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的八月裡，天氣還很熱的。體育教師覃旭每天都要起早練功。他先是在自個兒房門前水泥通道上練了一陣子拳腳後，接著便跑回房裡並掩起門來。他掩門乾什麼呢？隻見他人靠著墻，雙腳朝上，頭著地板，並且用兩個指頭撐著地板麵。原來他這是在練指功，每次這麼一練，就有十多分鐘。 　　覃旭老師為什麼這麼愛好武術呀？聽說他兩年前從省體育學院畢業出來後，就在鄉下一所中學裡教體育，後來又去一所體育學院進修，學拳術、劍術、棍棒和什麼“指頭功”。他在老師們麵前說，練成這種指頭功夫，一個食指就可以戳穿一塊極硬的磚頭哩。因此，他自從調入這所中學教體育課以後，就每天都在努力練習這種功夫……但他是否練成這種上乘功夫了？誰也不知道。總之，誰也沒有看見他用手指頭去戳磚頭……不過，他在學生當中聲譽倒是很高。前年放寒假的時候，他辦了個武術學習班，收了三十多個學生，上了二十多天的課就獲取一仟四百多塊錢。老師們見他辦短訓班有收入，都很羨慕他。青年教師們總想跟他學武功，也想看看他練的那種指頭功夫，但總沒有見他露出“廬山真麵目”來。 　　黃曉暉在上午下了第一節課後，就來敲他的房門，他還在練指頭功哩。他頭倒地地對著門說，門沒關，你自已推門進來吧！ 　　黃曉暉組長就推門進來了，先是認真地掃視著這間屋子。他發現覃旭屋子極簡陋，天花板上有幾處漏水的痕跡，大門上邊還有一塊天花板的一麵往下翹，就像張開著饑餓的嘴巴似的，樣子很不好看。而在靠近窗口邊的一張辦公桌上，隻擺放著幾張體育報、幾本體育課本和兩塊乒乓球拍，除此之外就沒有什麼東西了。但在靠近辦公桌右邊的墻上掛著的一幅“娥眉劍客”巨幅彩畫，倒是引人注目。黃曉暉站在彩畫麵前仔細地看著這幅畫，畫麵上是一個身穿黃色運動服裝的年輕人手執一把長劍，騰空飛越在翠竹之上，顯得十分英武。黃曉暉看了，就驚訝地問道：“覃旭，你這是在哪兒照的像呀？像拍電視武打片一樣。” 　　覃旭聽黃組長這樣問他和誇說他，心裡一高興，便突地翻倒身站起來，說：“娥眉山，兩年前在四川娥眉山照的像。”說著他在床頭邊拉出一把長劍來，劍拔出銷，一股寒光逼人。他把劍伸到黃曉暉麵前，說：“我就拿這把長劍拍的照。”黃曉暉驚嘆道：“你會劍術？”覃旭說：“將就。”接著問道，“黃組長找我有啥事？”黃曉暉說：“有哩。”於是把他拉到門外去，兩人便站在屋簷下談起話來。 　　黃曉暉主要是跟覃旭談雷鳴的情況。他想，雷鳴若真像他爸說他擅長體育，他就讓覃旭培養他考體校。當黃曉暉把自已的想法跟覃旭說的時候，覃旭便胸有成竹地說：“行，這孩子體育還行。我保正他能考上體校。不過，聽說他文化課基礎很差哩。這是真的嗎？”黃曉暉說：“是真的。學習文化課的事我準備找時間跟他談談。聽說明年中考又考體育了，成績要加入總分的。你現在上體育課的時候，跟同學們講清楚這個問題，叫他們在課餘時間多注意鍛煉身體。”覃旭說：“我曉得。從現在起，我每天會找時間安排他們跑步、拋鉛球、跳高跳遠的。” 　　兩人剛談完如何安排學生搞體育活動的事，譚校長就氣沖沖地找黃曉暉來了。他老遠就喊說：“黃老師，第二節英語課你們班吵得很啊，那個叫雷鳴的學生跟蘭鳳老師打起來了。蘭鳳老師哭著告到我這兒了。你趕快回去看看班上吧！”說畢，他轉身便走了，走了幾步，又回頭說，“你最好要深入了解一下，弄清楚事情的原因。之後，寫成書麵材料交給我。是否通知他的家長來學校，待我們研究後再決定了。” 　　黃曉暉的頭上像挨了一棒似的，即刻起身跑回教室去。