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88年，漢章帝章和二年。這一年，距離光武皇帝劉秀建立東漢過去了六十三年，距離漢章帝劉炟即位已經過去了十三年。本應該是平平無奇的一年，卻隨著漢章帝的去世，成為了東漢歷史的拐點。在這一年的正月，漢章帝駕崩於章德殿。 　　從正常來看，一次皇位更迭是一件很平常的事。然而這一次皇位更迭卻不平常。漢章帝駕崩時隻有三十三歲，太子劉肇隻有九歲，無法處理政事。於是太後竇氏與外戚竇憲把持了朝政，這是東漢歷史上首次外戚專權。四年後，劉肇聯合宦官鄭眾，外臣丁鴻共同鏟除竇氏，掌握了權力。雖然因為漢和帝是一個有作為的明君，並未造成宦官亂政，但是卻開皇帝利用宦官扳倒外戚的先例。而漢和帝也如其父漢章帝一樣短命，其子漢殤帝劉隆一歲就駕崩了，成為了中國歷史上登基時年齡最小駕崩時年齡最小的皇帝。其後，漢和帝的侄子漢安帝劉祜即位，時年十三歲，國家政事由漢和帝的皇後鄧綏處理。漢安帝在位期間，天災頻繁，外患不斷，但因為有鄧太後的執政有方，使漢安帝前期仍然有永元遺風。但是鄧太後去世後，外戚閻氏專權，朝政再次陷入混亂之中。漢安帝死後，廢太子劉保聯合宦官勢力鏟除外戚閻氏後登基，是為漢順帝。漢順帝是一個有作為的皇帝，在位期間改革察舉製度，推行“陽嘉新政”，是後來的科舉製的前身。但是漢順帝埋了一顆雷，這顆雷就是梁冀，他還有一個外號——跋扈將軍。而這位“跋扈將軍”家世也不平凡。 　　王莽被推翻後，玄漢政權的更始帝劉玄征召一名叫梁統的人擔任中朗將，前往涼州安撫當地軍民，並拜為酒泉太守。梁統祖上由山西遷居到甘肅。《後漢書》記載梁統“性剛毅而好法律”，最初在州郡做官。更始帝進入長安後，梁統就被任命為酒泉太守。更始帝敗亡後，又被部下推舉為武威太守，史載其“為政嚴猛、威行領郡”。東漢建立後，梁統歸順劉秀。故而梁統也算是東漢開國功臣的一員。梁冀則是梁統的玄孫。 　　要講述梁冀的崛起，就不得不提到其父梁商和他的妹妹梁皇後。 　　漢順帝陽嘉元年，漢順帝立梁冀的妹妹梁氏為皇後，梁商作為外戚，自然水漲船高，被加封特進，但是梁商的品行還是很不錯的，盡管成為外戚，卻並沒有仗著身份囂張跋扈，反而為人謙恭，舉薦賢能，他前後舉薦了漢陽人巨覽、上黨人陳龜為掾屬，李固、周舉為從事中郎。甚至在臨死前，梁商對漢順帝說道：“周舉清廉高潔，忠良正直，可以委以重任”，漢順帝聽從他的遺言，任命周舉為諫議大夫。 　　史書記載“於是京師翕然，稱為良輔”。 　　每次遇到災荒年歲，梁商就把自家收取的稻穀運到城門處，賑濟那些無糧的災民，並且不說是大將軍的恩惠，隻說是國家的救助。他還嚴格約束自己的家人和親戚，不曾憑借權勢為非作歹。陽嘉二年，順帝想封梁冀為襄邑侯，梁商堅決推辭不肯接受；陽嘉三年，拜梁商為大將軍，梁商為了避嫌稱病不起。 　　按理說這樣一個身居高位卻不迷戀權勢、為人謙恭的人，他的兒子應該像他父親一樣。然而事實卻正好相反。 　　《後漢書》是這樣描述梁冀的： 　　為人鳶肩豺目，洞精目黨眄，口吟舌言，裁能書計。少為貴戚，逸遊自恣。性嗜酒，能挽滿、彈棋、格五、六博、蹴鞠、意錢之戲，又好臂鷹走狗，騁馬鬥雞。 　　