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初，護法夜叉者七，性勇悍，不畏死，縱橫沙場，從帝君征戰。護法之道者，以其夜叉之本，殺生也。後死其六，至璃月港初建之時，唯金鵬存焉。 　　天下既安，妖魔雖滅，然邪祟所餘怨氣並渣滓無可消解，常作魔物侵擾。帝君深慮之，乃集眾仙，擇焉令守璃月港。其任重，眾仙相覷，無敢應者。金鵬奮然出曰：“吾願當之。”帝君憂其任重，又無限期，以其業障之身未可當也。乃曰：“無他，至死方休！”遂號降魔大聖。 　　夫今之璃月，地大物博，黎民安康，邪祟之事不復者，降魔大聖之力也。至於其所思，仙家之事也，未敢妄猜。晴夜，或聞笛聲於深山幽林之中，而不見吹笛之人，乃相顧曰：“此夜叉之思舊也，吾等已擾仙家之清靜。”遂急去。 　　凡生於璃月之人，皆宜之上述之事，平日謹言慎行。不敬仙師者，天誅地滅。” 　　…… 　　兩個深淵法師鬼鬼祟祟，在一處陰暗的小樹林會麵。 　　“公主殿下的命令，在這裡。”火深淵法師摸出一張紙條。 　　“好的，你們那邊準備得怎麼樣了？”冰深淵法師一邊伸手去接一邊問道。 　　“我們……”還沒等火深淵法師把話說完，一個身影箭一般竄了過來，兩個法師的元素盾立刻破碎。長槍橫掃，深淵法師瞬間斃命。 　　魈甩了甩長槍上的血，“一般來說，深淵法師是不會成對出現的，它們想乾什麼？”這是時，一張紙條從他眼前飄過，他本來不想注意那張紙條的，如果不是仙人敏銳的眼力使他看到了“夜襲璃月港”五個字。 　　“什麼？”魈一躍而起抓住那張紙條並將其展開。 　　“公主殿下所製定夜襲璃月港計劃確定於海燈節實施。當天日落時分各分隊於層巖巨淵集結，後向東北方向前進，注意避開群玉閣。” 　　魈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沒事，至少我現在已經知道有這件事了。這幾天暫且不去層巖巨淵，以免打草驚蛇。”接著，他將紙條塞回深淵法師手裡，裝作沒有發現它，否則深淵就會因知道計劃泄露而改變方案。那樣，主動權就不在魈的手中了。 　　回到望舒客棧，魈略作休整，開始考慮應對策略。 　　“日落時分集結，那我提早去那裡埋伏著？好像不行，誰知道這些家夥會從哪裡冒出來，萬一被發現就適得其反了。紙條上說向東北方向前進，那我想想……”魈想得出了神，完全沒有注意周圍事物。等到埋伏地點終於確定下來，他才發現望舒客棧外的大道上全都是千巖軍，他們正忙著搬運一個個大箱子。刻晴和凝光正在親自監工。 　　魈不知道這是在乾什麼。按理來說，璃月七星此時應該在群玉閣忙得不可開交，監工這樣的事命令下屬去做即可，何必親自參與？可能是因為千巖軍搬運的東西很重要？或許那些是海燈節要用的物品？魈在心中猜測。但這與他無關，他要做的隻有通過無止息地戰鬥來守護璃月。對於那一方人間煙火，他是永遠都不會融入的。夜叉所到之處，殺伐與災難就像鬼魅般陰魂不散，這是天理——神明來了也無能為力的天理。魈走進廚房，要了一份杏仁豆腐。 　　…… 　　深淵大軍完成了集結。 　　這次行動是史無前例的。以往深淵法師都隻是單個出現，一般是對幾個魔物進行某種儀式，能夠危害到的隻有不小心碰上他們的倒黴蛋。此次行動卻是召集了上百個深淵法師，裹挾著大量的丘丘人、史萊姆，並由一名深淵使徒帶隊向璃月港發動進攻。 　　“話說我們為什麼這樣做？過早地暴露出我們的大規模作戰能力可能不太好。”一名深淵法師問。 　　深淵使徒回答：“我們今夜要踏平璃月港！聽說巖神已經死了，那還有什麼好害怕的？