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一天,阿布跟二冰在畫室裡約會,二冰忽然從背包裡拿出一臺尼康的單反相機,這在當時絕對是個稀罕物。 你會用嗎?二冰一臉狐疑的問。 會一點,我在我姨夫家玩過海鷗的單反,我猜遠離都差不多。 阿布說著,從二冰的手裡接過相機,裝作熟悉的擺弄起來。 你會拍可太好了,我想讓你給我拍個照片。 阿布眼睛盯著取景器,胡亂的轉著光圈和焦距,有一瞬間,取景器裡的人好像能看清了,阿布說,也許可以試試。 就這樣,阿布用了一卷膠卷,來嘗試著給二冰拍照片,在畫室,在畫室的走廊,還有走廊旁邊的臺階上。後來隻有4-7張照片可以被洗出來,剩下的都廢掉了,不是沒有焦點,就是曝光不足。二冰給了阿布一張照片作為紀念,照片背後寫著,希望你可以一直帥下去。愛你的冰。 偶爾阿布也會浪漫一把,比如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空無一人的回廊裡,阿布抱上自己的紅棉木吉他,哼唱起自己的新歌。 在他的身邊,是全場唯一的聽眾二冰。 吉他的和弦聲,就在幾十米的回廊上來回的回蕩著,聲音從地麵彈射到墻壁,又從墻壁反彈到玻璃,和直射進來的陽光混合在一處。 混合了歌聲的陽光,在光合作用的加持下,以一種溫暖又溫柔的姿態,擁抱著他們。第二段主歌的時候,二冰會靠著阿布的肩膀,跟著阿布的歌聲一起哼唱。 “陽光,曬在我的臉上,讓我暖洋洋,就像是春天的花兒一樣。 時光,不住的在流淌,午後的太陽,傾聽著我的歌唱……” 這一刻,阿布很滿足,甚至,有一點幸福。 歌聲之後,他們便接吻,試探著用舌頭纏繞對方,任憑對方的嘴巴裡射出一股股熱氣,炙烤著他們臉龐,兩個人麵頰發紅,血液隨著陽光升騰,手指會不自覺的緊緊擁抱著彼此。 歌聲之後的走廊裡,異常安靜。隻聽到年輕的心跳和一股熱烈的愛意。 26 1999年的冬天是一個很漫長的冬天,我清楚的記得12月26日之後的每一一件事情。 首先,是我姥姥沒了。 我跟姥姥的感情很好,6歲之前我被放在姥姥家裡,由她們照顧。 姥姥家的房子在博山的一個山村深處,需要在博山的汽車總站坐11路車,一直坐到終點站,然後從終點站,順著小河旁邊坑坑窪窪的土路,沿河而上,經過一個大橋,一個關帝廟,然後從小路向上走,經過一條很兇很兇的大黑狗,麵前就會出現一個小村子,一條兩米寬的路,兩邊是兩排平房,在巷子裡走到頭,會看到一個斜坡,坡上就是姥姥的房子,坡下是另外的一戶人家,家裡有一顆山楂樹,秋天的時候上麵會結滿山楂,我們小孩子們就爬上去摘果子吃。 那時候家裡很窮,除了北屋外,都是土坯房,甚至有一回,我還親眼目睹了北屋旁邊的小房子因年久失修塌了。當時我就跟我姨站在廊簷下,我姨抱著我趕緊跑出院子,身後是房子倒塌後卷起的黃色的濃煙。 我長大了以後,確實很少回去,但是每次回去,都看著姥姥蒼老了不少,夜裡,也常常聽到姥姥猛然坐起,嘴裡念念有詞的說著夢話。 也許病魔就是那時候找上門的,一開始是胃潰瘍,後來轉為胃出血,雖然後來做過一次手術,不,是兩次。但都是於事無補,胃病反而更猖狂了。姥姥經常在夜裡猛然醒來,一個人坐在床上嘴裡念叨著什麼,但這些我都不得而知。 姥姥去世前半個月我還回過一次家,那天她精神很好,看上去已經康復的樣子。但沒多久,她還是在千禧年前就離開了我。 希望她能在天堂裡得到開心的生活。 27 再說回二冰,他們甜蜜了一陣子,但這樣的日子沒多久,就潦草收場。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那就是初四的升學壓力來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時候大概有這麼幾個選擇。要麼,好好補課,升高中,再努力努力考大學。要麼念個職高,藍翔技校可是名聲在外的存在,學個技術,修電腦修車都挺好的。畢竟在90年代末,會一門手藝是能養活自己的。要麼,練個攤,買賣燒烤,直接下海做生意。要麼,就去當兵,不管是去雲南還是去廣西,當時還是有點關係可以選個離家近的兵團服役,退伍後直接去國企的廠裡上班。要麼淪落為一個無業遊民,自生自滅,打架鬥毆,了此殘生。 做選擇題是最難的。尤其是人生。 阿布知道自己不能走其他的路,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路可走。於是就決定利用剩下的三個月時間,好好補課,爭取考個好成績。於是當阿布找到二冰,跟她說起這個想法的時候,二冰直接說,那我們分手吧。 二冰是很現實的,她知道,就算我考上高中,那麼將來也不一定在一所高中裡念書。就算能在一所高中念書,將來發生什麼,誰都不知道。 對於不知道的未來,當下的感情就變得異常脆弱,甚至毫無立足感。 分吧,我知道你很好,也為我付出了很多,可我們不像是能在一起的人。 阿布說這些的時候甚至有點傷感。然後繼續說。 那首歌,我會送給你,在未來的某天,我把它唱出來,錄出來,寄給你聽。 於是他努力的收了心,認真的看了三個月的書,熬了一個月的夜,最後以中不溜的成績,考上了他們那裡一個中不溜的高中。 這時阿布猛然驚覺,千禧年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