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迎立外藩,他們沒那個本事(1 / 1)

“康兒,你可知道,明日一早,禮部尚書胡濙和侍郎姚夔會牽頭,帶著群臣去左順門外恭請聖安,再呈上的百官請復立太子一事?”   放下碗筷過後,於謙終究還是忍不住和於康說起了國事。   於謙沒有多少朋黨,他能夠說心裡話的人不多。   於康跟在於謙身邊多年,雖然不曾從政,不過也是能夠對時局說出個一二來。   “孩兒聽說了。”   見到於謙放下碗筷,於康也跟著立馬放下碗筷。   於謙這個人太湖古板,在教育兒女上也是一板一眼的嚴格。   “隻是孩兒不知,為何非要等到明日,為什麼不今晚就送百官聯名奏章入宮?”   “自從陛下病重,京師內外就流言四起。”   “陛下此番病重,來勢兇猛,怕是有可能會挺不過去。”   “這一天不立太子,隻怕會日久生變!”   於康跟著於謙也有些年頭了,他雖然是布衣之身,不過也時常被於謙耳提麵命。   何況於康作為於謙的義子,在京師之中也還是有幾個朋友。   “皇上病重,就連祭祀天地的大典都由石亨代勞,可見他病得不輕。”   其實對於朱祁鈺身體的擔心,不止是於康,群臣都是一樣。   就連於謙自己,也是覺得朱祁鈺隨時有可能駕崩。   “今天在內閣人多嘴雜,好不容易才達成一致意見。”   “然而那時已經日薄西山,百官的聯名奏章送進宮,也隻能等到第二天再商議。”   “所以還不如等到明早再呈送陛下禦案之前。”   “何況這封奏章事關重大,總要當廷宣讀,才算得上光明磊落、正大光明。”   於謙一邊撥弄著燭臺中的燈芯,一邊和於康慢慢談話。   於謙的話,讓於康不由得點點頭。   然而於康同時卻欲言又止。   “你雖然不是我的親生兒子,不過我一向視若己出,便是和於冕比起來也一樣。”   “你有什麼想說的,直說就是。”   於謙用剪刀剪斷一截燈芯,燭光一下子就變得明亮不少。   “父親可聽說,王文想要迎外藩入京,也就是謀劃讓襄王世子入主東宮?”   於康問的時候小心翼翼。   於康這是生怕隔墻有耳,又或者是怕於謙生氣。   “我兒,你也是讀書人,也是個聰明人,怎麼就相信這樣的市井之言?”   “王文有沒有這樣念頭,我確實不好說。”   “隻不過他就算動過這樣的想法,也隻能是想想,而不能付之行動。”   “想要召外藩入京,按照我大明定製,非得動用尚寶司召藩王入京的金符,還要動用兵部車駕司的勘合。”   “尚寶司的屬官是宮裡的人,車駕司又在我兵部麾下。”   “試問一下,王文他何德何能,能夠讓內廷和兵部屬官為他所用?”   於謙之所以對於調外藩入京的流程這麼熟悉,這是因為這樣的傳言不止有過一次。   就在土木堡之變後,就有謠言,說孫太後想召外地藩王入京繼承大位。   而且巧合的是,那一些是說的襄王,也就是這一次襄王世子的父親。   “那要是有陛下的密旨呢?”   “外邊可是有傳言,說司禮監掌印太監王誠也參與其中,和王文引為朋黨。”   “他們說因為陛下之前廢過沂王的太子之位,為了日後不被沂王清算,故而才念著襄王世子。”   於康在於謙麵前沒有什麼隱瞞的,他把他這幾天聽到的風言風語都給說了出來。   “就算王文和王誠有這個想法,就算陛下有這個想法,都是不可能成功的。”   “便是陛下有了密旨,也不能空口白牙就去襄陽把襄王世子召入京師吧?”   “太宗皇帝奉天靖難之後,朝廷就對藩王多有防範,非奉旨不得入京。”   “而宣宗皇帝登基之初,原漢王謀反,更是讓朝廷對藩王多加限製,不得隨意離開封地。”   “襄王世子入京,一路上必然會遇到城防關卡,沒有憑證他們寸步難行。”   “要想迎立外藩,隻怕他們沒那個本事!”   “而且兵部車駕司郎中的沈敬,一向做事穩重可靠,深合我心。”   “沈敬在我手底下做事多年,我相信他絕不會在這樣的大事上瞞我。”   於謙做了八年的兵部尚書,他自信兵部都是以他為尊。   “或許當真謠言,是無稽之談,隻不過這樣謠言卻是鬧得滿城風雨。”   “兒子是擔心,倘若別有用心之人借著這些謠言鬧事,隻怕會多生事端。”   於康想了想,也覺得以於謙的身份地位,必然比自己知道得多,想得也更多。   “對了,兒子最近聽到的流言蜚語中,還把父親也給牽扯了進去。”   “謠言裡麵說,王文和王誠孤掌難鳴,故而他們也把父親給拉攏到了一起。”   “他們說,父親你擔心被太上皇清算,所以也想著迎襄王世子入京繼承大位。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   “那些人還說,隻要兵部和內廷聯手,就可以拿到召襄王世子入京的文牒金印。”   於康終究還是忍不住擔心於謙。   畢竟於康雖然隻是於謙的養子,不過於謙待他並不比親生兒子差了一分半毫。   “難不成,你也覺得我會這樣做?”   於謙聽了於康的話,頓時就臉色陰沉了下來。   而且於謙的臉色中,還流露出一絲疲憊之色。   “孩兒不敢!”   於康頓時就站了起來。   “孩兒隻是懼怕別人聽信了謠言,擔心他們會誤會父親!”   “所以孩兒請求父親,派人出去止住這些流言蜚語!”   於康“撲通”一聲,就跪倒在了於謙的身前。   於康的額頭,緊緊的觸碰在地磚之上。   “罷了罷了,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於謙嘆息一聲,伸手扶起了於康。   “連你都是這樣的心思,隻怕那些外人也會這般想我於謙了。”   “既然都說了是謠言,那麼必然在街頭巷尾傳播。”   “至於這些謠言的源頭,隻怕也是無從追查。”   “我兒,你要記住,謠言止於智者。”   “別人怎麼想我於謙,我管不著。”   “我隻求問心無愧!”   於謙在把於康按回座椅上後,背著手踱步到了窗前。   隻見天空之中,一輪明月斜掛。   伸出手,月光落到於謙的手上。   再一低頭,於謙隻覺得月色潔白之下,隱隱有著一絲淒涼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