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熊槐聽來,田忌的話表麵上是反對雲無心掌管情報司,但是實際上他是在為雲無心辯護,大王若是要任用雲無心,就必須申明這兩點。 這兩點也是很多人心中所想,隻是不方便反對,但是田忌不一樣,他的女兒田夕是大王的夫人,同時也是雲無心的徒弟,墨家弟子,他要避嫌,所以他出言反對雲無心最合適。 熊槐擺擺手,“上柱國多慮了,你這兩點在寡人看來根本就不是問題。第一,雲無心雖是女流之輩,但是他的見識也不是一般人能夠比肩的,墨家钜子風無塵怕是也不及她,這一點我很清楚。第二,墨家與朝臣、國人的是對立的關係?嗬嗬,若是墨家在我楚國左右逢源,我還不敢用呢!” 田忌低下頭,他嘴角微微一撇,眼中閃過一絲狡猾的神色,沉聲道:“還是大王思慮周全,不過…”田忌欲言又止。 “子期有話直說!” “大王,阿夕…” 田忌還未說完,熊槐擺擺手止住了田忌的話頭,“阿夕是寡人最信任的人,情報司人選暫且就這樣吧,寡人還拎得清!” “喏!” “還有一件事,你們以為應該如何處置田盼?”熊槐又問。 “大王,臣以為田盼世之名將,當收為己用!”昭陽率先說道。 熊槐點點頭,“寡人也是這麼想的,齊國兩大名將田盼、匡章,寡人眼饞得很啊!若能得此二將,楚國大業至少提前十年!子期,田盼與你同族,你是什麼意見?” “大王,臣贊成令尹之言,論軍謀,臣不如田盼,楚得田盼如虎添翼!” “那該如何說服田盼降楚?” 眾皆默然。 想讓田盼降楚,說起來容易,做起來極難! “大王,不如讓臣前去一試?”田忌說道。 熊槐略一沉吟,“也好,子期可先去探討田盼口風,我等也好商議對策。呃…算了,為表誠意,還是寡人親自前往吧!”目光掃到孫臏,熊槐突然改變了主意,不過他想著應該還是要做好失敗的情況,“若是田盼誓死不降,又該如何?” “總之臣以為,不能放虎歸山!”昭陽說道。 “臣贊成令尹之言!”屈匄說道。 “臣亦贊成令尹之言!”景華也跟了上來。 就剩下孫臏沒有發表意見了。 “伯靈有別的建議嗎?”熊槐問。 孫臏微微一笑,“臣想請問大王,若大王是齊王,又當如何?” 熊槐微微一愣,隨即笑道:“田盼可是齊王之寶,我若是齊王,無論如何都要將田盼救出來,哪怕是用泗水交換!” 孫臏笑而不語。 田忌笑道,“伯靈是想用田盼換泗水?” 孫臏搖搖頭,“臣以為,以田盼的性情,大王很難說服其事楚,而且齊王也不會坐視田盼降楚,所以到最後就可能是齊王用一些城池來換取田盼。” 熊槐眉頭緊皺,“好不容易抓到田盼,寡人豈能為了幾個城邑就放了他?” “那不如…”屈匄做了個殺頭的姿勢。 熊槐嚇了一跳,心道沒看出來你個屈匄看上去一身正氣,原來也是個狠人啊。 “不可!”昭陽瞪了一眼屈匄說道:“無緣無故殺田盼隻會惹怒齊王,逼齊國徹底倒向秦魏韓。” 熊槐點頭道:“寡人知道輕重,若是殺了田盼,寡人尚賢之名豈不前功盡棄,以後誰還會來楚國效命?再進一步,楚國殺降將的名聲傳出去,以後戰場之上誰還敢投降?” 幾人聞言紛紛點頭贊同。 “田盼肯定也清楚齊王定會要求大王放他回國,所以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事楚,如若大王想將田盼留在楚國,就隻能阻止齊王營救田盼。”孫臏說道。 “如何阻止?”熊槐急切問。 “臣先請問大王,拿一個日後還會與我為敵的田盼換泗水;或者留一個無所事事的田盼在楚國終老;或者…用一個從此不被重用的田盼換泗水,大王選擇哪一個?”孫臏問。 “哦?”熊槐眼中滿是疑惑,“寡人自然選擇用一個從此不被重用的田盼換泗水,隻是…計將安出?” “用間!”孫臏緩緩道。 十二月十八日,熊槐前往郢都郊外別苑拜訪了幽禁在此的田盼。 果如眾人所料,雖然熊槐一副禮賢下士的做派,誠言希望田盼為楚國效力雲雲,但田盼自始至終不為所動,熊槐心中有數,也不覺得沮喪,留下一句明日再來探望便悠然離去。 幾日以來,熊槐各種套路使了個遍,田盼依然心如堅冰。但是,無論田盼是什麼態度,熊槐就隻有一個態度——禮賢下士,別苑裡也到處是熊槐的賞賜。 幾日後,熊槐禮遇田盼的消息開始從郢都向著四麵八方傳播開來,楚王熊槐一如當日三顧孫臏那樣三請田盼,熊槐賞賜了田盼數不清的漆器佩玉,侍婢隸臣,並引以為國士。田盼為楚王的誠意所感動,打算接受楚王的邀請,效仿吳起,聯手族兄田忌,為楚王效力。 楚王熊槐元年的最後一天,郢都迎來了齊國特使正使齊王謀士段乾朋,以及靖郭君田嬰的兒子,副使田文。 田嬰一共生了四十多個兒子,田文是小妾所生。因為田文是五月初五所生,田嬰認為不吉利,就讓小妾把田文扔了。但是田文的母親最終還是偷偷將田文撫養長大,並經田文的兄弟引薦給了田嬰。 田嬰見了田文憤怒地對他母親說:“我讓你把這個孩子扔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你竟敢把他養活了,這是為什麼?” 田文的母親還沒回答,田文立即叩頭大拜,接著反問田嬰說:“您不讓養育五月生的孩子,是什麼緣故?” 田嬰回答說:“五月出生的孩子,長大了身長跟門戶一樣高,會害父害母的。” 田文說:“人的命運是由上天授予呢?還是由門戶授予呢?” 田嬰不知怎麼回答好,便沉默不語。 田文接著說:“如果是由上天授予的,您何必憂慮呢?如果是由門戶授予的,那麼隻要加高門戶就可以了,誰還能長到那麼高呢!” 田文繼續說說:“您執掌大權擔任齊國宰相,可是齊國的領土沒有增廣,您的私家卻積貯了萬金的財富,門下也看不到一位賢能之士。我聽說,將軍的門庭必出將軍,宰相的門庭必有宰相。您的姬妾可以踐踏綾羅綢緞,而賢士卻穿不上粗布短衣;您的男仆女奴有剩餘的飯食肉羹,而賢士卻連糠菜也吃不飽。您還一個勁地加多積貯,想留給那些連稱呼都叫不上來的人,卻忘記國家在諸侯中一天天失勢。我私下是很奇怪的。” 從此以後,田嬰改變了對田文的態度,器重他,讓他主持家政,接待賓客。這一次齊王派段乾朋使楚,田嬰便利用職務之便,將田文也塞了進來。 大殿之上,一應禮節之後,田文抬頭看著威嚴滿滿的熊槐暗道:“日後我也要成為楚王這樣的人!” 熊槐看向昭陽說道:“令尹,段大夫不遠千裡而來,一路顛簸,你可要代寡人略盡地主之誼,讓段大夫樂不思齊!”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