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書童的幫助下,正月十四日,如期裝訂完成割拓的石經論語,以及墨跡摹本論語,考慮到劉表劉景升當日對墨跡版的念念不舍,我則多做了一個摹版論語冊。將書卷呈給劉表的時候,劉表驚喜連連,“妙哉。七部經書若都能融成這一冊,那有多好。” “此事不難。”我回復道。 “詠之先生可否留我附上,做個書佐經師,負責書籍編修,月俸百五十石。”這裡劉表劉景升可能有點小心思,給了一個初級職務,又給了一個比初級職務略升的俸祿的薪水,讓人感覺他是重視,當然還也許是漢末天下大亂,物價已經上浮,俸祿普遍上漲了。 “多謝府君大人,在下願意為府君大人效勞,而且還感謝府君大人收留,隻是小人現與父母家人失去聯係,亦無妻子,要俸祿也沒啥用,大人賞碗飯吃,在下就足以。” “呃,大丈夫生在天地間何患無妻。”劉表劉景升聽了我的回復哈哈哈大笑。“借問先生,尊父名諱。” “劉公,半農。”沉吟間,我想到了我的書法老師,他的師傅曾在北大跟隨沈尹默、劉半農求學。此時此刻,要找一個姓劉的先賢,我脫口而出,認先達為父,也算是對於先賢的尊重,在這個特殊場景,應當無傷大雅。“先父無官無職,也非名門望族,亦無甚名號。”看到劉表沉吟,我解釋到。 “既然詠之先生遭遇盜賊,在這亂世之秋,那本府就代替做主了。先生貴庚。” “建寧五年臘月生人。”估計會問到這個,大約比照年號回推20年,編了一個出生年月。 “奧,虛歲二十,適合婚嫁了。” “多謝府君。” 元宵夜,劉表在府中大排宴宴,廳上高朋滿座,劉表劉景升於主人座,文臣武將謀士幕僚大族巨賈依次排開,我們耳熟能詳的劉表公子劉琦、劉琮、劉修,侄男劉磐、劉虎,連襟蔡瑁,武將黃祖、黃射、呂介,文臣蒯良、蒯越、蒯祺、鄧羲、劉先、劉闔、習禎、楊儀,名仕龐德公、黃承彥… 席間,劉表劉景升朗聲說道,“各位,最近我得一青年才俊,此君妙手割舊拓,裱裝成冊,同時再摹蔡氏隸書,書成太學石經論語一冊,字跡工整,惟妙惟肖,如蔡公再現。劉成,現把摹拓的論語呈上來,與諸位大人共同欣賞。” 也許單純捧劉表的場,也許是各位第一次看到割裂成這樣的書,便於攜帶,從順序上還不影響閱讀,而且還保留了蔡邕的筆法,拓本忠實原著,摹本惟妙惟肖,眾人嘖嘖稱奇。 人精蒯越此時搭話:“恭喜府君,得此異寶,不知這妙手才俊,人在何處。” “正在府上,來來,詠之先生,起身與眾位大人見見麵。這位詠之先生,現任本府編修之職。” “府君大人。”我連忙起立躬身行禮,“在下劉詠,字詠之,各位大人,佳節安康。” “果然儀表堂堂。詠之先生筆力剛勁,妙手連連,不愧是我荊州後起之秀。”雖然之前不認識,總的來說,劉表的人才就說我荊州後起,必然不錯蒯越再道,“不知詠之先生思才如何,比如今晚我荊州盛宴,先生不若吟兩句。” 蒯越這不是出難,而是順水引導,烘托氣氛,想必能寫出如此書法的人,文才不會差吧。依然算拍劉荊州的馬屁。 “荊州盛會,佳節歡聚,此情此景,不才有如下兩句。”此刻,氣氛烘托如此,需要逞強,雖然寫詩做對並非我所能,但是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寫詩也會吟,這首詩不用太好,也莫太差就成,隻是哪些是元宵詩呢,一時間竟然有點語塞。為了掩飾此時的尷尬,我在桌前取了一杯酒。 轉身舉起酒杯道:時逢三五便團圓,滿把清光護玉欄,天上一輪才捧出,人間萬姓仰頭看。關於這事,畢竟不想著賤李白杜甫能名家大腕,就委屈借用一下曹公紅樓筆下賈雨村先生了。 “好。”眾人道。 “氣象不凡,好一個天上人間,如此才俊必然是我荊州之幸呀,恭喜府君大人,喜得如此才俊。”蒯越祝賀道,繼續帶氣氛。“來來,大家敬府君大人。” “恭喜府君大人。” “乾。” “乾。” 飲罷,劉表繼續說道,“這位詠之先生,乃益州人士,家族為避兵患,舉家東遷,結果途中遇盜賊,現孤身一人,流落於此。不知在座哪位家族,有適婚閨秀,又看得入眼詠之先生的,本府今兒就此做媒,撮合一對佳偶。” “稟府君。”座中一男子起身。 “原來是文祥先生,請講。”劉表見習禎習文祥起身,猜測這位習先生家族有合適人選。一想,習家雖然不如蒯、蔡、黃等大姓大戶,但也算荊州本地豪族,此時響應自己的提議,亦有表忠心並向自己靠攏的意思,心中亦是滿意的。 “我家胞弟習林,乃襄陽侯習公鬱之後,家住襄陽城西十裡峴山南邊,膝下有一女,待字閨中,虛歲十五,名喚蕓娘,能識文斷字,雖是我侄女,亦視為親生,如蒙不棄,我願意做主,將蕓娘許配與詠之先生,結為秦晉之好,也不妨有個照應。” 蒯越聽罷,知道習林並非官宦之家,雖然抬出一個習公鬱已經過了好幾輩人了,但作為襄陽名門願意與劉表靠攏,也算是件好事。而且這個劉詠想必也並非是劉表直親,巴蜀西川,無依無靠,蒯家不明就裡的情況下,不爭比較好。於是樂於成全的表態帶節奏。“好,文祥先生有風流,擅談論,想必蕓娘姑娘必然美貌出眾,而詠之先生文采出眾,雖然家門多舛,但從此紮根荊州,也不妨一樁美事。能在荊襄有此喜事,恭賀府君大人。” 眾人附和。 說親,不本該我才是這場戲的主角麼,不是,此時此景,飲宴之上,隻有一個主角,那就是劉表劉景升,無論提起話頭及時附和的蒯越蒯異度,還是積極響應劉表劉景升的習禎,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以及滿堂文武高士,慶賀的不是我這個無名小卒的婚事,而是劉荊州大人的說媒,為誰說,怎麼說,仿佛這一切都不重要。當然更不幸的是蕓娘,一群人在慶賀她即將的婚事,她本人卻好不知道,她的喜樂也不重要。突然想起了阿桑的葉子,一群人的狂歡,一個人的孤單。 我托著酒杯,走到習禎麵前,無論此刻的心境怎麼樣,但是此景際遇我需要這個說媒,也需要這個姻親,確保風雲動蕩的社會裡,我不是一個來歷不明的人,而是背後還有一個千絲萬縷的家族。“拜見伯父,詠之這廂有禮了。” “好好。不必拘禮,從此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鄰座的不知道誰見到我過來,奉承一句:“詠之先生高才一句萬姓仰頭看,氣勢如虹。啊,恭喜習大人,喜得佳婿。” “同喜,同喜。” 宴會持續很久才散場,這晚我睡得特別安穩,一個後世的學生亂入三國這個亂世,兵荒馬亂中幸而來到一個相對安寧的荊州,因緣際會,又在劉表劉景升這裡,勉強站穩腳跟,而沒有出現落地成盒的悲劇。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客觀局限,穿越並非突破了這個時代的客觀局限,而隻是把一種局限換成另外一種局限而已,所謂強者,是尊重和接受這個客觀局限,並且努力發現找到並加以利用這個局限,從而扭轉局麵。然而穿越所提供的便利,包括有穿越者利用後世的科學發現在古代研發出玻璃、大炮,某種語境下,也就是時代的紅利而已,而實際上,人是不能突破這種客觀局限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