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是異草,一朵是奇花。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個遇著她;若說有奇緣,八年心事成虛話。一個不停嗟呀,一個老生牽掛。一個水中映月,一個鏡中生花。想心中能有多少情愛兒,怎經得住秋熬到冬,春熬到夏。” 望著徐慧錦乘車遠去,劉文心不自覺地移步相送,依依不舍之情顯露無遺。等到車馬聲消失,轉身回走,見薑山一旁說的聲情兒並茂,不也笑道:“你也別得意過早,就今兒這情形,有你嗟呀、有她牽掛的時候,記得別學他人就好。” 薑山道:“老劉,學你就別想了,快刀斬亂麻不行,我就繞著走,雖費時,卻不費事。”轉而又說道:“不過話又說回來,我要是你,今晚就跟著她去了,嗟呀、牽掛,好不累乎?” 劉文心一把推著薑山往客店內走去,邊走邊說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聊以自慰。 薑山邊走邊說道:“情意兒若真能如此瀟灑,何須喜鵲兒來搭橋?”轉而喃喃念道:“墻裡秋千墻外道。墻外行人,墻裡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墻內多情墻外惱。看似有情勝無情。” 兩人回到譽王臥房前,見門兒緊閉,門內燈火暗淡,便在門外道了聲晚安,各自散去。 薑山回到臥房,漱洗一番,從包裹裡掏出一本《兵略》,樂樂地躺上床看了起來。幾抹記憶,幾片思考,睡意滿滿地閉上眼,春心入夢,情柔意軟,念念生輝。 春風入窗軟,月色落床輕。 心暖春意鬧,佳偶隨夢尋。 襄陽城裡的顏如心也在夢中,夢見了那個她經常夢見的老者。那老者將她帶到一片花海間,讓她隨意挑一朵花兒摘下,說那朵花將是她未來的夫君。顏如心在花海裡不慌不忙地走來走去,看著每一朵花兒都愛意濤濤,不知該對哪朵花兒將芳心暗許。 隻因為她早已被人告知:“幸福的女人一生就選一次,有選第二次機會的女人,不是命苦,就是人壞。”她顏如心既不想成為壞女人,也不想成為苦命的女人,出手自然須得謹慎小心才是。 老者見顏如心猶豫不決,在花海裡走來走去,繞來繞去,看來看去,聞來聞去,就是伸不出手,錯過了身邊一朵朵好花,不禁為之可惜,可又不能逼著她選,隻有空著急。可時光有限,一直空等下去也不是個事兒,不免有心催促起來:“姑娘,你再不選,我可走了。” 顏如心將手兒伸向身旁那一朵看起來最為鮮艷的花兒,剛迎來老者一個微笑,卻冷不防將手兒縮了回去。過得片刻,又將手兒伸向另一朵花兒,剛迎來老者第二個微笑,又將手兒拿開了去。如此這般伸了五六次手,每一次都讓老者空歡喜一場。 老者有些忍無可忍,似有生氣道:“姑娘,你在這裡慢慢挑吧,我先回去睡一覺再來。” 顏如心輕聲問道:“你一覺要睡多久啊?” 老者回道:“短則一兩年,長則三五年,有時睡過了頭,十年八年也是常有的事。” 顏如心見自己已年過二十,一兩年、三五年也許等得起,要是十來年,一不小心,豈不人老珠黃,哪個等得起。急忙說道:“那你別走,我馬上就好了。” 老者說道:“顏姑娘,選相公不是選菜,隻有沒遇見的好,沒有沒遇見的不好,見好就收,才不輸了光陰,才不負了這美好年華。” 顏如心似有委屈地說道:“可我一個女兒家,大好機會就一次,去那裡知道什麼是見好就收。” 老者道:“苦苦等待,慢慢尋找,挑三揀四,真情不付,就想人好,到頭全是孤苦。放得下身,靜得下心,芳華有在,隻要不故意給自己擺爛,處處都是見好就收,隻要用心經營,留住的全是幸福。” 顏如心急道:“你每次帶我來,每次催促我選,可從來不給我點提示,你叫我如何下手。” 老者說道:“可你也從未告訴我,你到底想要個什麼樣的夫君?” 顏如心低聲說道:“我好簡單的,隻要他身體健康,待我性情溫善,願一生一意對我好就行了。” 老者道:“那你選吧,你身邊這些花兒都願意有這等品格,日後能不能心想事成,全在於你日後如何待他。”見顏如心似有所動,繼而鼓勵道:“願意賜福之人,必有福報,不是無報,時候未到。” 顏如心歡然道:“那我選了?” 老者笑答道:“選吧。第一眼看見那朵花心裡好受,就選那朵好了,這樣就不存在違心違願。” 顏如心朝四周的花兒掃射一眼,靜了靜,將手兒伸向那朵第一眼看起來心裡好受的花兒,將其摘了下來,捧在手心,樂嗬嗬地走到老者身邊,歡喜道:“我選好了,你幫我看看他是誰吧?”小心翼翼將花兒遞向老者,將雙眼緊閉了來,心中怦怦直跳。 老者接過花兒,嗬嗬一笑,隨手往空中一扔,大笑道:“你看!” 顏如心睜開雙眼,朝空中看去,隻見一個將軍滿身鮮血,跨馬飛奔於疆場之上,來回穿梭敵陣之間,不管怎麼用力看,就是看不清他的臉長什麼樣。