用現在的話來講，梁冀就是個不良少年。 　　而他在成為權臣之前就已壞事做盡。梁冀最初任黃門侍郎，後轉升為侍中，虎賁中郎將、越騎校尉、步兵校尉、執金吾等職。永和元年，梁冀上任河南尹，在任上“居職暴恣，多非法”。 　　史書還記載了這麼一件事：梁商的賓客雒陽令呂放，跟梁商談了梁冀很多短處，梁商責備梁冀。梁冀懷恨在心，派人刺殺了呂放。事後怕梁商知道，就把刺殺呂放的嫌疑嫁禍給呂放的仇家，還請求讓呂放的弟弟呂禹任雒陽令，前去捉拿呂放的仇家，把整個宗族及一百多個賓客全都殺掉了。 　　永和六年，梁商薨。梁冀繼承了梁商的所有遺產。梁商還未下葬，漢順帝下詔拜梁冀為大將軍。三年後，漢順帝沒逃脫短命的魔咒，在三十歲的大好年華駕崩了。 　　漢順帝在位期間，“初勤王事，綱紀四方，天下欣然，幾以獲治”；注重削弱宦官勢力，將宦官十九侯集體革職並逐出洛陽，處死多個乾政的宦官中常侍。對外則收復西域，擊敗鮮卑，首次與南洋群島的葉調國建立聯係。科技上將張衡官復原職，使地動儀得以麵世。官製上，對察舉製進行改革，推行“陽嘉新製”，建立考試製度；同時派出“八使”整頓貪汙腐敗，澄清吏治。正如《孝宣情節與東漢政治》一書所說“東漢中後期諸帝多非明君，但順帝朝倒頗有幾分中興氣象。順帝雖由宦官迎立，但其限製宦官，打擊外戚，其世可謂東漢中興之時”。 　　但是漢順帝縱容外戚勢力，是他一生難以抹去的汙點 　　北宋史學家司馬光在《資治通鑒》中寫道：成帝不能選任賢俊，委政舅家，可謂暗矣，猶知王立之不材，棄而不用。順帝援大柄，授之後族，梁冀頑嚚兇暴，著於平昔，而使之繼父之位，終於悖逆，蕩覆漢室，校於成帝，暗又甚焉！ 　　盡管如此，依然不可否認漢順帝是一個有作為的皇帝。 　　隨著漢順帝駕崩，再也無人能約束梁冀。 　　漢順帝建康元年（144年）八月六日，年僅兩歲的太子劉炳即位，是為漢沖帝。一個嬰兒怎能處理政務？朝政大權自然旁落到梁太後手中。 　　梁氏開始執政的這一年並不太平。9月12日，就在漢順帝安葬於憲陵的這天，京師洛陽、太原郡、雁門郡均發生地震。除了天災，還有人禍。在這一年，揚州、徐州盜賊峰起，8月份的時候，九江盜賊首領範容、周生等人寇掠城邑，成為江淮地區巨大的禍患，朝廷派遣禦史中丞馮琨前往郵討伐。9月16日，揚州刺史尹耀、九江太守鄧顯討伐範容於歷陽，雙雙戰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10月，日南郡的蠻夷起兵反叛；11月，九江賊徐鳳自稱無上將軍，馬勉自稱皇帝，在當塗山中頒布年號，設置百官，宛若小朝廷。12月，九江賊黃虎攻打合肥。 　　在這一年，還發生了一件大事：漢順帝的憲陵被盜賊挖掘。 　　全國形勢正如皇甫規所說“災異不息，盜賊縱橫”。 　　全國各地已經是盜賊蜂起，朝中形勢同樣不容樂觀。 　　漢沖帝永嘉元年（145年）正月，在位不滿一個月的漢沖帝駕崩。一個幼兒自然沒有子嗣，於是選擇誰即位成為了一個大問題。梁太後有兩個人選，清河王劉蒜和渤海孝王劉鴻之子劉纘。 　　太尉李固想立劉蒜為帝。劉蒜是何許人也？ 　　這不得不說到漢和帝即位前發生的事了。 　　