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成將我帶到洗浴的房間,再交代了幾句,隨後離開,房間裡有一個木桶,裡麵的水正冒著熱氣,負責這個區域的是一個老嬤嬤,“先生,這邊是裡衣,夾襖,袍子,襪子,鞋。這邊是浴巾,然後我們在門外麵,先生有什麼需求就叫我就好,你可以叫我王嬸。如果需要我幫你梳頭發你也可以喊我。”這個叫王嬸的老嬤嬤瞄了一眼頭上的短發,默默的退了出去。 “好的,謝謝王嬸。” 終於,可以獨處了,此時有一種放下和解脫,脫掉破破爛爛的羽絨服,脫掉不屬於這個時代的保暖內衣,赤條條的鉆進木桶熱水裡,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半個多月了,那種寒冷、孤獨,漂泊而不知所去的彷徨,終算得以改觀。現在依靠著劉表劉景升的第一步算是達成了,在漢末三國亂世,不至於落地成盒,總算初步站穩了腳跟。從穿越落地被抓捕,再到監舍幫獄卒抄寫,再到遇到劉表劉景升,自始至終,我就一個念頭,活下去。 也許,我弄丟了幺舅公給的往返車票,搞了一張單程票,隻身一人來到亂世三國。眼下,最為重要的事,就是活下去。 我在幻想,也許幺舅公知道我出事了,他還可以穿越過來接我,畢竟他已經熟門熟路,或者把小冊子送過來。 對了,或者還有一種可能。幺舅公不是說穿越者更容易發現其他穿越者,也許我能從其他穿越者那裡找到天人感應的應用手冊,如果大家都用的同一個冊子的話。當然不排除另外一個穿越的本案也像我一樣糊裡糊塗的把手冊留在了穿越之前的年代。 想這麼多也是枉然,當前最為重要的就是依附劉景升,活下去。同時,我還可以在襄陽等到劉備的人馬囤兵新野,也或許可以跟著曹老板,向北麵漸進。 從木桶出來,我擦乾身體,依次換上這個時代的衣服,畢竟平常在看到過漢服,這個步驟並不難。再把我的手串和布條依舊紮在手腕,看了看地上那堆換下的破難衣物,叢中把保暖內衣挑了出來疊好,也許未來還有用途吧,畢竟是這個時代製作不出來的物具。我叫了一聲:“王嬸。” 王嬸繞過屏風過來。“先生洗好了。” “地上這破爛衣服就不要了,王嬸幫我處理掉。另外你看這個袍子穿弄對沒有?”王嬸幫我稍微整理了一下。“挺好呀,挺合身的。可以安排先生開飯了不。” “好的,謝謝王嬸。” 可能是因為泡澡太舒服,泡的時間過於長了一些,有點錯過了吃飯的時間。王嬸帶著我穿過廊道來到飯廳,又讓人捧出一個漆食盒,裡麵放了兩個小菜,和一碟米飯,還有一碗蛋花湯。這也是穿越過來以來,吃得最好的一餐飯了。 吃過午飯,王嬸怕我迷路,也許怕我在這裡麵亂跑,把我送回小院廂房。 隻要了中午吃飯這點時間,劉成就把我要的東西歸置好了,在廳房中,竹馬支撐著門板,搭成兩張簡易的書桌,一張桌子上擺筆墨紙硯等用具,一張桌子上擺著兩大卷拓片和一疊空白紙。 緩緩展開,對於書法學生而言,熹平石經,漢代隸書集大成的作品,原碑原拓,字口清晰,筆力蒼勁,通篇隸書精美絕倫,筆勢綺麗生動,自帶絲絲露白,文字結構緊密結合,婀娜多姿,方平正直,中規入矩。 曾經遙不可及的國之重寶就這樣攤開在自己的麵前,此種震撼,已不是語言可以形容了。 膜拜了半響,我開始熟悉這漢朝的文具,滴水磨墨,潤筆試紙,漢代的紙質量不大好,我先寫了一個篆字,本想寫嶧山碑開頭的“皇帝立國”,但又怕人看到聯想,於是寫了李斯小篆“登於嶧山”,再用章草寫了“急就奇觚與眾異”,再用行草寫了“快雪時晴佳想、觀自在菩薩行”等字。 裁刀鋒利,漿糊還行,毛刷可以湊合用。 作為一個書法生,折紙尺寸是爛熟於心的,以四尺作為基準,八開為一張,裱貼後折為兩頁,中間折頁處,標注上頁碼,成品約摸20厘米乘27厘米。這裡有一個小小的心思,就是標準化,如果在東漢三國就定下這規矩,以後看哪個不肖子孫還要改出A4、A3的尺寸,我泱泱華夏,文明的單位就要用尺予以計算。 