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言戰(1 / 1)

忠武天下 硯山觀月 4440 字 2024-03-17

前幾次剿匪不是無疾而終,就是大敗虧輸。到鄭威將軍這兒,跨越兩個年頭,雖奪回了澧州城池,卻淪陷了幾縣之地,可謂得不償失。問其過失,有可能是朝廷方針政策有誤,有可能是剿匪將領不善於用兵,有可能是四圍州府官員將領不願配合。但不管是哪一樣,匪盜越剿越多,起義軍的聲勢越來越大,卻是既定事實。   此次剿匪,薑山身為前線總指揮,對荊湖四圍州府官員及將領有著任用罷免之權,皇帝下放的權力之大,自鎮壓荊湖叛亂以來第一回。若不能畢其功於一役剿滅匪患,不說對不起朝廷的信任,就是日後怕也再無領兵疆場的可能,自問當慎之又慎。   兵家有言:“知己知彼,方可百戰百勝。”   薑山想將荊湖叛亂之事了解清楚,讓刺史程之煥去找幾個像甘興先生那樣,既知此地鄉土風情,又看得清叛亂為何而生、憑何而興的有識之士前來問詢。程之煥照辦,下令江陵知府找來五位有識之士,甘興先生就在其中。   薑山帶著劉文心、白穀兩人走出府門,將甘興等五人迎進府衙內,擺上茶水點心,圍坐一圈,討論起荊湖叛亂之事來。五位有識之士受到製置使大人的熱烈歡迎與盛情款待,真有些受寵若驚之感,自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四五杯茶水喝過,從五位有識之士的口中,薑山、劉文心、白穀三人算是對荊湖叛亂有了個大概的了解:   “話說鼎州武陵有一個叫鐘相的,小商人家庭出身,利用宗教作掩護,呼喊什麼“法分貴賤貧富,非善法也。我如行法,當等貴賤,均貧富。”數年間走鄉串鎮,借為人治病之機進行宗教活動,忽悠貧苦百姓加入到他所組建的鄉社中成為信徒。   數年來,朝廷忙於向北邊用兵,對百姓橫征暴斂,政繁賦重。又加上吏治腐敗,當地官府、地主對百姓無限製地剝削,百姓難以維持生計。鐘相組織的鄉社,社內實行互助共濟,田蠶興旺,生理豐富,財富上平均,社會地位平等。隻要交一點錢糧就可加入,對於食不果腹的百姓來說自是神往之地,周圍數百裡的貧苦農民加入鄉社的不計其數。鐘相深受群眾擁護,二十餘年間,其影響擴大到洞庭湖周圍各縣,被尊稱為“老爺”或“天大聖”。   當地官府發覺事兒不對,對鐘相采取措施。因叛徒告密,鐘相一度被捕,後得放還。僥幸脫困的鐘相心裡清楚,日後要想不死於非命,要麼解散鄉社,要麼聚眾造反。結果人心不足蛇吞象,鐘相最終選擇了造反,就此建立政權,國號大楚,年號“天戰”,設立官屬,稱楚王。   起義軍每攻陷一處,焚燒官府、寺觀、神廟及豪右之家,殺官吏、儒生、僧道、巫醫、卜祝及有仇隙之人,率領百姓分官僚地主的土地財產,並占據地主的土地歸為己有,他們把殺官吏、儒生、僧道等稱為“行法”,把平分這些人的財產稱為“均平”,稱朝廷國法為“邪法”,對於“執耒之夫”和“漁樵之人”則加以保護。凡是參加起義軍的,一律免除賦稅差科,不受官司法令的約束。這些主張與行動一時有利於民,受到當地百姓的熱烈擁護,認為是“天理當然”。起義軍因深得人心,很快占有鼎、澧、潭、嶽、辰等州的十九個縣,隊伍發展到幾十萬人。   於大夏國的皇帝來講,不說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大夏國又豈能容忍“大楚”成為國中之國?   朝廷派兵前來圍剿,起義軍奮力抗擊,初戰獲勝。後因官軍派奸細打入起義軍內部作內應,向起義軍大舉進攻,鐘相父子不慎被俘,被殺害於梅城。   鐘相犧牲後,數十萬義軍在楊一波、夏誠等義軍首領的率領下轉入洞庭湖區,據湖泊港汊為險,瀕湖設寨,兵農相兼,繼續與官府抗衡。   朝廷再度派大軍前來鎮壓。官軍率水軍乘車船、海鰍船攻夏誠水寨,於下沚江口被義軍擊敗。義軍繳獲官軍車船後,廣伐鼎、澧地區鬆杉樟楠等木材,大造車樓大船,嚴密設防。采用陸耕水戰之法,既取得了水戰優勢,又獲田蠶興旺,實力日益見大。   這三兩年又恰好天災人禍不斷,洞庭周圍各縣的受難百姓不想死於天災人禍之下,紛紛到武陵投奔義軍。加上四處盜匪四起,一些士大夫也來此避亂,尋求保護,起義軍的聲勢便也越來越浩大。   朝廷驚恐不安,視之為心腹大患,再行征討。   幾路兵馬約三萬五千人,戰船數百隻,率舟師與楊一波車船水軍短兵激戰,船小不敵,敗退橋口。官軍心生一計,一邊設伏於嶽州艑山、洞庭湖口、牌口等處,一邊派萬餘人攻打鼎州,企圖兩麵夾擊,一舉殲滅義軍。   