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不思齊?”段乾朋臉色陡然一黑,他高聲道:“楚王,外臣來使實有要事,請勿顧左右而言他!” “要事?”熊槐假裝沒看見,“一年到頭忙得要命,好不容易年底了,我國最後一次大朝會也已經結束,接下來寡人要休憩幾日,然後準備新一年的開年大祭。既然是要事,便不能馬虎,段大夫且入鄉隨俗,休憩幾日,等過了開年大祭,寡人立即召開大朝會,再與大夫商討要事,這安排大夫可還滿意?” 段乾朋臉色更黑了,他剛要說話,警覺田文在身後拽了一下他的衣袖,段乾朋知道田文這個小子心思活泛,能隨機應變,他阻止自己必有緣由,輕咳了一下,緩和了一下語氣:“楚王,請準許我等見一見田盼。” 熊槐打了個哈哈,“呃…見田盼啊,田盼現在好吃好喝,爾等無須擔心,還是等年後再說吧!” “楚王!”段乾朋上前一步,田文都沒來得及有拽住他,隻聽段乾朋高聲道:“我王擔憂盼子安危,命外臣來楚後第一時間確定盼子安危,以便給我王回信!” “段大夫!”昭陽出列,看向段乾朋,肅然道:“我王已經說了盼子無恙,爾等無憂,這便可以給齊王回信了!” “你!”段乾朋臉色漲紫,待欲駁斥昭陽,卻聽楚王一聲斷喝:“堂堂齊使,在我朝堂之上大呼小叫,我大楚威嚴何在!” 熊槐這一番斥責之言話音未落,大殿之內頓時寂靜無聲。 段乾朋呼吸急促,卻也不敢再言。 田文出列,躬身行禮,麵色恭敬,他輕聲道:“大王息怒,我等也是身負王命,擔心盼子安危,非是有意沖撞!今日得知盼子無憂,我等便放心了,下殿之後便給我王回信,讓大王也放心。” 田文一席話令熊槐如沐春風,怒氣也消了大半,看著眼前這個年齡與自己相仿的年輕人,越看越順眼。 熊槐微微一笑:“識時務者為俊傑!段大夫莫非不知田盼因何在楚?抑或以為我楚國剛剛戰敗?還是你家副使識時務,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外臣田文!”田文恭敬道。 熊槐一愣,隨即問道:“莫非是靖郭君田嬰之子?”在此之前熊槐隻知道齊國正使是段乾朋,至於副使,他還真沒關注過。沒想到齊王竟然派來了日後的戰國四公子之一的孟嘗君田文! 看到楚王的表情,田文心裡咯噔一下,父親一直對楚國有怨,楚威王也曾討伐過父親。難不成當今楚王也記著這回事嗎?他心跳有些加速,不過略一思索便平靜下來,微笑著回復楚王:“回大王,靖郭君正是家父,不過此次外臣是代表齊王而來。” 熊槐哈哈一笑,“楚國與靖郭君之事都是老黃歷了,田副使不必記掛在心。今日得見田副使,方知齊國人才輩出,假以時日田副使必將超過乃父,成為齊國棟梁,縱橫戰國!” 眼看著田文成了主角,聽著熊槐赤裸裸的贊捧田文,段乾朋更是尷尬,他這個正使被晾在了一邊,無人問津。 “大王胸懷如海,外臣佩服至極!”熊槐的話讓田文有些疑惑,這吹捧地有些過了吧?不過他初出茅廬便能得到堂堂楚王的大贊美之言,心底也是喜滋滋的,田文也恭維了一句。 “昭翦,年後大朝會之前你就專門陪同齊國使團在郢都轉轉,盡一盡地主之誼!”熊槐吩咐道。 “喏!” 接下來雙方都心照不宣地沒有提及扶柳以及彭城大戰,沒過多久齊國使團結束了第一次與楚王的見麵,回到了驛館。 段乾朋依舊是麵色鐵青,田文看在眼裡也有些心虛,不知段乾朋生氣是因為無法得見田盼一麵,還是因為楚王對以及的過分吹捧。他知道段乾朋在齊王心中的分量,這是一個就連身為相國的父親都不敢輕易得罪之人。 段乾朋隻是喝悶酒,也不說話,田文想了又想,決定還是開口,“上大夫,適才大殿之上小侄魯莽了!” 經田文這一提醒,段乾朋也冷靜了下來,他麵無表情地看了田文一眼,淡淡道:“方才你為何拽我衣袖?我等出使楚國,便是代表著大王,邦國相爭,事關國家威嚴,寸步不能相讓!你如此做派豈不是助長了楚王氣焰,讓其小看了我齊國,看輕了我王?” 田文麵色微變,段乾朋這頂大帽子扣得,弄不好自己就成了齊國的罪人了! 田文心念急轉。 段乾朋瞥了田文一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暗道這小子雖然心思活泛,年紀輕輕卻流於圓滑。齊國真由他父子二人當權,不見得是好事。再者,田嬰向來與田盼不和,此次田嬰派兒子來楚摻和此事,也不知道打得什麼主意,他一定要暗中警惕。 “上大夫,我等此次來楚的底線是以地易盼子。戰場之上楚國占據優勢,我等有求於人,一旦激怒楚王,小侄怕楚王到時候會趁機要挾。” “哼!要挾?”段乾朋眼睛睜圓,喝道:“有求於人?似你這般軟弱態度,安知談判之時,楚王不會以勢壓人,到時候再要強硬拒絕,可就不好辦了!” 段乾朋之言也有道理,田文略一思索也明白了其中關鍵,暗道自己還是太嫩了,麵對雄才大略的楚王,心中難免底氣不足。 想到這裡,田文對著段乾朋躬身行禮道:“上大夫所言如雷貫耳,田文受教了!小侄才疏學淺,以後還要跟上大夫多多討教!” 跟他父親一樣,能屈能伸。 段乾朋笑道:“孺子可教!既然楚王想拖著不辦事,我們便在郢都多待幾天。我聽說楚王已經正式開始變法,正好趁此機會調查一下楚國變法進展如何。楚國在吳起變法之後已經過去了幾十年,當年楚悼王、吳起沒有做到的事,僅憑昭陽、田忌之流,熊槐能不能做到!” 說到這裡,段乾朋起身走到門口,看著略微有些陰沉的天空,嘆息道:“大爭之世誰問鼎,秦齊楚誰主沉浮?秦國已然起勢,楚國正迎頭趕上,齊國…”段乾朋沒有說下去。 田文望著麵有憂色的段乾朋,心思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