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眾人回過神來時,已經是月上東天,清冷的光暈籠罩著草堂。 “適才與大王交談,不曾注意時辰,想必大王已經餓了,臣這就去準備吃食,大王稍候片刻。” 熊槐擺擺手笑道:“隻是晚吃一點而已,子期不必放在心上,準備些尋常的飯菜即可。寡人今晚欲與子期徹夜深談!” 五人草草吃完飯,田莊和田夕便回房去了,草堂內之留下了熊槐、田忌和屈匄。 熊槐和田忌相對而坐,案上一壺蘭陵酒,屈匄化身酒保一旁伺候著。 “子期,現如今楚墨領袖是誰?” “風無塵,田襄子的大弟子,阿夕的師父。大王...是想收墨家為己用嗎?” 熊槐點點頭,“昔年在悼王葬禮上,以陽城君為首的數十封君為殺吳起而傷了悼王遺體,肅王即位後欲處置封君,陽城君竟以墨家钜子守城。陽城雖下,楚國卻被墨家傷了顏麵。墨家隻是一個民間組織,如今墨家雖然已經勢微,但是它畢竟是一個組織嚴密的團體。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這樣的墨家一日在我楚國腹地,寡人便一日難以安心!” “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田忌雖然麵無表情,內心卻是翻江倒海。墨家順從還好,風無塵一旦抗拒大王,楚墨可就要自絕於世了,那身為钜子弟子的女兒會不會受到牽連? 想到這裡,田忌肅然道:“墨家總院之行可能會有風險,大王還是多帶點人手為好。” 熊槐搖搖頭,“墨者雖然理念與我強國沖突,但不妨礙他們是一批還算正直的人,不會傷害寡人的。我若帶著軍隊過去,世人豈不是會譏笑寡人以勢壓人?如此還會有什麼人會來投效寡人呢?” 田忌起身躬身行禮,“大王胸襟、膽魄舉世無雙,臣慚愧!” 既然田忌與墨家有很近的關係,熊槐總要顧及一下,“子期放心,寡人有時候雖然會用一些手段,但做人的底線總還是有的!墨家的事暫且不提,寡人此行其實還有一個目的。” 熊槐的胸襟讓田忌少了不少顧及,他看向熊槐,嘴角微微上揚,“若老臣猜得不錯,大王此行還為了一個人?” 熊槐點點頭,“子期已經猜出來了吧?” 田忌無奈地笑笑,“大王可能要失望了,伯靈隱居之心異常堅定,臣下曾幾次與他交談,希望他不要浪費才華,但都被他拒絕了。” “寡人想試一試!”熊槐眼神堅定,孫臏是唯一有可能在軍事上輔佐自己的人,他不能放棄。 秋日已枕在了山頭,晚霞漫天,一葉扁舟蕩進了雲夢澤水麵。一片汪洋變成了金紅色的燦爛錦緞,點點島嶼恰似一簇簇燃燒的篝火。 船頭立著一位白衣的妙齡女子,長長的竹篙,在女子手中如臂使指,看起來輕鬆至極。隻見她下頦尖尖,臉色白膩,如新月清暉,如花樹堆雪,一張臉秀麗絕俗,如雲的長發飄飄悠悠,裙裾隨著晚風飄起,在晚霞的映襯下,宛若仙女下凡。 船尾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身材魁梧,麵容周正,正奮力劃動著竹篙,看動作像是剛學會不久。 船中央兩人正有說有笑,欣賞著晚霞。 四人正是熊槐、田忌、田夕與屈匄,他們的目的地是雲夢澤中的一座小島,孫臏的隱居之所。 熊槐時不時地撇兩眼田夕,田忌都看在眼裡,不知是何心思。 俄而晚霞散去,夜空幽藍,一輪明月玉盤一般鑲嵌在點點島嶼之間。 很快,小船靠在了一個島嶼邊上,田夕輕身一躍,飄到了小島上,回身將小船拴在石頭上,對三人說道:“到了!” 四人下船向小島深處走去。 不多久,一座兩層的竹樓出現在四人麵前。 田忌正要上前卻被熊槐擺擺手止住了。 熊槐慢慢走到主樓前,看著主樓內透出的幽幽光亮,朗聲道:“得知先生隱居在此,熊槐冒昧拜見,還請先生見諒!” 在楚國熊氏是王族,孫臏應該知道。隻是不知他隱居在此,知不知道新任楚王便是熊槐。 沒有回應。 田忌有些著急,想上前自報身份。 熊槐又說了一遍,這次有回應了。 竹樓門口走出了一名年輕人,他麵色平靜地拱手道:“老師已多年不問世事,餘生隻見山水,諸位請回吧!” “青山,伯靈他連我也不見了嗎?”田忌上前問道。 青山點點頭,“諸位請回吧!” “伯靈!”田忌突然開口大喊,“你真打算再也不見我了嗎?我倆多年的患難友情就這樣沉在雲夢澤底嗎?你忘了你的誌向了嗎?回答我,伯靈!” 青山眉頭緊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卻沒有出手阻止,“大將軍,請回吧!” 田忌大手一揮就要推開青山,青山卻紋絲不動,麵無表情。 田忌急得麵色通紅,他大喊道:“伯靈,與我一同而來的是當今楚王,楚王雄才大略,誌向高遠,初繼位便北上陘山,隻身約見公孫衍,談笑間離間秦、魏,迫使其退兵。如此膽略雄才,田忌深深拜服,毅然決定出山輔佐大王,完成大業!伯靈,你甘心在此終老一生,虛度光陰嗎?大王之賢,齊王、秦王皆不如也!伯靈,和我一起輔佐大王吧!” 依然沒有回應。 田忌有些尷尬地看著熊槐,“大王老臣也許久沒有見過伯靈了,沒想到啊!” 熊槐笑道:“無妨,寡人能夠理解先生的心意,也是寡人冒昧。”他轉而麵向青山,緩緩道:“煩請轉告尊師,今日唐突,實在抱歉。時候不早了,寡人先行告退,明日再來拜訪!” 青山麵無表情回道:“大王不必再來了,師父已經下定決心不再見客,大王為何要難為師父?” “青山!見了姐姐也不叫!”田夕突然走到青山身邊,在他肩頭拍了一下。 聽到田夕的聲音,青山破天荒地紅了臉,“夕...夕姐,好...好久不見,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不能來?你是巴不得不見我是吧?”田夕笑嘻嘻地圍著青山轉了一圈,青山被她看得十分不自在。 “我看你是皮癢了,嘻嘻!”冷不防,田夕又踢了青山一腳。 接著田夕又看著竹樓,喊道:“伯靈叔叔,你連阿夕都不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