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說來奇怪,2000年之後時間,變得越來越快,日子過的快,時間消失的快,阿布對時間的概念也逐漸模糊,記憶也愈發混沌不堪。 29 山中是個名聲在外的學校,我選擇它之前,也隻是略有耳聞。 當時我們那邊比較好的學校除了山中,還有兩中,五中,七中等。我這個中不溜的成績,去哪都夠嗆,但我還是一咬牙選了山中,就是因為這裡離家夠遠。 從名字上看,山中距離著名的齊都古鎮僅有千米之遙,齊都算得上是齊文化的古城臨淄的核心發源地了,文化氣質一下子拉滿,周圍不僅有歷史文化博物館,還有大大小小數百座春秋戰國時期的古墓,各種有名的沒名的“塚”數不勝數,挨著古鎮,還有一座90年代修建的古城遺址公園,曾經接拍過水滸,孫子兵法,白眉大俠等影視劇。 但事實上,山中以北,是偏僻的農村,山中以南,是春秋古墳和一個火葬廠。山中以東,是一望無際的玉米地。山中以西,則是濟南到青島的高速公路,校園就挨著公路,我有時候還真怕大貨車會一頭撞進來。 但這樣的擔心根本就是多餘的,因為山中城墻高築,墻頭上拉滿了鐵絲網,城墻之下是三丈寬的護城河,裡麵全是鱷魚和尼羅河食人魚。護城河到墻根下的這段距離,是不起眼的草皮,下麵布滿臟坑、凈坑、梅花坑,翻板、轉板、連環板,可謂五步一個消弦,十步一個埋伏。校園主體按周易之八卦製成,走生門可活,走死門必亡,真是讓人防不勝防。 每每聽到單田芳老師的白眉大俠,講到白眉大俠徐良夜探蓮花觀,夜探蓬萊島的回目,總能想起這座如監獄般的山中。 山中的Slogan我也銘記在心,是“提前3年,備戰高考”。這種雞血的環境,也就注定了我並不適合這裡。也注定著這裡會有更多狗血的故事。 30 那麼,高低得吃頓燒烤吧?! 8月初的一天,淄博的天上,像是同時有三個太陽給地球供暖一樣,熱氣從地麵反射進每個人的褲管,從馬路邊往前看去,就能看到柏油路上噌噌的冒著熱氣,所有的水分子都會在這一瞬間分解成2H和O原子,讓視線產生扭曲,然後人間蒸發。 空中的雲朵,躲藏的毫無蹤跡。樹上的知了,已經受不了炙烤,從而銷聲匿跡,世界死一般寂靜。 阿布緊隨著阿爾匆忙的足跡,熟練的躲避著陽光,並穿過一條又一條熟悉的和不熟悉的街道,十分熟練的閃進了一間小小燒烤店裡。 這裡是老八大局的一個臨街商鋪,那時候這裡盡是些賣VCD和牛仔褲的小店,阿爾和阿布,之所以會選擇這裡的原因其實也很簡單,第一,他們都屬於肉食動物,第二,他們都很認死理,阿爾在阿布中學時就無意中發現了這家寶藏小店,他們每次來張店吃飯,都會來這裡。 四姐烤肉家的肉非常新鮮,這一點有阿爾的腸胃作為保障,隻要不新鮮的,第二天阿爾會第一時間告訴你。 完美的口感符合了第一個原因,第三,其實第二點已說明了一切,第三隻是作為一點點的補充,那就是這裡人煙稀少,你想像不到2000年的八大局是多麼蕭條。 正值午後,店裡環境優美,羊肉四季如鮮,是一個唱起歌劇都不奇怪的地方,阿爾用最簡單最明了的方式點好了他們所要的食物,然後他們就開始喝酒。 阿爾和阿布在這段時間的酒量都是3瓶啤酒的量,這在一個山東人眼裡簡直屁都不是。 31 阿爾的故事如何? 阿爾當時最希望的就是能從那個鬼地方離開,雖然當時阿爾已經有了一份相對穩定的工作,但他一點都不開心。 正值叛逆期的阿爾,不斷的跟家裡人作對,跟上司吵架,搞出各種幺蛾子。 不想做的,他堅決不做。 不稱心的,當說就說。 讓他做的,能躲就躲。 盡管有些隨心所欲,但是他在廠子裡的技術是非常優秀的,以至於領導知道這是阿爾喜歡特立獨行,張揚個性。 阿爾並不跟人交談,甚至都沒有朋友。 阿布是當時世界上阿爾僅存的朋友了。 阿爾喜歡用自己的方式解決自己的問題,在他的內心深處有一個很大陰影,但他從不曾跟人說起,這也包括阿布。 一次酒後,阿爾說起一個他愛過五年的女人,愛過五年的女人,可以在一夜之間,成為別人的女人。 這使阿爾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沮喪,他無法理解感情,無法掌控愛情。 這讓阿爾把自己包裹在一個很密封的殼裡,寄居蟹一樣的封閉,偏執,獨自過活。 阿爾也曾在酒後,發了瘋的去痛打一個毫不認識的人,隻因為這個人在燒烤店裡對著女人動手動腳。 阿爾對人誠懇,真誠的像個孩子。但第一次見到他,絕對不會將這些聯想到一起。 阿爾說,他想辭掉工作,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呆上一陣子,XZ,雲南,XJ? 阿爾說,他想在這個城市裡,開一間自己的小店,買賣燒烤,不是鼠肉,但這會讓他會開心。 阿爾說,他的同學都去當了兵,耀武揚威,不可一世,有幾個退役後,被分配到廠裡,什麼都不會,什麼也不懂,卻占據了一個位子,阿爾同樣憎恨他們。 32 我知道在這個夏天之後,我和阿爾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見麵。 於是我提議,“我們始終會在一起做些我們認為有意義或應該做的事。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高低吃了頓燒烤,第二天,我跟阿爾聚在一起開始創辦我們的紀念夏天的報紙,並根據阿爾的提議,給它定名為“善惡有”。 這份報紙是我們在阿爾租來的一間小房子裡獨共同成的,從報紙的設計,排版,內容勘定,采用的文章,都隻跟這個夏天有關。 工作時,阿爾會用錄音機大聲的放著竇唯的黑夢,整個房間裡,都回蕩著他的歌聲。 矛盾,虛偽,貪婪,欺騙,幻想,疑惑,簡單,善變…… 阿爾的想法,是想通過這樣的途徑,來證明自己的價值。 並不指望有更多的人了解他,更不指望人們聽過搖滾,愛上音樂,了解過往和每一個時刻。 最為重要的,是他知道,夏天過後,阿布會走上另外一種生活,在校園,在成長的路上,在音樂,在自己的世界。而他阿爾呢,則會用另外的方式,在另一個次元裡,聽著搖滾,擼著串,像看客那樣看著。 這隻是一種生活的記錄,記錄的實踐,實踐的行為藝術。 我賣掉整套的阿拉蕾,拿著錢把報紙印了五百份,去我們所在一些學校裡當傳單一樣的發。 看著人們對於傳單的恐懼,我在這種目光中感獲得了微不足道的滿足,之後,善惡有停刊。 “善惡有”報的存在時間從8月—9月,前後23天。 之後,阿爾走了,去了濟南,走的時候我彈了一整天吉他,躲在房間裡唱了一整天的高級動物。 我不喜歡分離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