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置好了陳嬤嬤的事情，武帝心中有些感慨，轉頭看看跪在地上一排的、即將釋放出宮的那些宮女，這些宮女雖然大多從沒有服侍過他，然而她們中有的也兢兢業業地服侍過娘娘、公主。如今她們要離宮去了。 　　武帝沉吟了一下，又道：“今日離宮的宮女，除了陳嬤嬤外，每人額外再賞賜白銀五十兩，以供養她們今後的生活吧。” 　　宮女們山呼萬歲謝恩。 　　武帝突然目光停頓了下來，緩步走到一個女子身邊，沉聲道：“抬起頭來！” 　　衛子夫伏在地上，眼看著皇帝的腳步在自己麵前停了下來，她的心裡怦怦直跳，等到皇帝讓她抬起頭來，她緩和了一下自己急促的呼吸，鼓足勇氣抬起了臉。 　　在這二目交融的一瞬間，皇帝和他腳下的宮女，同時都想起了平陽公主府中那個初夏的日子，那顆萬人敬仰的頭顱斜靠在那如瀑的長發上。 　　皇帝正是被衛子夫那秀美的長發吸引而來，此刻見到了那張抬起的嬌羞可愛的臉，不由得脫口而出：“衛子夫？” 　　在這剎那，衛子夫受了一年多的委屈都上了心頭，她顫抖著道：“奴婢正是衛子夫。” 　　皇帝停頓了片刻，又道：“你不是去年夏天便入宮了嗎？朕怎麼在宮中從沒見過你？” 　　一旁的陳皇後漲紅了臉，想要說些什麼，終究沒敢開口，隻好拿眼看著衛子夫。 　　四周安靜極了。像暴風雨來臨前的那一刻。衛子夫的腦中閃過無數個念頭，終於還是垂首道：“奴婢剛進了宮，就生了病，向皇後請求到一個僻靜之所養病多日。蒙皇上和皇後的恩德，奴婢這才將病養好。” 　　皇後這才鬆了一口氣。皇帝抬頭看了皇後一眼，又對衛子夫道：“朕當初讓你把養發的草藥帶進宮，種起來，你種下了沒有？” 　　衛子夫道：“奴婢已經將草藥在花圃裡了。” 　　皇帝的臉上浮現出了笑意，彎腰把衛子夫拉了起來，對隨侍的太監春陀道：“你讓轎子把衛貴人送到永春宮，今後，衛貴人就居住在那裡。” 　　春陀愣了一下，連忙答應道：“是，是，奴才這就去辦！”對衛子夫道：“娘娘，請隨奴才去吧！” 　　衛子夫頓時懵了，衛貴人？我不是衛常在麼，這就成貴人啦？我是要被釋放出宮了，怎麼還入住永春宮了？ 　　但眼下情形哪有讓她說話的餘地？春陀來到她身邊，手托著她的袖子，恭恭敬敬地把她請到皇帝方才乘坐的轎子裡，命太監們抬轎往永春宮去了。 　　皇後心中的醋壇子倒翻了，那永春宮原是先帝最寵愛的楚昭儀居住的地方，後來楚昭儀因病去世後，先帝感念楚昭儀，便再沒讓別的嬪妃入住永春宮。到了武帝登基，也沒讓後宮中的嬪妃入住永春宮，就連顏昭儀、穆貴人這些算得上受皇帝寵愛的妃子，也沒有資格進入永春宮。在後宮中，永春宮被視作除了皇後居住的昭陽宮外，最高貴的地方。 　　沒想到今日皇帝見了衛子夫一眼，就把永春宮賜給了她！當然，她並不知道在平陽公主府，皇帝和衛子夫的那一段往事；隻以為皇帝對衛子夫一見鐘情，龍心大悅了。 　　然而此時此刻，在皇帝的炯炯目光下，她哪敢多說一句話！更何況方才要不是衛子夫維護了她一下，看方才皇帝的臉色，隨時可能雷霆震怒。她雖然心中不願，但也不得不領了衛子夫一份人情。隻好強顏歡笑，接著把被裁減的宮女們安排出宮。 　　夜。永春宮內。 　　皇帝斜靠在衛子夫的身上，用手輕輕撫摸著衛子夫的柔軟的長發，道：“子夫，朕對不住你。朕從駙馬府回宮以後，就遇上了匈奴侵犯邊關的大事，忙了好些日子。後來朕一直沒在宮中見到你，有時朕也會在心裡想到你，但朕一直以為你由於什麼緣故而沒有被送入宮來。後來朕又忙於在全國施行‘推恩令’，忙起來也是沒日沒夜的，就一直沒有詢問你的事情。” 　　他頓了頓，又道：“其實到了後來，朕是有點跟自己較勁，看自己是否能把國事放在第一位，而不要沉迷於女色。” 　　衛子夫輕輕嗔道：“既然皇上決心要把國事放在第一位，為何今日見了臣妾，偏偏要把臣妾留下來，不如放臣妾出宮算了。” 　　武帝搖搖頭，道：“朕沒見著你也就罷了，一旦見著了你，朕也管不住自己！不知怎麼的，朕覺得你才是真正的女人，隻有你，能讓朕控製不了自己！”說著，武帝又把衛子夫的秀發放在口唇邊親昵。 　　衛子夫紅了臉，隻是用胳膊緊緊地抱住武帝。 　　武帝忽然道：“朕怎麼覺得你這迷人長發的香味不如以前那麼濃厚了？” 　　衛子夫眼角盈滿了淚，找書苑 www.zhａｏshuyuａｎ.com 輕聲道：“臣妾日日想念皇上，卻見不到皇上，臣妾便疏於裝扮了。” 　　武帝笑道：“那今後呢？” 　　衛子夫嫣然一笑，笑中帶淚，道：“從今日起，臣妾就在這永春宮中好好打扮，臣妾想要貌美如花，讓皇上在勤於國事之餘，到臣妾這裡完全放鬆自己。” 　　武帝把衛子夫抱緊了些，道：“朕沒說錯，你才是真正的女人！” 　　隻過了兩三日，平陽公主便得到宮中內線的密報，不禁笑逐顏開，對駙馬曹壽道：“駙馬，我早說了，皇帝是真心喜歡上衛子夫的！當初在我們府中時，你看他那時的眼神，看子夫就像看一個稀世寶貝一樣。” 　　曹壽道：“我現在終於明白了，為何這麼久衛子夫都沒有受寵幸，你仍然對衛家的人還是那麼好。” 　　平陽公主哼了一聲，道：“你呀！就是眼界太淺。沒有這些耐心，你又怎麼能得到一個人的真心呢？衛子夫隻要還在宮中，那麼她就還有機會。我們對衛家的人好，將來她自然會知道的。到那個時候，我和她就可以算是鐵打的真心、患難的交情！我看得出來，這個孩子的身上，有很多令男人著迷的東西。將來她一定會有出息的！” 　　曹壽連連點頭。 　　平陽公主又道：“去，你現在就去宣布，老程管家年事已高，他可以告老休養了。不過我們也不虧待他，把他好好地養起來。現在衛青就是駙馬府真正的大管家了，也應該是我們最器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