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良,你去內閣走一趟,就說朕要給楊信民追贈。” “朕追贈楊信民為都察院左都禦史,追謚恭惠。” “命廣州府官員於城外建祠,每年於楊信民忌辰加以官方追祭。” “楊信民之子楊玖不是被蒙恩入讀了國字監嗎?” “朕以他為廣州左參議,前往廣州善待百姓,以子全父未盡之誌。” 朱祁鈺之所以如此,乃是因為廣州民變尚未徹底結束,廣州民變前後延續十多年,朝廷動用近二十萬大軍,耗費錢糧無數。 楊信民的兒子頂著他父親的名聲,也更容易被廣州軍民所接受,對於平息叛亂也更容易。 “朕以為,百姓非是刁民,他們不會無緣無故的反叛朝廷。” “若是還有一口吃的,不至於餓死,百姓都不會揭竿而起。” “百姓之反,在於無衣無食,在於朝不保夕。” “聖人言,倉稟足而知禮儀。” “若是都要餓死了,還不如放手一搏,這個時候同他們談什麼君臣父子,那就是天大的笑話。” 朱祁鈺可不是司馬家的傻兒子晉惠帝,更不會說出“何不食肉糜”這樣的千古荒唐之言。 “臣代替楊信民叩謝陛下!” 於謙突然撩起下擺,就對著朱祁鈺跪拜。 “朕追贈楊信民,於尚書何至於此?” 朱祁鈺有些不解的看向於謙。 “啟奏陛下,臣可以為於尚書解釋。” 還沒有等到於謙開口,儀銘搶先一步說話。 “臣查閱過兵部卷宗,楊信民當年在土木堡之變後,曾經於白楊口阻擊過瓦剌人。” “當時舉薦楊信民前往白楊口整軍備戰的,便是於尚書。” 儀銘說完就用了一種神色復雜的眼神看向於謙。 “原來如此!” 朱祁鈺明白了儀銘為什麼神色復雜。 儀銘就是朱祁鈺打入兵部的一顆釘子,用來製衡於謙。 隻不過比起於謙來,儀銘還是差得太多。 就拿為國舉才這事來說,於謙真的是眼光毒辣。 土木堡之變後,於謙可不止舉薦了楊信民,還有諸如楊洪、石亨、羅通等人。 這些人且不論人品如何,但是他們實打實的幫著大明擊退了瓦剌。 儀銘這分明就是嫉妒於謙。 “於少保,果真慧眼如炬!” “起來吧,地磚涼。” 朱祁鈺對於謙的稱呼,一會於尚書,一會於少保。 通過於謙舉薦了楊信民這事,朱祁鈺突然就覺得自己最好不要把於謙壓迫得太過。 於謙可是舉薦了一大批有真才實學的能臣乾吏,要是朱祁鈺逼迫於謙太過,就會麵對輿論壓力, 那些於謙舉薦的人才,就有可能心中有芥蒂。 君臣失和,非是天下之福。 歷史上朱祁鎮復辟之後,不就把於謙和朱祁鈺提拔起來的人才們給驅逐了嗎? 隨即的結果就是曹吉祥、石亨這樣的卑鄙小人充斥於朝堂之上,搞得天順一朝烏煙瘴氣。 而且朱見深繼位後,就是再次重用景泰舊臣,才得以天下大治。 “這樣子,儀尚書,一會你去一趟內閣。” “廣州乃是嶺南首府,不可謂不重。” “你就傳朕旨意,啟用致仕的甄完,以他為廣東巡撫。” “甄完和楊信民都是浙江新昌人,他們還是同窗。” “當年楊信民在廣州處理民變時,有膽有識,開誠布公,且處事有方,在百姓中贏得極高威望,可惜後來因暴疾卒於任上,功虧一簣。” “甄完當時任職湖廣,調配軍隊與糧草南下廣州,他和楊信民可謂是心心相印,傳為佳話。” “朕想來,以甄完加上楊信民之子楊玖,必然會讓廣州百姓想起對他們恩重如山的楊信民。” “如此一來,叛軍必然難以為繼,廣州也可以少受戰火。” 朱祁鈺之所以讓儀銘前去內閣宣旨,就是為了讓儀銘也獲得一個為國舉薦人才的機會。 而且朱祁鈺這就是幫著儀銘收獲楊玖的感恩之心,幫著儀銘建立勢力。 於謙之所以勢大,不就是因為他舉薦了一大批人才,收獲了一大批人心嗎? “臣定會促成此事!” 儀銘也是進士出身,他瞬間就明白了朱祁鈺的用心良苦。 要是楊玖和甄完在廣州做出了政績,不就是他儀銘也連帶有了政績嗎? “接見楊玖這事,你也一並處理了。” “告訴楊玖,平定民亂當以安撫為主,畢竟亂民也是大明治下百姓,也是朕之子民。” “當使當地百姓免遭屠戮,不可使人扼腕嘆息。” 在朱祁鈺的眼裡,民為重,而不是記載於書冊上冷冰冰的數字。 “陛下愛民如子,臣感激涕零!” 儀銘當然也知道,該拍馬屁的時候就要用力拍。 “於少保,咱們言歸正傳,繼續說一說景泰三年北伐之事。” 朱祁鈺又把話題給繞了回來。 “陛下,除了地方民變之外,湖廣、貴州和廣西的瑤、僮、苗、僚等族,也是叛亂此起彼伏。” “身為兵部尚書,臣已然是焦頭爛額,哪裡還敢分出心思北伐?” 於謙說的焦頭爛額,和他現在的表情很匹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隻見於謙雙目緊鎖,眉宇間似乎有化不來的愁雲。 “這個朕明白!” 朱祁鈺不由得想到了一個歷史名詞“改土歸流”。 西南一帶,其實真正納入華夏實際統治序列,就是從明朝開始的。 針對西南,不止是明朝,後來的清朝也一直在推行改土歸流。 正是明清持續性的改土歸流,才使得華夏徹底掌控西南,延伸國土數千裡。 在明清之前,大統一王朝都隻是控製住部分西南要塞城池,至於山野之地則是鞭長莫及。 “臣以為,攘外必先安內。” “臣改製後的京營,其實並不是一直聚兵於京師周圍。” “京營之兵,時常南下平定民變和叛亂。” “如此一來,我大明就無心,更無力進行北伐。” “而且就算湊出了北伐之兵,我大明的錢糧也無法支持南北兩線同時作戰。” 於謙說到這裡,突然語調為之變重。 “土木堡之變,就是因為部分京營南下,或是前往閩浙平亂,或是遠赴雲南三征麓川。” “陛下,如此前車之鑒,不可不察!” 於謙怕打仗嗎? 他不怕! 於謙可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京師保衛戰中他也是親自披掛上陣。 “最重要的一點,自宣德年間以來,我大明邊政大壞。” 於謙乃是明朝兵家大師,說起兵事就滔滔不絕,根本停不下來。 就算麵對朱祁鈺這個當兒子的,於謙也是敢直言朱祁鈺老子朱瞻基的過錯。
七十六 大明,北南2線作戰(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