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狼居胥山腳下,漢軍大營。 霍去病在大營中右眼狂跳不止。他原本是想靜下來看看兵書的,《吳起兵法》已經擺在麵前了,卻一直沒有翻開。 對他來說,這是從沒有出現過的情況。首先他從來沒有相信過什麼“跳財”“跳災”的民間說法,也從來沒信過什麼鬼神。 作為一名東征西討的驃騎將軍來說,信什麼都不如信自己。自己強大就能把敵人斬於馬下,自己弱小就會被敵人割了腦袋。就這麼簡單! 還有,這本破舊泛黃的《吳起兵法》陪伴自己多年,十幾歲時的自己,隻要翻開《兵法》,天大的事都拋於腦後,馬上就進入了兵法中的世界,幾乎就與外界隔絕了。那時母親和翠羽兒隻要見到自己拿起兵書,便笑道“去病又要魔怔了!” 自己後來十七歲開始帶兵,就是根據《吳起兵法》中所學的“用兵之法,教戒為先”“用兵法二,選募良材”諸法,從舅舅衛青的軍中嚴格挑選了八百名資質過人的精乾騎兵,又通過兩個月可稱為“殘酷”的訓練,把這八百名精騎兵訓練成了草原上的狼,飛馳中的鷹,這才有當年的漠南激戰,他領著這八百騎兵奔襲七百裡,直插敵軍巢穴,當即斬殺了匈奴軍兩千多人,其中便有匈奴單於的祖父籍若侯和叔父羅姑比二人。這一戰震懾了大漠南北的匈奴人,匈奴單於隨後便下令全軍後退三百裡。以防這些大漢的“軍中飛鷹”再度奇襲。單於首領失去了兩位血親已經心如刀絞,可不願意危險再度降臨! 那時母親和翠羽兒這兩個,如果是來叫自己吃飯,隻要見到自己在讀兵書,馬上就回去把灶裡的柴火滅了。知道這一讀書,又不知要幾個時辰,叫也不應的,還不如索性去滅了柴火,省點兒乾柴。等到自己餓極了,放下書本去找吃的。她們會重新再給自己熱飯。 “翠羽兒,翠羽兒......”想到這裡,他不禁喃喃自語,又道:“等這次狼居胥山祭天大禮以後,就回轉長安。翠羽兒,咱們即刻便成婚。什麼門當戶對,什麼奴婢主子,都去他娘的吧!我霍去病要娶的女人,誰都攔不住!” 翠羽兒那清秀的麵容、大而清澈的眼睛,又浮現在眼前。霍去病微微笑了一下,又輕輕道:“翠羽兒,沒有你,根本也就沒有我了。更不要說還有我的今天!你放心,我絕不負你!為你我已推卻了皇帝要把衛長公主許配給我的好意。別說是公主,就是天上的神女,我也不會多看兩眼。因為我的命,是翠羽兒你救下來的!” 既然今日右眼狂跳,心浮氣躁,看書也看不成,霍去病索性站起身來,在帳中踱來踱去。眼光瞥見十八侍衛中的荊二正立在帳門外值守,便叫了一聲:“老二!” 荊二聽到霍去病傳喚,身形一閃,已踏入了帳中,躬身道:“霍將軍,有什麼吩咐?” 霍去病拿荊二做兄弟,當然不止是荊二,他對十八侍從軍都是這樣,從來不叫他們的名字,都是“老大”“老二”一直叫到“老十八”。這絕不是霍去病收買人心,而是發自內心的尊重! 他率領的這五萬大漢鐵騎也人人知道,十八侍從軍當得起驃騎大將軍霍去病的這份尊重。 四年前霍去病挑選了八百精騎兵,奔襲七百裡端了單於的祖父籍若侯的老巢,並斬殺了兩千多匈奴精兵,然而自身也折損頗重,一戰下來,八百精騎兵隻剩下了三百餘人。 兩年前霍去病二戰匈奴,在河西發動了兩次攻勢。兩次大戰下來,霍去病重創匈奴,殲滅匈奴騎兵超過四萬人。不光匈奴人,包括大漢朝廷、西域諸國、鮮卑部族、高麗部族、東洋倭人,可以說是舉世震驚! 因為霍去病的兩次河西之戰,所斬殺的匈奴騎兵,超過了漢匈開展百年來,所有戰役匈奴兵損失的總和。匈奴人被打哭、打怕,從經常肆無忌憚地越過漢朝的邊關搶掠金銀財物、掠奪奴隸,到悲傷地唱著“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婦無顏色”退出河西地區,關鍵就在於霍去病的兩戰河西! 河西是打下來了,自此屬大漢領土。然而霍去病原本最依仗的八百騎兵,老底子卻打光了。河西之戰後,那經過特殊訓練,使匈奴人聞風喪膽的八百騎兵,隻剩下了一十八人。 霍去病說,這十八人和自己已經分不清你我了。算上自己共是十九人,這十九人中,根本就分不清與他們鏖戰的匈奴兵,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殺了幾十個,我殺了百多個。也分不清在大戰中,你救過我幾次,我救過你幾次。總之你們這十八人,就是我大漢軍之魂,是我霍去病的親哥哥。從大哥,一直喊到十八哥。與他們食則同桌,睡則同榻。 這十八人卻從來隻喊霍去病為“霍將軍”,他們軍功蓋世,卻絕無半點倨傲。他們說,當年的那支“八百人騎兵隊”的確能算得上世所罕有的英雄之軍,然而自己,沒死就已是萬幸了,絕不敢奢望能成什麼“大英雄”。 他們隻認可自己是霍去病的侍衛,至於和驃騎將軍同桌吃飯,同榻睡覺,那隻是為了保護大將軍的安全。 霍去病正想讓荊二幫自己想想,為何自己從前向來不信鬼神不信謠,今天卻為眼皮狂跳不止而心浮氣躁?忽聽帳外有人道:“霍將軍,延山王派使者前來拜見!” 霍去病一愣,隨即道:“請使者進來。” 一位身穿獸皮大衣和馬褲的延山族使者跟著侍衛滕四,恭恭敬敬走進帳來,向霍去病參拜道:“延山王派小的前來拜見驃騎將軍!” 霍去病擺手道:“貴使免禮!延山王派你來什麼事?” 那使者以手撫胸,那是匈奴部族表示尊敬的最高禮節,道:“明日是我延山族最重要的節日‘祭祖節’。霍將軍是延山部族最尊貴的客人,大王派我來邀請霍將軍,明日前往見證我部族的祭祖大禮,以表示大王對大漢王朝的臣服以及對霍將軍的尊敬!我還隨身帶來了大王的馬冠以及親筆書信。”說著取出一隻馬冠和一份書信交給了滕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