楊一波察其謀,將計就計,堅壁上遊諸寨,將老少民眾、牲畜轉移到隱蔽的酉港,以部分車船出沒於空寨間,以牽製上遊官軍,讓官軍疲於奔命。再另施疑兵,遣數隻車船潛載數千水兵,偃旗息鼓,放流誘殲下遊官軍。   十一月十二日,官軍出下沚江口,水陸並進,逐個圍剿義軍水寨,每到一寨全皆撲空。而下遊預先設伏的官軍發現湖麵上起義軍的車船不多,因貪功冒進,不免輕敵。萬餘人爭乘數百隻舟船貿然入湖攔截,不料剛到達陽武口,義軍車船突然回旋,縱橫沖撞,官軍猝不及防,舟船皆被撞翻沉沒,無一生還。義軍獲陽武口之役大捷後,立馬回師,夥同上遊迎敵的義軍,一鼓作氣擊敗上遊官軍。   翌年六月,官軍再次進剿,交戰不見勝負。七月,楊一波乘江水暴漲,率車船水軍出湖反擊,盡殲社木寨的官軍守軍,官軍統兵主帥敗逃。後來便是鄭威被張守城舉薦前來荊湖剿匪,是非功過早已有了定論,自不必再作討論。”   薑山帶著劉文心、白穀端起茶杯敬了甘興等五人一個,閑聊一些瑣事趣聞後,盛情邀請五人在刺史府吃了一桌酒席。見天色已晚,留下甘興老先生,將其他四人禮送出府,派衙差馬車將四人送回家。   薑山送走四位有識之士,邀來鄭威、黃宗等幾位將領歡坐一堂,同著甘興老先生一起討論起用兵方略來。   甘興老先生得知薑山手上能參與水戰的將士不到八千,能參與旱戰的兵馬也就湊合著兩萬,全麵對敵明顯不夠用。一旁說道:“大帥,以區區兩萬兵馬,要想剿滅荊湖匪盜,怕真有點少了。”   薑山也知這點兵馬不夠,但肅清匪患可謂迫在眉睫,臨時招兵怕是來不及。伸手向朝廷討要,朝廷若有兵可調,怕也早已調來。朝甘興問道:“不知甘老先生可有什麼妙策,能幫我借來速成的兵馬?”   甘興笑答道:“不知大帥打算何時向荊湖用兵?”   薑山道:“甘老,你那日在茶樓聽說,當先對起義軍進行經濟封鎖,在湖區各要道屯駐重兵,縮小包圍圈,並在夏季進兵,蹂踐禾稼,造成起義地區經濟嚴重困難,造成恐慌。同時進行政治誘降活動,使起義軍從內部分化瓦解,定能事半功倍一舉戡平叛亂。經過這些時日的琢磨,與軍師劉文心、參謀白穀兩人討論過後,覺得先生的策劃極為在理,應對上了‘天時、地利、人和’六字真言,定當用來破敵。”   甘興老先生笑道:“大帥既然打算夏季對荊湖用兵,現在春季還未過完,何不一邊營造戰艦,一邊操練兵馬,一邊清剿荊襄各地的山匪。想那些山匪之所以上山為盜,不過是為求填飽肚子,絕不是什麼十惡不赦之徒。隻要他們願意下山為民,青壯年皆可讓其參軍入伍,稍稍加以訓練,便是現成的兵士不是。”   薑山笑道:“若讓老先生在一兩個月內肅清荊襄境內的所有山匪,不知需要多少兵馬在手?”   甘興淡淡一笑,靜默片刻,開懷笑道:“大帥,老夫一介寒儒,除了幾間舊房子,就是幾雙兒女,毫無其他所能依仗。若真成了強盜們的頭號大敵,怕是難以活到秋收季節了,還請大帥可憐老夫一二,能有個壽終正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薑山道:“甘老你滿腹文韜武略,想做強盜們的敵人不難,想做強盜們的恩人恐怕更容易。”   甘興笑道:“不瞞大帥,做敵人,做恩人,其實都不難,全憑大帥你一句話。”   薑山笑著問道:“什麼話,甘老盡管明言。”   甘興緩緩說道:“好人上山成為匪盜,不過是為了活著。要他們下山也能活著,自是要些錢糧安頓一家老小,免去後顧之憂,有塊土地日後用來維持生計,不至於再度被逼上山為匪。”   薑山道:“甘老放心,隻要他們誠心下山,願意再度為民,官府定派送錢糧安頓他們一家老小,贈送土地給他們日後耕種,且事後絕不討價還價,說到做到。”   甘興起身,朝薑山溫溫一躬:“老夫代那些苦難百姓謝過大帥!”   薑山起身拱手回禮:“老先生言重了,肅清盜匪,大利於天下。且朝廷派我來,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救人,受不起甘老如此大禮。請坐。”等甘興坐了下來,問道:“甘老,你需要多少兵馬?”   甘興回道:“一千精兵足以。”   薑山朝鄭威說道:“鄭將軍,你明日挑選一千精兵出來,由徐田方大哥帶著,跟隨甘老先生清剿山匪去。”   鄭威道:“末將領命。”   甘興道:“大帥,那老夫先回去準備一番,明早再來向大帥辭行。”   薑山道:“好。”朝鄭威、黃宗等人說道:“鄭將軍、黃將軍,今日議事到此為止。”帶著劉文心、白穀,禮送甘興、鄭威、黃宗等人出府,讓衙衛護送甘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