正好見蘭鳳老師拿著課本從教室裡出來，她一見黃老師，就哭著說：“黃老師，我叫你不要收留這種學生在班上，你偏不聽的。看看，如今你們班全被他搞亂了。我上不了你們班的課了，請你另找高人教他們吧。”黃曉暉說：“蘭鳳老師，你先別這樣說，我們到辦公室那兒談談吧。”說罷，他用溫和的目光看著她，他曉得她脾氣很犟的。他記得前年蘭鳳老師教初二年級一個班的英語時，也被一個男生用粉筆頭砸她，後來，她哭了好長時間，說再也不上那個班的英語課了。如今她跟他合作，又與學生有矛盾了，這叫他如何去處理呀？他認為，先具體了解問題後再說了。於是，又對她說：“蘭鳳老師，我們還是到辦公室那兒談談吧。” 　　“我沒什麼可談的，要談你自已找他談去。”蘭鳳老師瞪了黃曉暉一眼，最後又說了一句話，“真是自討苦吃，現在你自個兒找他談去。”說完話，她就氣鼓鼓地走了。黃曉暉奈何不了她，隻好自已帶著雷鳴去辦公室裡談話了。 　　這是上午的第二節課，辦公室裡正好沒老師坐班，黃曉暉就叫雷鳴到辦公室裡坐著談話。他問說：“雷鳴，你第二節課跟英語老師吵什麼呀？”雷鳴沒有回答他，兩眼骨碌碌地看著人，狡猾的目光讓人捉摸不透。黃曉暉又耐心地問道，“你們到底是由什麼事引起爭吵的？說說看吧”沉默好長時間的雷鳴說：“沒什麼原因。”曉暉說：“那麼，你是故意跟老師吵了？”雷鳴氣道：“你調查了沒有，為什麼單說我是故意的？”黃曉暉說：“不是故意的，你就說清楚事情的原因吧。”雷鳴說：“要我說什麼？我沒招惹她，是她突然拿掃把朝我打來。我出於自衛的，用手向上撥了一下，掃把才彈回去碰到她的。”黃曉暉極不耐煩道：“先別說其它的事。你就把事情發生的原因講一講的。” 　　雷鳴見班主任聽他說話都不耐煩，瞬間就不樂意了。他本來是想把自個兒的心裡話說出來的，給班主任評評理，說說英語老師這樣對待他對不對？可是班主任不耐煩的口氣讓他欲言又止。他想，自己又沒主動挑事，班主任就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叫他來問話，實在讓他接受不了。想到這，雷鳴索性將他的頭低垂下來，用染著的黃色長發遮住他的額門和雙眼，不再言語。黃曉暉見他不說話，心裡感到不舒服，礙於麵子，不好當場發作，便決定從雷鳴的穿著入手先教育教育他。想到這黃曉暉的目光就開始上下打量起雷鳴來，在黃曉暉看來，眼前的這個學生，麵容倒還算清秀，身上穿著一件米黃色的短袖襯衣，還特意張開懷，露出帖在身上的藍色背心，下身穿件大喇叭褲，褲管蓋住了雙腳上的黑皮涼鞋。黃曉暉見他這模樣兒，便說道：“雷鳴，你留長發，又染成黃發，這有什麼好的？穿喇叭褲，不扣衣服，這像個學生嗎？”雷鳴突然抬起頭來看他，說：“怎麼不像學生？看人家穿西裝打領結的，胸前同樣沒扣呀。” 　　黃曉暉想不到雷鳴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心裡又是氣又好笑，就說：“當然，留什麼發裝，穿什麼衣服，那都是你自個兒的事情；但我認為，你是學生，就該象個學生的樣子，應當以學習為主，別的就不要多想了。曉得嗎？”他不說話了，隻瞪眼看班主任。黃曉暉又接著說下去，“你要是不聽話，我就叫你爸來帶你回去了。”雷鳴聽說要通知他爸過來帶他回去，這一下心裡就慌了，便急著說：“老師，你別叫他來……我求你別叫他來……”黃曉暉說：“那麼，你還是想讀書。”雷鳴點頭說：“是的，”黃曉暉又問道：“你現在願意把早上發生的事情說清楚麼？”雷鳴說：“願意。”於是，他就說，“今早上上第二節課時，英語老師在臺上講課，我心裡悶得很，對她教讀的英語單詞不感興趣，便往窗外看。