劉肇被立為太子之前，東漢宮廷內曾發生了一場你死我活的鬥爭。最初太子是宋貴人所生的劉慶。宋貴人在與竇皇後的爭鬥中失敗，被誣陷行“厭勝之術”，被關入暴室自殺。劉慶也隨之被廢，被封為清河王。雖然劉慶失去了太子之位，但是他與漢和帝劉肇的關係一直很好，史稱“待慶尤渥，諸王莫得為比”。漢和帝駕崩後，漢殤帝即位不到一年夭折。劉慶的兒子劉祜被鄧太後立為皇帝，是為漢安帝，劉慶不久也去世。其子劉虎威繼承爵位，三年後去世，無子。鄧太後立樂安王劉寵之子劉延平為清河王，而劉延平就是劉蒜的父親。 　　說回漢朝皇帝由誰來當的事情。李固想立劉蒜為帝，原因是劉蒜“為人莊重，動止有度”。 　　而梁冀想立劉纘為帝，目的很明顯，劉纘隻有八歲，年齡越小越方便控製。 　　而李固仍然堅持自己的想法，勸梁冀應當立年長的人為帝，言外之意就是立劉蒜為皇帝。但是李固雖然身為三公之首的太尉，但是東漢時期三公雖然仍是宰相，但權力已經遠不如西漢時期，哪裡拗的過身為大將軍還是太後家人的梁冀？在梁冀的堅持下，劉纘登基，是為漢質帝。 　　盡管劉纘已經登基，但是李固擁立劉蒜的願望依舊沒有破滅，並因此招來殺身之禍。這個在後麵會詳細講解。 　　漢質帝剛剛登基時，主政的梁太後將國政委任給宰相，李固提出的建議，梁太後紛紛采納，作惡的宦官全部被遣退。漢順帝時期，任命的官吏不按照常規次序，李固當政後奏免的有一百多人，於是“天下鹹望治平”，但是梁太後雖然想要像鄧太後一樣治理好國家，但是政治手段她卻不如鄧太後。不久後，梁冀當權，梁太後成為了擺設。 　　漢質帝本初元年（146年），東漢又有一個皇帝夭折了。 　　一國天子劉纘捂著肚子，躺在地上滿地打滾。這時邊上站著兩個人——太尉李固和大將軍梁冀。 　　劉纘說道：“我吃完湯餅以後，肚子很疼，我要喝水。” 　　李固正準備前去倒水，梁冀把他攔了下來。 　　“皇上如果喝水，會嘔吐的，不能給他水。” 　　在梁冀與李固的爭吵之時，漢質帝劉纘駕崩。 　　在這三年內，東漢已經連續死了三位皇帝。 　　但是這一次，卻並非是疾病所致，實乃人為。 　　就在這天早朝，年幼的漢質帝童言無忌指著梁冀說道：“此跋扈將軍也！”沒想到這一句話，竟然終結了漢質帝的生命。 　　憤怒的梁冀讓漢質帝的侍從在湯餅中下毒，漢質帝吃下有毒的湯餅後，駕崩了。 　　又是一次皇帝絕嗣，該立誰為皇帝又一次成為了擺在朝廷百官麵前的問題。 　　梁冀召集三公、中二千石、列侯商議該立誰。身為三公的太尉李固、司徒胡廣、司空趙戒以及大鴻臚杜喬聯合推舉之前落選的清河王劉蒜，原因還是一樣，清河王“為人莊重，動止有度”“朝臣莫不歸心”。三公共同施壓，使身為外戚的梁冀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然而劉蒜千不該萬不該得罪一個人，那就是中常侍——曹騰。他的養子名字叫曹嵩，而曹嵩的兒子就是後來大名鼎鼎的曹操。 　　有一次，曹騰拜見劉蒜，而劉蒜卻不對他施禮，得罪了曹騰，相當於得罪了曹騰背後的宦官勢力。此時梁冀正因為群臣聯手推舉劉蒜心生不快，這時曹騰大半夜前去梁冀府邸對他說道：“清河王嚴厲明察，如果他當了皇帝，將軍不久後就大禍臨頭了。