九十二麵拓片,我選擇從論語開始,第一列下刀,每列十字,每頁五行,這樣一張紙就可以裱一百來個字。 石經論語約16000字,分20章,492篇。第一章《學而》,493字,則計5紙10頁。同時,我再用空白紙,等大摹寫一遍,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又,有子曰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再,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 不知不覺,天光漸暗,一下午裱了《學而》一章,《為政》半章,裝裱托底本是之前的專業課,原樣臨摹,更是書法學生的基本功,這下午時光,可謂是心手雙暢。如果不是周邊環境人設,甚至分不清這是在古代,還是在現代,眼下所做的事與平日幾乎無二。更何況,這本熹平石經 天光漸晚,王嬸送來晚飯食盒,燭光下,咱繼續,作為這個時代的小年輕,哪個不是熬夜小達人。燭光下,貼完了《八佾》。第二天,陸陸續續摹完,《裡仁》《公冶長》《雍也》《述而》。第三天完成《泰伯》《子罕》《先進》等章節,這簡直越做越順手,越做越快。 第四天上午,剛剛完成《顏淵》,正在裁《子路》《憲問》的時候,劉成敲門道:“先生,老爺來看你了。” 我忙放下工具,“拜見府君。” “不必多禮。”邊說著,劉表劉景升邁步到桌案前,看了看我裱好尚未裝訂的論語顏淵,突然驚訝的拿起另一疊我的摹寫稿,“詠之先生,大才也。這墨跡,宛如蔡邕再現。妙呀,甚妙哉。”劉表劉景升再拿起我練筆寫的那張紙驚嘆到,“不想詠之先生筆下這多變化,篆書工整,草書精妙,變化雄強。”估計劉表沒有看到過行書或今草,“那麼,先生,下一步什麼裝訂呢?”劉表問我。 “回府君,割裱本紙太厚,大概分上中下三卷裝訂,相比之下,摹本則薄得多,裝為一卷本即可。” “甚妙,這原拓割裱與詠之先生墨跡,簡直可謂珠聯璧合,必然為後世稱不朽。” “多謝府君誇獎。”我趁熱打鐵,“還想請府君先生題寫封皮。”後世,我們也經常這樣做,自己寫好的論文,導師署名。 “那就恭從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劉表劉景升拈筆沾墨,“怎麼寫呢。” “就提漢拓和漢摹太學石經論語即可。” “好。”於是在一張空白紙上,劉表劉景升分別題寫了題簽:漢拓太學石經論語劉景升、漢摹太學石經論語劉景升。 好家夥,後世不明真相的還以為是他劉表劉景升摹寫的呢。放下筆,問:“詠之先生,剩下的論語能不能在三天內完稿。” “三天,有點趕,但是如果再有一個幫手,想必能行。” “這樣,犬子劉琦,身邊有個書童,或可以過來幫先生打個下手。” “如此,甚好。”我應承道,也許劉表劉景升已經看出來,這個割紙打漿糊之類的事,書童完全可以勝任,隻是我手上編排、摹字的本領,還是有價值的。 “今兒已經正月初十,十四若能裝訂成書,則可以放在元宵聚會上,讓襄陽學人開開眼界,想必也是我荊襄文壇一大盛事。”然後轉過身來說,“哈哈哈,也算給詠之先生慶功。劉成,你去喚來書童,給先生幫忙。” “多謝府君。” “那麼,論語之後,再編哪一本經。” “編完論語,我想暫時停一下,因為這紙若能改進一下,想必更好,畢竟文化千古事,勉強用現在的紙,效果欠佳。” “哦?先生還會改進造紙?眼前的蔡侯紙已經是上品的紙了啊。” “略知一二,這個蔡侯紙確實屬精品,但是如果工藝再做提升,會得到成色更佳的紙,但這事太大,回頭再說吧,先做好手頭的。”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