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這不是和於謙的私仇(1 / 1)

“太上皇在位之時,本是寵信我等武將。”   王驥停頓片刻,扶起了被震倒的茶杯。   “到時候咱們武將手提兵馬,於我大明四邊出擊、開疆拓土,立下了不世威名!”   王驥的言談舉止間,對於那段激情澎湃的歲月十分懷念。   老將王驥本是兵部尚書,後來獻媚大太監王振,得以統帥不下十萬人馬三征麓川。   三征麓川,不但為大明開疆西南,還在朱元璋封沐家永鎮西南後,再一次打擊了西南分裂勢力,使得明清可以徹底將西南收入懷中。   隻不過因為王驥獻媚王振,所以群臣都把王驥視作王振同黨。   到了朱祁鈺當皇帝的景泰朝,王驥被明升暗降,於國事再也無法插手,更不能再次統兵出征。   “自從我大明換了如今的天子後,雖然也算得上是四海升平,可陛下隻知道用一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迂腐文人這些文人還在咱們頭上指手畫腳。”   “老夫對此隻想說上一句,天下本是將軍定,不叫將軍享太平?”   王驥毫不掩飾自己對於朱祁鈺的不滿。   王驥也曾經是手握不下十萬人馬的大帥,也曾經是大明為之矚目的一顆將星。   然而一場土木堡之變,大明天子換了人,王驥也就隨即被打入冷宮,再也不能馳騁沙場之上。   這種強烈前後對比,讓王驥的心裡很不滿。   別人年過七十,早已經是安享晚年,等待落葉歸根、入土為安。   可王驥不一樣,他的火爆脾氣還是如同當年那個威風凜凜的大帥。   “王侯爺說的,莫非是兵部於謙?”   徐有貞也是文臣,隻不過他這個文臣不被同僚們所接受。   “不然?”   王驥狠狠地說。   “不錯,這個於謙的手伸得太長了!”   “我大明一朝自從建國以來,無論是太祖還是太宗,從來都是文武並舉。”   “文臣治國,主內政。”   “武將定邊,掌攻伐。”   “便是前兵部尚書鄺埜前去五軍都督府索要軍籍資料,都是被拒絕。”   “而且鄺埜在自知違反我大明定製後,都要向我五軍都督府告罪。”   “可他於謙倒好,不但把兵部變成了他的一言堂,還把手伸進京營之中。”   “長此以往,便是京營上下都是他於謙的心腹黨羽,這大明也要姓於,而不再姓朱!”   開口的是武將張軏。   張軏為靖難第一名將張玉之子,曾經跟從明宣宗朱瞻基一起征討漢王朱高煦的叛亂,也跟從成國公朱勇出塞至氈帽山。   說起來,張軏還是王驥的老部下。   正統十三年,張軏以副總兵身份出征麓川,那個時候明軍的主帥就是王驥。   張軏也曾經單獨領兵,討伐過貴州苗族叛亂。   張軏積功為前軍都督府,總管京營兵。   隻不過到了景泰二年,張軏因為驕淫不道而被彈劾,被連坐下獄。   雖然被放了出來,雖然官職還在,可張軏心中的怨氣還在。   “我和四哥奉命主持京營操練,這六七年來可沒少受於謙的氣。”   “於謙隻把我們兄弟當做是提線木偶,事事都要壓製著我們兄弟,連半點權力都不肯下放。”   “試問他於謙如此專權跋扈,還要我們做什麼京營總兵?”   “依我說來,五軍都督府也不如廢了,就隻留下他兵部就好了。”   “到時候我大明軍中沒了五軍都督,這天下的文武大事都讓他於謙一個人管就是了。”   “還有就是,龍椅也不要太祖太宗的子孫來做,叫他於謙去坐那把龍椅好了!”   張軏越說越離譜。   “言重了!”   開口得是張輗,也就張軏口中的“四哥”。   張軏任職中軍都督府右都督,景泰三年加升太子太保。   而且張家兄弟乃是靖難功勛世家的代表者,除了張玉之外,他們還有一個名將哥哥的張輔。   隻不過張氏兄弟忘了,他們的哥哥是死在土木堡,是被朱祁鎮禍害死的。   “不過舍弟所說,倒也有幾分道理。”   “陛下登基之後,還重用王文、陳循、商輅等閣臣。”   “這些內閣大學士們,不過是仗著自己會寫幾首詩詞,懂得一些典故,便全然不將我等武將放在眼裡,自以為比我等高出一大截。”   “依我看來,局勢人心要是再這樣下去,隻怕今後文官遲早要獨霸朝堂。”   “真要是有那麼一天,隻怕我大明天子不過一個傀儡,隻怕就連天子都治不了囂張跋扈的文官。”   張軏可比他弟弟能說會道多了。   張軏說得冠冕堂皇,不帶私人恩怨,口口聲聲都是忠君愛國,都是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   “徐都憲,你覺得於謙能不能留?”   曹吉祥似笑非笑的聽著張氏兄弟的話,一雙如同枯枝一般的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卻是不急不慢的伸向了桌子上的茶杯。   端起茶杯後,曹吉祥卻又隻是拿著茶碗蓋子撥弄了幾下碗中的浮葉,並不曾飲茶。   “於謙,斷不能留!”   徐有貞臉色一黑。   “我當年在朝堂之上首倡南遷,就是因為被他於謙的嗬斥,才落得今日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場。”   “若要是說恨,我自然也是恨他於謙的。”   “然而我這些年來所受之屈辱,他於謙也隻不過是起了一個開頭頭而已。”   “自於謙之後,這滿朝的文武大臣,又有哪一個拿正眼瞧過我?”   徐有貞此刻臉上滿是陰霾。   “其實我也知道,於謙並未曾刻意侮辱和陷害於我,隻不過是我們當初政見不合而已。”   徐有貞突然又語氣緩和了下來。   “甚至還可以說,於謙對我有恩。”   “於謙曾經幫著我遊說過國子監祭酒一職,這份恩情我沒有忘記。”   “隻不過今時今日,我和於謙還是政見不合,非是為了私人恩怨?”   “咱們此番要成就大事,就不能隻是沖著一兩人的恩怨情仇而去。”   “於謙和我等是恩是仇,這都不重要。”   見到石亨等人露出疑惑之色,徐有貞知道自己表現的時候到了。   這種被人矚目的感覺,徐有貞很享受。   眾星捧月,徐有貞突然想到這麼一個成語。   “咱們既然想著迎太上皇重登大寶,那就不可以落人以口舌,說咱們是為了一己之私,是為了從龍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