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四月起,我命人將隔壁院子門給封死,然後在鄰墻上開一小門,讓其完全獨立起來,備米備糧。有空就從小門過去,安排木工雜工等製作雕版,到八月末,六七個工人已經把論語四十章雕版準備就緒,實際上對於雕刻而言,刻木頭比雕磚雕石頭容易多了,雖然是習禎家族本來的工人不用計算工錢,但若本核算按照四百文每月計成本,已經花費一萬五千錢了。 雕版既出,後麵的印就相對容易,工人兩人一組,一人上墨一人覆紙,揭開稿紙的同時又可以為下一張做準備,不出半天的打磨,兩人已經配合得當,一個時辰一組可以印兩三百張,假如一天工作四個時辰,還無需996加班,十來天即可完成印刷。這個地方要用印刷了,畢竟紙覆蓋上去後還要用刷子刷。 九月中旬,四十麵雕版各印了一千一百來張,小院本是住房改做工廠還是有些不適當,原先的堂屋地麵一摞一摞堆滿了印好的紙稿。切邊裝訂,剩餘可能再有月餘必然完成。 這段時間,我則陸陸續續的摹寫完成了石經的最後兩個部分公羊與儀禮,於我而言自是職責所在,也是學習古之經典的一個路徑,一趟抄寫下來,過手過眼,內容也知曉個七七八八。七經之中就是這兩冊字數最多,我分別上下卷裝訂後,麵呈於劉府君。 劉表劉景升看到這最後兩冊依然興奮,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摹本書,但是畢竟是完結篇,從此收集了一整套,自然是高興的事。然後兩人自是閑聊,突然,劉府君將道“這段時間我老做一個怪夢,夢到池塘水中生出一團火光的樣子,百思不得其解,詠之先生幫我斷斷。” 我心說,當然有異端了,畢竟孫堅孫文臺要來作亂了。假裝沉吟片刻,然後說道:“不慌,待我為先生占一卦。” “先生還會起卦。” “早年跟隨家師學過一二。”沉吟半響,“府君,此乃火中生蓮之卦,凡事是險非險。” “先生這個卦叫什麼名字,怎麼跟文王六十四卦不大一樣。那火中生蓮又如何解。” “此乃,觀音靈簽,乃觀音大士所授。不知經了幾世幾劫,我師教授與我。至於這火中生蓮,在卦象中屬於中簽,吉兇宮位,所謂火裡生金蓮,凡事似險非險也。占仙機,雖然逢險,不損其身,營謀用事,皆遇貴人。” “能否詳細一些,是有何種災險,又有何化解之法。” “府君,所謂天機不可泄露,但是在下既食君之祿,必然忠君之事。府君所夢之池塘,是哪種樣式,山河湖海這種廣闊呢,庭院之間這種園林呢?” “就是後庭院之池塘,說來也是,這池塘中確有蓮花。” “既然是園中之池,那禍或起於袁,後塘之火,則恐怕是兵臨城下,那火中生蓮,自是逢兇化吉。” “哦,袁,袁紹?袁術?袁潭?” “恕在下才疏學淺,不知道具體何所指。但無論是誰,按照卦詞提到的,他這兵戈都是猴子撈月一場空,最後請府君兩件事。一件是此事到此為止,千萬莫外傳,一旦傳開,天機徹底泄露,則恐生變。兵臨城下已經兇險,若再生變,則恐怕就是災禍了。第二件是如果真逢兇化吉,府君則當重謝觀音大士點化之恩。” 劉表劉景升對此將信將疑,陷入沉思,我則找機會告退離開。 天氣又深秋了,早晚已經略有寒意,蕓娘為我準備了一身秋裝,望著裝幀完成的那部分論語,頗有成就感。我遣家裡雜役去請習禎大伯與峴山的嶽父回來議事。同時考慮到孫堅孫文臺圍城的時間可能要接近了,安排管家預備一些存糧。 傍晚習禎大伯與嶽父前後來到家中,蕓娘頗為高興,安排菜肴酒水。 習禎大伯看到一大摞成品書,很是激動,這質感比他當日在劉表府中看到的那本相比,不知好了多少,雖然是拓印,因為雕版的原因,印出來不像碑拓那黑底白字,而是白底黑字,所以視覺效果更加沖擊。而且紙張的光感、韌性也遠比市麵上的蔡侯紙好很多。這次的論語,既不叫漢拓太學石經論語,也不叫漢摹太學石經論語,直接叫《太學石經論語》。 “太好了,終於印出來了。”習禎大伯在房間裡踱來踱去,“印出來多少冊?” “計劃一千冊,印刷已經完成,但是裝訂目前裝訂了三百來冊。” “這雕版真是太神奇了,我要去把這個書先給劉荊州大人。” “哎,大伯不急,不如吃了飯,明兒清早,你我嶽父大人一起去獻書。” “另外問一句,大伯,這書大概能值多少錢一冊?” “這怎麼也要價值一兩銀子一冊。” “一兩?”嶽父喝在嘴的裡的茶差點噴出來。 我能理解他的驚訝,當時的貨幣大概一兩銀子價值一千錢。於是補充到:“五月至今,印書這邊大概用了七個工人,另外買工具材料,再算上房租,滿打滿算這一千冊論語,成本大概三萬錢。五萬張紙,按照一文一張算,裡外裡總成本大概八十錢,然而你要賣一兩銀子,你的利潤翻了十來翻喲。”這裡麵打了個埋伏,此時嶽父的造紙成本遠遠低於一文一張紙,他工人數不變或略增加,日造紙六百張,大概一文錢能出五張紙。也就是書的成本我已經翻了倍。 聽完這個算賬,習禎大伯與嶽父那種驚愕,難以言表。 次日,吃過早飯,則備書去麵見劉表,習禎打算把全部製作的書冊捆上,嶽父連忙阻難並向我使眼色。 “大伯,我覺得去獻書,又不是送書,獻一摞有個幾十本百把本就夠了吧,不要把全部家當都送掉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畢竟嶽父心疼呢,一兩銀子一本呀。” 最終扯來扯去,商定獻六十本,原因是六十本書捆在一起已經一大摞,還是比較好看的。 一行人,用紅綢綁好並抬著一摞書,《太學石經論語》,到劉表大堂。劉府君滿臉心事,又強打這個開心,收下這個一套六十本書。習禎大伯略有詫異,在劉府君臉上沒有見到他期望的那種驚喜驚艷。這個不怪大伯不知道,劉府君的心事恐怕隻有我知道。 就在此時,大堂下方跑來一人,“報。” “報府君大人,黃祖將軍送來急報。” “呈上來。” “是。” 字條不大,劉表看後,臉色一沉。隨手遞過來,“詠之先生,你看。” “莫非。” “莫非是池塘火生金蓮。” 這句大伯嶽父聽不懂的,聽到劉表劉景升這樣說,估計他心裡沒有少琢磨這句觀音靈簽。我接過黃祖的軍情,說:“原來那個猿猴是這猢猻。” 劉表眼前一亮,急道:“撈月的猢猻猴子。” “那也是像中所示。” “那麼,詠之先生,現在怎麼做,你說那黃祖那邊怎麼安排。” “當下有三,供大人參考。一是傳令各級官員、各縣籌糧籌兵,積極備戰;二是回黃祖將軍,能戰則戰,不能戰則回襄陽,保存實力,集中優勢兵力,伺機破敵。三是加固襄陽城防,做持久抗戰之準備。” “好。”劉表劉景升對左右吩咐,“召蒯越、蔡瑁,傳眾文武,堂前議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