不如立劉誌為帝，可以保全富貴”。 　　有了宦官勢力的支持，梁冀頓時底氣十足。 　　第二天，梁冀重新召集百官商議，這一次梁冀氣勢洶洶，百官紛紛畏懼，都說：“惟大將軍令！” 　　俗話說“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在這種時候，唯有李固、杜喬二人堅持自己的想法。 　　大多數人都知道唐朝有大小李杜，而很少有人知道東漢的大小李杜，而東漢的“大李杜”就是不久後被梁冀殺害的李固、杜喬。 　　而劉誌是何許人也？ 　　孝桓皇帝諱誌，肅宗曾孫也。祖父河間孝王開，父蠡吾侯翼，母匽氏。翼卒，帝襲爵為侯。 　　——《後漢書》卷7《孝桓皇帝紀》 　　這就是《後漢書》對劉誌家世的全部記載。 　　歷史總是充滿了巧合，而劉誌的登基就是一個巧合，正是這個巧合改變了歷史。 　　就在漢質帝駕崩的這一年，15歲的蠡吾侯劉誌來到了洛陽。本是來迎娶梁太後的妹妹，也就是後來的梁皇後，卻很巧合的經歷了漢質帝被毒死，又經歷了東漢王朝的君位之爭，又被梁冀立為皇帝。 　　隨著漢桓帝登基，梁氏一族雞犬升天。給梁冀增加食邑13000戶，梁冀的弟弟梁不疑被封潁陽侯，梁蒙被奉為西平侯，梁冀的兒子梁胤被封為襄邑侯。 　　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與李固、杜喬的結局可想而知，但是李固、杜喬卻不想放棄。盡管梁冀已經下定決心立劉誌，李固仍然寫信勸說梁冀立劉蒜，梁冀徹底發怒了。6月4日，梁冀逼梁太後將太尉李固免職，6月5日，任命司徒胡廣為太尉，司空趙戒為司徒，升任太仆袁湯為司空。袁湯是漢和帝時期司徒袁安的孫子，出身“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這個家族以後還會有漢末大名鼎鼎的袁紹、袁術等人，當然這是後話。 　　隨著李固被免職，梁冀與李杜徹底撕破臉了。 　　漢桓帝建和元年（147年），漢桓帝登基一年後，落選的清河王劉蒜出事了，而堅持立劉蒜的李固、杜喬也未能幸免。 　　就在這一年十一月，清河人劉文和南郡的妖賊劉鮪相互勾結，散布謠言稱“清河王當有天下”。被發覺後，他們又劫持了清河相謝暠，謝暠寧死不屈，最後被殺。諸侯國國相被殺一事驚動朝廷，於是朝廷立馬下令誅殺劉文與劉鮪，劉蒜也被貶為尉氏侯，放逐桂陽，在途中自殺。 　　由於李固和杜喬主持立劉蒜為帝，這件事很快被政敵拿來大做文章。於是很快李固被誣陷勾結劉文，並因此下獄。在李固門生的據理力爭下，朝廷不得不讓李固出獄。 　　而在出獄的這一天，卻是熱鬧非凡，“京師市裡鹹稱萬歲”。看到這一幕，梁冀心中愈發不安了——身為外戚的梁冀都沒有這麼大的排場，李固出獄卻是萬人空巷，如此本末倒置豈能允許？ 　　於是梁冀重新彈劾李固勾結劉文的舊案。李固冤死獄中。 　　在李固冤死前，大將軍長史吳祐挺身而出，據理力爭。從事中朗馬融起草詔書，羅列李固的罪行，吳祐看到後，指著鼻子罵道：“李固的罪名是你一手羅織的，李固被殺了，你怎麼麵對天下人！”說罷摔門而出。 　　吳祐難道不知道梁冀的權勢嗎？難道不知道自己的行為起不到任何作用嗎？