亡,場景極為恐怖。 登時喊殺聲一片,峽穀幽鳴,徐嫣兒嚇得掩耳而泣,譽王嚇得膽戰心寒,徐雲峰嚇得瑟瑟發抖,往日用嬌貴蓄養起來的自尊霎時間不值一文,高人一等的天性蕩然無存。 青衣蒙麵大漢見蕭明漢據險而守,好如銅錢鐵壁,一時想不出對策將其攻破,隻好率眾全力圍殺薑山九人。 薑山九人於敵陣之中來回穿梭,行蹤飄忽不定,敵人弓箭相加,射死射傷的全是自己人,大有“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之味。 黑衣蒙麵大漢因投鼠忌器,趕忙喝止放箭,將人馬畫成一個個圓圈,一層層鋪陳而上。小圈被薑山九人攻破,立馬讓大圈補上,大圈化小圈。隨著戰鬥繼續,前邊交戰的橫著躺,後邊填補的豎著上,一個個大圈變小圈,小圈變死屍,無休無止。 因譽王等人有人守護,薑山九人毫無後顧之憂,隻需殺敵,自然作戰英勇。可隨著迎麵而來的敵人不懼生死,且個個武藝不凡,殺死一人需得費好幾分氣力,殺來殺去,不知不覺間,鎧甲浸染著血水,內衣浸泡著汗水,漸漸人困馬乏了來。 兩百強敵跟薑山九人輪番交戰下來,死傷過半,漸漸失去了跟薑山九人真刀真槍鏖戰到底的豪情,漸漸滋生出射殺自己人也在所不惜的念頭。陡然間,沖鋒陷陣的人兒越來越少,代以弓箭迎敵的人越來越多。 齊寬一不小心右臂中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為躲避敵人長槍刺來,不得不滾下馬背求生,霎時迎來十來個敵人圍攻,命懸一線,境況極為危險。 薑山等八人身為齊寬的結義兄弟,豈能見死不救,定是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為護住齊寬,不得不縮小戰圈,暴露於敵人的弓箭之下。 蕭明漢、鄭威等人都是疆場廝殺過來的人,深知人乃血肉之軀,再勇猛也難以抵擋體力不停地被消耗,更何況敵人已發瘋,弓箭在手,再無投鼠忌器之心。見戰況有異,蕭明漢不得不做出選擇,留下二十人給鄭威將軍指揮,自己則帶著其他弟兄從狹長的穀口沖殺而出,加入到戰圈之中。 黑衣蒙麵大漢剛做好對薑山九人箭雨相加的準備,不料蕭明漢帶人殺來,情急之下,隻好分兵迎敵,讓薑山九人就此躲過一劫。 薑山九人因齊寬受傷,因體能消耗過重,本已開始漸漸不敵,突然迎來蕭明漢帶人相助,精神不也隨之大振,重新穿梭於敵陣之間,出擊如猛虎,追擊似惡狼,殺的敵人聞聲喪膽,遇槍丟命。 又是一陣激戰過後,一百多號強敵死的死、傷的傷,轉眼間不到六七十來人。 幾個蒙麵大漢見敵我雙方人數已旗鼓相當,再無優勢可言,繼續鏖戰下去,勢必全軍覆沒。為求不死於此地,大喊一聲:“撤。”帶頭朝東邊飛奔而去。 宵小們本就不想再戰了,見頭領們撒腿就跑,落荒而逃,哪有不跟隨而去的,一股腦地向東邊逃竄。可身為暗殺者,來時如虎,偷偷摸摸,以完成任務為天職,去時如鼠,慌不擇路,還不如就地戰死來得好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