這時教室裡就騷動起來了，英語老師瞪眼睛看同學們，臉色陰沉沉的。跟我同桌的同學就拉著我的衣襟說，雷鳴，別看窗外了，‘母夜叉’又盯著我們哩。過一會兒，真的聽見英語老師大叫道，你們哪個用粉筆頭砸黑板的？是哪個？站出來給大家看看。可是，誰也沒站起來。於是，她的火氣就大了，便紅著臉嚷嚷起來，班裡有些同學看著她的窘樣就偷笑起了，我也笑了。偏偏在我笑的時候，英語老師就在教室的一角拿了一把掃把向我走來。當時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要打我？我見她將掃把舉到我頭上時，我便突然抬手向上一擋，掃把就彈回去敲對她。她哭了。老師，那時我不是故意的。當時，我無論怎麼解釋她都不相信，並且強行把我拉出教室去。這樣，我就跟她吵起來了……” 　　黃曉暉問：“不是你砸的粉筆頭，是誰砸的？”雷鳴說：“當時我不知道是誰砸的。後來同桌的同學告訴我，是班上一個叫‘二寸釘’的同學砸的。這個‘二寸釘’一到下課就撿粉筆頭放在桌下，上課的時候專拿來砸女同學的。這節課不曉得怎麼了，一砸就砸到講臺上去了……”黃曉暉警惕地問：“班上有誰叫二寸釘的。你曉得嗎？” 　　雷鳴眨了一下眼睛，說：“我剛來班上，不曉得誰叫二寸釘的。你問問班上同學就知道了。”黃曉暉說：“這不用你說，我會跟班上同學了解情況的。” 　　於是，黃曉暉隻跟雷鳴談了二十多分鐘的話，他就叫雷鳴先回教室裡去了。爾後他又找來了班長，問班上誰叫“二寸釘”的。班長想了一會兒，說班上的玉明同學叫二寸釘的。（因他個兒矮小，身子又胖，同學們就給他起個外號叫“二寸釘”）黃曉暉曉得是玉明同學，他立刻就叫班長回教室找他來。 　　不到一會兒，叫“二寸釘”的玉明同學就來到辦公室了。黃曉暉就看著他問道：“玉明！你是不是叫‘二寸釘’？”玉明隻是笑，不回答，兩眼卻不時地瞟著老師。黃曉暉見他不開口，又問說：“你到底叫不叫做‘二寸釘’？為什麼不講話？”玉明臉上立刻陰了下來。找書苑 www.ｚhaoshｕyuan.ｃom 不過，過一陣子後，他就笑說：“是，我叫‘二寸釘’。那是同學們給我起的外號。”黃曉暉說：“上英語課你為什麼用粉筆頭砸老師？”玉明一聽老師問這種事，臉上的笑容即刻消失了，目光中透露著一種疑惑與恐懼。黃曉暉接著逼問道，“你為什麼不說話呀？” 　　他狡猾地看著班主任，擺了一下腦殼，說：“我那時本來是砸前麵講話的兩位女同學，沒想到就砸對老師了。”黃曉暉說：“那麼，當時你為何不向老師認錯呀？”玉明說：“當時我怕。再說，我也不是有意砸老師的。”黃曉暉批評他說：“你不遵守課堂紀律，專搞些小動作，害得老師和同學之間有了矛盾，如今看你如何解決。” 　　玉明被班主任問得無話可答。他低著頭，思考好長時間，才說：“老師，我錯了，我向英語老師檢查錯誤就是了。”黃曉暉說：“好吧，你承認自已的錯誤就好。回去寫份檢討交到我這兒來。”玉明點著頭走了。黃曉暉的心裡這才輕鬆了一些。於是，他便去找蘭鳳老師解釋這件事情發生的經過。 　　可是，他去敲韋蘭鳳老師的房門，屋裡一點動靜也沒有。隔壁的蘇娟老師剛下課回來，就說：“蘭鳳老師已出校門去了。”黃曉暉問道：“她去哪兒呀？”玉姣老師聽到外麵有人問到蘭鳳老師，就從房門裡伸出頭來，說：“她回家找老公去了。出門時，還托我幫她請假。” 　　黃曉暉見蘭鳳不在家，便把班上發生的事情暫時擱到一邊去，隻待蘭鳳老師回學校了再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