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本以為永遠不會再見到這個令自己睡夢中也顫抖的男人了。然而,屯頭王的一封親筆信,還是把自己“請”回了瀚海。 屯頭王在信中道:如今伊稚斜大單於在兵敗後,已不知所蹤,咱們胡人五部,如今隻有依靠左賢王您了。霍去病在狼居胥山祭天,在姑衍山祭地,令我胡人五部顏麵掃地,抬不起頭來。然而隻要左賢王您出現在姑衍山,那麼我們胡人五部的心就不會散掉,我們仍然有可以凝聚的力量。我如今和韓王、呼衍部族首領一起,懇請左賢王回到瀚海,來主持大局! 左賢王實在不願意再麵對霍去病,然而他是經歷過一死的人。聽說霍去病要在姑衍山祭地禪禮後,他當晚便自縊尋死,然而卻被家人救下。 連死都不怕的人,還怕再麵對一個大活人麼? 於是左賢王回來了,回到了漠北草原,來到了屯頭王的營帳。然後混在屯頭王的親隨隊伍裡,一同來到了姑衍山。 左賢王一步一步地來到祭臺。霍去病盯著左賢王的一步一步。 到了祭臺前,左賢王緩緩下馬,霍去病紋絲未動。 左賢王在祭臺前單膝跪地,右手撫胸,道:“小王拜見大漢驃騎將軍,願胡漢世代友好,共享天德!” 霍去病這才移步下了祭臺,攙起左賢王,微微一笑,道:“左賢王請起。既然左賢王也冀望漢胡時代修好,那麼今日便請左賢王與我等一起祭地禪禮,共同告知於天地!” 屯頭王在一旁心中忐忑,他見霍去病始終隻稱呼左賢王先前的官號,而不像稱呼其他首領“大王”或“王爺”那樣,似乎隻認可從前,不認可今後,他上前一步,正想說什麼,霍去病手一擺:“祭地禪禮時辰已到,請諸位歸位!” 左賢王隻好隨著其他諸位首領一起,退了回去。 霍去病從容進行完在姑衍山的祭地禪禮大典。自此,狼居胥山與姑衍山成為大漢王朝在域外封禪之地,永遠地載入了史冊。 驃騎將軍霍去病成為世上第一位主導進行了“封天禪地”大禮的臣子,而不是皇帝。 作為將軍,他前無古人,後,也難有來者! 姑衍山祭地大禮剛結束,霍去病便邀請眾首領前往他的中軍大帳一敘。 屯頭王道:“啟稟將軍,小王部族那裡還有點事務要處理,小王能不能告假先走?” 霍去病笑了一笑,道:“屯頭王,我請諸位過去,是軍務。軍中的規矩你自然明白。你看著辦吧!” 屯頭王眼珠轉了轉,忙道:“好,好,霍將軍,我這邊的事呢,倒也不那麼急切。我隨你去,隨你去!” 到了大漢軍營中軍大帳,霍去病請諸位首領落座。自己也在帥位上坐下,他環視一圈,肅然道:“諸位王爺,你們送過來的歸順表,我已經全部八百裡加急,送往天都長安,呈皇帝預覽。皇帝不日便有旨意頒下,請諸位王爺五日後,到我中軍大帳這裡,接受天朝皇帝陛下的旨意。這是軍令,屆時請諸位王爺準時到此!” 空氣仿佛停止流動了片刻。延山王第一個站起身,行禮道:“我等既已真心歸順大漢王朝,自當恪守軍令!” 蘭氏部族的首領緊接著也上前接令。 韓王和呼衍部族首領貴霜不約而同地看了屯頭王一眼。屯頭王卻誰都不瞧,沉吟了一下,快步上前,行禮道:“謹接驃騎將軍鈞令!”這樣,其他兩人不敢落後,也急忙上前接了令。 霍去病又望向左賢王,道:“左賢王,你呢?” 左賢王站起身,道:“實在是慚愧!驃騎將軍,我一個敗軍之將,不知是否有資格接受驃騎將軍的鈞令?” 霍去病道:“你是匈奴五部的左賢王,我自然無法擅自處置,一切等到大漢皇帝陛下的聖旨到了再說!請左賢王五日後,也同樣來到我中軍大帳!” 左賢王忙上前兩步行禮,道:“謹遵驃騎將軍鈞令!” 送走了匈奴諸王,趙破奴到中軍大帳請示:“霍將軍,咱們明日是否要班師回朝?” 霍去病搖頭道:“不行,我要在此等候聖旨。另外,我還有第三件事還沒做!” 趙破奴大驚,道:“霍將軍,咱們已經在此祭天、禪地,屬下實在想不出還能有什麼事,可以與這前兩件相提並論?何況,咱們孤軍深入匈奴老家,與朝廷聯係不便,在此多呆一日,便多一分危險!” 霍去病隻道:“第三件事,是登臨瀚海。” 趙破奴與守衛在一旁的趙大麵麵相覷,他們與匈奴人打了半輩子仗,自然知道匈奴五部有三大聖地:狼居胥山、姑衍山、瀚海。 匈奴五部的這三大聖地,對於華夏人來說,便如同泰山、孔廟、黃帝陵一般。 泰山、孔廟、黃帝陵,絕不僅僅是地名,它們代表的,是整個華夏的九州萬方。 趙破奴半晌才道:“霍將軍,咱們這樣做,是否對匈奴人來說,有些過了?” 趙大不說話,卻對霍去病點點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示意贊同趙破奴的說法。 霍去病向來沉默寡言,若在平時,他不願多說第二句。 不過麵前的兩人,都是與他情同兄弟的,在他們麵前,他不會藏鋒隱跡,便又道:“二位兄長,請問今日出現了什麼意外之事?” 趙破奴道:“沒想到今日左賢王冒死前來。” 霍去病點頭道:“是這樣。那麼兄長知道這件事有什麼後果嗎?” 趙破奴搖搖頭,道:“我覺得左賢王如今已沒有多大威脅了。漠南一戰,他的七萬餘騎兵被我們殲滅,餘下數千人,也被我們分編到匈奴五部之中。他如今已經是孤家寡人了,還能有什麼威脅?” 霍去病都:“那既然如此,他今日冒死前來,還有什麼意義呢?” 趙破奴連連搖搖,趙大在一旁道:“這個我也想不出。或許,他是想給自己留一個美名吧。不管我們殺不殺他,終歸他要向匈奴五部的族人顯示,他是條漢子!” 霍去病笑道:“絕沒有那麼簡單。今日我們在姑衍山祭地禪禮,目的就是要讓匈奴人接受這種世所罕見的恥辱,給與他們無與倫比的威懾。直說了吧,我就是想讓霍去病這個名字,成為他們永遠的惡夢。打得夠痛,傷得夠深,才能讓他們絕了侵犯我大漢的心思!” 他頓了頓,又道:“今日他們一致攜帶牛羊牲畜前來祭祀,我幾乎認為這件事已經成功,認為我可以放心地離開瀚海。然而左賢王的到來,讓我明白,沒有那麼簡單的成功。今日左賢王之所以來,就是為了讓匈奴五部保留住一口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