見其身影越來越模糊,如心不自覺地心急起來,眼含淚水問道:“我為什麼會選一個殺人魔王?” 老者早已遠去,隻聽得茫茫雲彩之間有聲音傳來:“以戈止戈,是為武。為善者需要守護,為惡者需要懲處,你一個弱女子想大善於世,若無殺人魔王一心幫你除惡,你那行善之路又豈能走的長遠!有人殺人是為惡,有人殺人是為善,就看被殺的是什麼人了。” 顏如心急問道:“那他是誰?” 空中傳來幾個微弱的聲音:“猛虎於黑夜之中,就一雙眼睛明亮。心眼相通,你在誰的眼睛裡完美無瑕,能活出你的美好人生,你就幫他養著那雙眼睛吧。” 時光如電,日月如梭,很多人還沒來的及將覺兒睡好,天又亮了。 襄陽城東,徐府裡,除了幾個孩子,差不多都起的床來。梳洗的梳洗,打掃的打掃,燒水的燒水,沏茶的沏茶,烹飪的烹飪,裡裡外外,外外裡裡,忙忙碌碌一片,真是一些勤勞的好人兒。 太陽光灑落下來,跳入窗戶,留在了一床溫軟的被褥上。半夜出遊的顏如心感覺被褥很熱,好似有火在烤,從夢境中蘇醒過來。睜開眼瞼,柔美的光線攝入眼中,心中無比歡愉。爬出被窩,穿好衣服,下床穿好鞋子,梳洗一番,出得房門。在院落中伸了伸懶腰,晃了幾下腦袋,覺得心兒好生舒暢後,走出院落。 前邊的廊庭上,側身走過來一個男子,正是徐雲峰。 顏如心煥開歡顏,喜悅地走上前去,問好道:“表哥早。” 徐雲峰轉過臉來,將顏如心好好打量了一番,打心眼兒高興地說道:“我呀呀個天,這是我們家的如心嗎!昨晚又吃什麼好東西了?就是天山上的雪蓮,也不該有這等功效,定是跟百花仙子結拜成了姐妹。” 如心聽過,心裡好似吃到了蜜糖一般,一股鮮活之氣從心底深處冒了出來,趣樂道:“飲的大江水,吃的湖廣糧。那像你,三年都舍不得回來看我們,京城一定很好吧?是不是天天瓊漿加玉液,山珍加海味?” 徐雲峰見過顏如心那張得理不饒人的厲嘴,也跟著風趣起來,喜樂道:“飲得洛河水,吃著伊洛糧,放眼樓閣阻,閑的心兒慌。哪有故鄉好,滿眼山水色,同說一方言,吃喝也是土生又土長。” 如心歡快地挽上徐雲峰的手臂,歡笑道:“既是這麼好,那就別走了,住他個三五年、七八年、十幾二十年,讓你將土生土長喝個夠,吃個夠,怎麼樣?” 徐雲峰歡笑道:“好,就聽我們家顏大美人的,喝個夠,吃個夠,肚子裡全是土生土長。” 兩人高高興興地手挽著手,走進旁邊的院子,徐雲峰大聲喊道:“姐,姐姐,錦姐姐,在嗎?” 聲音過處,左手邊的房門開了來,藍布簾子右邊兒探出一張秀麗的臉蛋,歡笑在陽光裡,旁邊的花兒都害起羞來,掉落下幾粒露珠兒。正是徐慧錦。 徐慧錦見到兩個快樂人兒,也跟著快樂起來,嬉笑道:“三年不見,聲音變大了,真難得。”說完就掀起簾子,將兩人讓了進去。 慧錦剛才正在梳妝,還沒梳理好,就被兩人的聲音引得離開梳妝臺。重新走回梳妝臺前,對著鏡子望了望,梳理頭發來。 徐雲峰看著鏡子裡的美人兒問道:“姐,薑山昨晚跟二叔談的怎麼樣了?” 徐慧錦笑著道:“不怎麼樣。隻是爹已答應,隻要文心有了功名,就可來提親。” 徐雲峰大笑道:“這還不怎麼樣?天大的喜訊,你等著今年荷花開的時候出嫁就行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鏡子裡的美人兒聽過,歡歡一笑,小聲道:“你小子又來糊弄人。” 徐雲峰看到鏡子裡的笑顏,歡著心兒道:“姐,不怕告訴你,那薑山打架厲害,姐夫講理厲害,加上譽王從旁全力支持,區區荊湖叛亂,轉眼就可平定,準備三兩個月出嫁就是。” 言語一落,鏡子裡的那個美人歡笑全無,文靜的臉蛋粘上了幾粒水珠,嘴唇顫顫,秋水望穿,容顏安靜如花,粉紅色的衣裙裡胸濤起伏,心海激動如潮,飄起一縷青煙,暖著心兒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徐雲峰笑答道:“姐,我都沒能力幫到你,怎敢心安說假話來糊弄姐姐?絕對是真的。” 徐慧錦隻聽得言語兒落地清脆有聲,隨之兩股春流在鏡子裡歡湧而出,流淌在花蕊間,洗凈塵埃,刷凈苦楚,現出了一份真誠的笑顏。那笑顏如詩如畫,更像一段可以預見的幸福人生。 她再也不需要他人的好心了!那好心曾將她步步緊逼,想讓她的一生變得極為簡單樸素,想她隻需要能擁有一塊能寫上“劉文心徐慧錦”的六字墓碑就夠了,別無所求。 徐雲峰掏出手巾走了過去,歡聲道:“姐,來,高高興興地笑一個,用微笑迎接可愛的明天。” 如心聽過兩人的對話,高興著走了過來,喜聲喜氣地問道:“表哥,錦姐姐真的能很快走出這大院子啊?” 徐雲峰笑答道:“有情人終成眷屬,絕對的。” 如心想起自己的夢境,小聲問道:“表哥,你碰見過特顯真誠的眼睛嗎?且是虎虎生威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