我想他一定是知道的，隻是堅守自己心中的道義罷了。 　　東漢的士人，無論是大小李杜、後來的黨人，還是吳祐，即便生於小人當道的時代，他們仍然堅守自己心中的道義，“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信念。 　　在臨死之前，李固寫信給胡廣、趙戒說道：“我李固受國厚恩，希望輔佐皇帝，成為像漢文帝、漢宣帝那樣的明君。然而梁冀禍亂朝政，小人當道，你們順從梁冀，以吉化兇，成事為敗。大漢衰微，從此開始了。你們領朝廷的俸祿，國家衰微卻不扶持，後世史官不會有所偏袒。我的生命已經完結，但是已經盡我所能，再無遺憾。” 　　胡廣、趙戒看到遺書後，感到悲傷慚愧，但也無可奈何。 　　李固死後，杜喬又怎能獨善其身？ 　　梁冀派人威脅杜喬，讓他自殺，妻子兒女才能保全。但是杜喬沒有聽從。第二天，梁冀假傳太後的命令，將杜喬下獄，不久死於獄中。 　　梁冀將李固、杜喬的遺體，掛在洛陽城北的十字路口示眾，並且下令趕來哭泣吊喪的一律懲治。但是這個命令沒有組織他們的門生前來吊喪。未滿二十歲的李固弟子郭亮，到宮門前上書請求為李固收屍，未得到答復。郭亮又和李固另一位弟子董班一同去吊喪，盡管被官吏以死相威脅，卻沒有讓他們知難而退。梁太後聽說後，下令將他們赦免。杜喬的老下屬楊匡聽聞老領導的死訊，來到杜喬的屍體旁哭泣，被官吏逮捕，梁太後將他赦免，又批準李杜的門生故吏為其收屍。這場風波就此平息。 　　之前怒懟梁冀的吳祐，也被梁冀記恨，將他調出京城，前去河間王手下當丞相。吳祐也看透了世事，辭職回到了家鄉。 　　李固是司徒李郃的兒子，雖然父親位列三公，但是李固卻並沒有因家世而頹廢，成為紈絝子弟。反而勤奮好學。為了拜師求學，改換姓名，四處走訪名師。功夫不負有心人，成年後李固成為了大學者。到太學學習時，每次回家看望父母都從後門進去，不想驚動鄰裡。他的同學都不知道他是司徒李郃的兒子。 　　在李固死後，所著章、表、奏、議、教令、對策、記、銘凡十一篇，由弟子趙承整理為《德行》一篇。 　　順、桓之間，國統三絕，太後稱製，賊臣虎視。李固據位持重，以爭大義，確乎而不可奪。豈不知守節之觸禍，恥夫覆折之傷任也。觀其發正辭，及所遺梁冀書，雖機失謀乖，猶戀戀而不能已。至矣哉，社稷之心乎！ 　　——《後漢書》卷63《李杜列傳論》 　　李固和杜喬是當時知識界的領袖人物，他們的被害是外戚集團給予士大夫階層的沉重打擊。 　　梁冀殺害李固、杜喬後，朝廷再也沒有人能製衡他。而梁太後盡管臨朝之初“拔用忠良，務崇節儉”，又討伐叛亂的蠻夷，使“海內肅然，宗廟以寧”。但是在李杜被殺後，梁太後也徹底躺平了，雖然名義上臨朝，但是她已經清楚自己拗不過自己的兄長，從此“溺於宦官，多所封賞，以此天下失望”。 　　和平元年，梁太後還政給漢桓帝，不久後病重而死，終年四十五歲。 　　梁冀獨攬大權後，可謂壞事做盡。 　　梁家在城西有一座深宅大院，專門窩藏各類兇犯，當做打手。為了獲得錢財，梁冀派人收集各地得富人名單，很多家庭因此傾家蕩產，更有甚者一家滅門。扶風郡的富人士孫奮就因此被梁冀誣陷，全家被關進監獄，被酷刑折磨致死。家產進了梁冀庫房。 　　