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修築的河堤經受住了洪峰肆虐,我對得起那份微薄俸祿。” “可當今天子還要我前往山東盯著。” “在山東,我一待就是大半年,直到臘月河水枯竭後,方才得以回京。” “若是我一直都隻是修堤築壩,那我隻不過是泥水匠,又或者隻是一個石匠。” “一年裡不是風餐露宿,就是泡在黃水裡麵,我又算哪門子的都察院右副都禦史?” 徐有貞腳踩著地上的竹枝,用力的摩擦。 “至聖先師曾經曰過,君子不器。” “我徐有貞不要做一個隻能徑硜於水利的工匠人,我要做的是高居朝堂之上的宗廟棟梁。” 徐有貞很清楚,他這個都察院右副都禦史,並不是朱祁鈺真的給予他檢查百官的權力。 隻是因為黃河泛濫成災,需要徐有貞加以治理。 頂著都察院右副都禦史的官銜,徐有貞可以監察彈劾黃河兩岸的地方官,讓這些地方官不敢對治理黃河生出怠慢之心。 “我雖非經天緯地的大才,不過也自問文才武功不輸旁人,比之如今身居天子堂的群臣也是不遑多讓。” “隻是因為八年前的一句話,便引來天下仇視,便落得閑置半生的下場。” “我不甘心,也不認命!” “我若是無才,又怎麼能夠駕馭住黃龍,又怎麼可以救下黃河兩岸的無數百姓?” “我有才,又有功,為何隻能屈居人下,為何不能高在廟堂之上?” 徐有貞覺得自己很憋屈。 這一肚子的怒火,徐有貞整整憋了八年。 “若是換了我做了東坡先生,他日回朝之時,定要向舒亶、李定等人報仇雪恨!” “大丈夫生於天地間,就該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如此快意恩仇,方能不枉來這人世間風風火火的走一趟!” 徐有貞說到動情之處,不由得腳上更加用力。 隻聽得微微夜風中,突然響起清脆聲響。 徐有貞聞聲後低頭一看,原來是自己腳下的竹枝已然破裂開。 “好!” “大丈夫當如古之遊俠那般快意恩仇!” “而且老夫一直堅信一句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石亨突然從內院大步流星的奔了出來,他的身後還有他的侄兒石彪。 石亨和石彪叔侄,以及隨行的家丁門客,都是全身披掛著鎧甲,儼然如同即將上陣殺敵一般。 “我石某人沒有什麼花花腸子,我隻知道,誰對不起咱,咱就要加倍還之。” “要是有人對咱好,那就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石亨奔到徐有貞和許彬的麵前,親切的挽起了他們兩人的手。 如此模樣,仿佛是經年一別的老友一般。 “兩位叔父,人都到齊了,咱們還是快些去到書房說話吧。” 石彪對著許彬和徐有貞一拜後,就伸手做了一個有請的姿勢。 “對對對,咱們書房詳談。” 石亨也是大大咧咧一笑,然後就率先奔著書房而去。 “許老,你先!” 徐有貞知道自己官職低,所以他讓許彬走在自己的前麵。 …… 徐有貞一行人進到書房後,見到諸如曹吉祥、劉永誠等人。 “諸位,如今我有個機會,可讓你們達成所願,你敢不敢做?” 石亨坐到了主位之上。 一來是因為這裡是石亨的府邸之中,二來是因為石亨手底下的人手最多。 “當和大都督同富貴!” 曹吉祥作為這次謀劃者之一,他率先表態。 曹吉祥也知道,今天能夠進入這書房裡麵的人,都已經盤算好了得失。 至於石亨的問話,不過是做最後確認。 若是有人想著中途退出,隻怕會走不出石亨的府邸,更有可能被殺了祭旗。 “願同大都督共富貴!” 如同曹吉祥所想那般,沒有任何一個人表示要離開書房。 “許老可知,當今天子已然病重到無法下床?” 石亨想到了一個開場白。 “這個自然是知道的。” “雖然平日裡陛下對老臣並無什麼特別的恩寵,不過老夫還是心中有陛下的。” “作為人臣,老夫當然要關心陛下的龍體。” 許彬其實心裡不太明白,石亨為什麼會突然掉自己的名字。 不過既然石亨點了自己,許彬也不得不起身回復。 “誠如許老所言,陛下並無特別恩寵於你。” “反而是許老當年前往宣府,迎接太上皇回鑾車駕之時,頗得太上皇之賞識。” “太上皇乃是沂王生父,也就是說許老對於沂王懷有舊情的。” 石亨開始切入今天的主題了。 “如今群臣之中,以胡濙、商輅等人為首的文官們商議已定。” “他們這些人要在正月十七,也就是明日的大朝會上,逼陛下恢復沂王的儲位。” “此事若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今後朝野內外自然是外甥打燈籠——照舅(舊)。” “故而我等想要達成所願,就必然要趕在正月十七日之前,做出那一樁變天的大事!” 石亨眼中精光一閃,仿佛又回到了京師保衛戰中。 當時的石亨奉命節製京師諸軍,於京師城門外引軍左沖右殺。 那個時候,是石亨這一輩子最得意、最風光之時。 “我等救太上皇出南宮,非是為報舊主之恩。” “當今陛下於我石亨有加官進爵之恩,太上皇對我石亨並無多少恩惠,我石亨當初不過一個小小的大同參將。” 雖然是為了一己之私,不過石亨不可能明著這樣說。 “說起來,你們都是老夫的後輩。” “老夫也在這裡說幾句吧。” 已經七十歲左右的王驥,終於忍不住開口。 “老夫這一生,自認為於我大明有大功。” “可當今天子卻聽信那些迂腐文人之言,將老夫束之高閣,不用老夫。” “雖然朝廷表麵上肯定老夫的功績,也給老夫高爵厚祿,隻不過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老夫不過是因為軍功太大,又在軍中有著太多門生故舊,所以他們沒有動老夫。” 王驥對於自身情況很了解。 想來也是,自從朱祁鈺當皇帝後,王驥就被慢慢解除了兵權。 對於自己的遭遇,王驥可是前前後後想了數年之久。 “我等今日所謀,隻不過是不願再受文官們的鳥氣!” 王驥突然的拍案而起,驚得眾人為之一愣。
二十一 奪門之變,本是文武之爭(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