梁冀貪財更是貪財到“其四方調發，歲時貢獻，皆先輸上第於冀，乘輿乃其次焉”，斂財甚至出了國。他派遣使者出塞，到外國廣求奇異珍寶 　　梁冀如此，他的妻子孫壽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孫壽被封為襄城君，地位如同皇家公主，每年收進租稅五千萬。 　　孫壽也如同其丈夫一樣，窮奢極欲。史書記載： 　　冀與壽對街為宅，殫極土木，互相誇競，金玉珍怪，充積藏室。又廣開園圃，采土築山，十裡九阪，深林絕澗，有若自然，奇禽馴獸，飛走其間。冀、壽共乘輦車，遊觀第內，多從倡伎，酣謳竟路。或連日繼夜，以騁娛恣。客到門不得通，皆請謝門者，門者累千金。又多拓林苑，周遍近縣，起兔苑於河南城西，經亙數十裡，移檄所在調發生兔，刻其毛以為識，人有犯者，罪至死刑。 　　——《資治通鑒》卷53 　　對於梁家的權勢之大，史書是這樣描寫的： 　　（梁）冀一門前後七封侯，三皇後，六貴人，二大將軍，夫人、女食邑稱君者七人，尚公主者三人，其餘卿、將、尹、校五十七人。在位二十餘年，究極滿盛，威行內外，百僚側目，莫敢違命，天子恭己而不得有所親豫。 　　——《後漢書》卷34《梁統列傳》 　　如此的權勢，連當時高門士族汝南袁氏，都無法比擬。 　　而梁冀為人心胸狹窄，不能容人，凡是得罪他的都沒有好下場。 　　吳樹去宛縣當縣令，辭別時，梁冀請他照顧境內的賓客族人。吳樹說：“小人奸詐貪鄙，本來該殺。大將軍是國家的主宰，我陪你半天，沒聽你提到一個仁人君子，找書苑www.zhaoｓhuyuan.coｍ 向我托付的盡是無聊之輩，我是不敢奉命的！”說罷，拂衣而出。 　　吳樹到任後，一連誅殺虐民害物的梁家賓客幾十人。梁冀十分記恨他，卻苦於找不到堂皇的理由加害他。於是想到了一個陰招 　　吳樹調去荊州，臨走前向梁冀告辭，梁冀在酒中下毒，吳樹就這麼死了。 　　遼東太守侯猛，接到調令，沒向大將軍辭行，上任不久，竟遭誣陷，腰斬而死。 　　漢安帝的母親耿貴人死了，梁冀找她侄兒索取貴人的寶物，沒有如願，結果全家人都遭誅殺。 　　涿郡人崔琦，文章極好，很受大將軍器重。崔琦替他擔心，專門寫了《外戚箴》和《白鵠賦》，諷勸梁冀。他不但不領情，反而大發雷霆，想動手殺人。崔琦說：“管仲在齊國當宰相，愛聽別人的譏諷話；蕭何輔佐漢高帝，設有專門收集意見的機構。大將軍不然，封住別人的嘴巴，難道想要黑的變白、鹿也變成馬麼？”梁冀無言以對。 　　崔琦自知性命危險，趕快逃走，最後還是被追捕殺死。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權勢滔天的梁冀沒能逃脫倒臺的命運。 　　延熹二年（159年），漢桓帝與中常侍單超等共謀誅滅梁氏，收繳梁冀的大將軍印綬，梁冀與妻被迫自殺，滿門老少皆被斬首，牽連處死及免職者數百人。一時之間，朝廷變得空蕩蕩的。 　　梁家的家產三十億，相當於東漢政府一年租稅收入的一半，全部收歸國庫，園林也歸還給百姓，當年漢桓帝下令免稅。 　　跋扈將軍的時代，到此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