前幾天我們的情報人員被殺，但情報尚未遺失，這就說明那個綠頭發的家夥沒有發現我們的意圖，突襲計劃一定能成功！顛覆神明的治世，這是第一步！” 　　隊伍行進到一處險峻的地方，璃月港的燈光已經若隱若現。海燈節是璃月最為盛大的傳統節日，家家戶戶都忙著張燈結彩，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正在逼近。深淵使徒的臉上露出陰險的笑容，“嗬嗬，今天我們就……” 　　話音未落，隊伍中段突然喧嚷起來。“什麼事？保持靜默！”深淵使徒一邊大聲維持秩序一邊向聲源靠近。還沒等他弄明白喧鬧的原因，一桿神槍向他刺來，深淵使徒忙舉劍格擋，巨大的力量差點將雙劍震飛。原來就在剛剛，魈看見深淵大軍毫無防備，於是從一個山頭一躍而下，連人帶槍落在隊伍中段。僅僅是幾秒鐘的時間，史萊姆等低級魔物就被盡數斬殺，深淵法師也死了幾個。其餘的深淵法師急忙開盾，連同深淵使徒一起發動攻擊。但所有攻擊都落空了，早在魔神戰爭時期，魈就以身姿迅捷、行蹤難以捉摸聞名，更何況兩千年後呢？深淵大軍暈頭轉向，徹底亂作一團。 　　“靖妖儺舞！”魈喝一聲，一個黑色的麵具在他的臉上浮現出來，這正是在魔神戰爭時期令無數敵寇聞風喪膽的夜叉儺麵。魈的戰鬥力直線上升，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掃深淵大軍，風元素如利刃一般收割著敵人的生命。不一會兒，深淵大軍便被消滅殆盡。深淵使徒通過空間隧道逃跑，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魈收起長槍和儺麵。今夜的大戰不會給他留下什麼特殊的記憶，隻不過是又一次守護了璃月港而已。他想休息一會兒，於是來到一處山崗坐了下來。在這裡，他能清楚地看到璃月港全貌。海燈節之夜，家家團聚，一定很熱鬧吧。魈望著燈火通明的璃月港，嘴角漸漸露出一抹笑容。 　　二 　　“清心者，華白而莖綠，和湯服之可清熱解毒。然其名分不止於此……生於高山石罅之中，愈寒愈盛。或言其高潔傲岸，蓋以此故。” 　　…… 　　魈喜歡清心。 　　這種花似乎天生就帶著一身傲骨，不屑與其他花卉為伍，也不屑於接受平原的舒適與溫暖，而生長在高山之上，俯視著塵世眾生。有時清心竟會從石縫中間冒出來，生命力極其旺盛，外觀絲毫不差於平原上養尊處優的花朵。 　　每當魈感到煩躁時，他便來到慶雲頂的任意一個山頭上。這裡地勢極高，即使是最優秀的冒險家也無法涉足，清心卻在這裡生長。坐在清心旁邊，魈馬上就能靜下心來，體內的業障也安分了許多。他還能聞到一股清香——但是別人都說清心是沒有香氣的。或許，魈與清心之間存在著某種緣分？如果手上沒有沾染魔物的血，魈還會輕輕地撫摸著清心，但絕不會將他摘下，帶到地麵。清心不適應舒適的平原環境，就像夜叉永遠不會融入人間。 　　有一回，旅行者帶給魈一種奇特的花。那花從花蕊到花莖都是紅的，紅的像血。還沒等拿到手裡，光是看著它，魈就感到一種強烈的排斥感。但盛情難卻，魈還是接過了這朵花。過了幾秒鐘，魈又將其硬塞回去，他竟然感到及其的厭惡、惡心，卻不知道是為什麼。對於其他的生於平原的花朵，他也隻是不太喜歡，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排斥反應。“這是什麼花？” 　　魈問道。 　　旅行者回答：“這是血斛，是在稻妻的古戰場旁采到的。這種花很是奇特，隻生長在戰場旁邊，而且那場戰役越是慘烈，這種花就越是鮮艷。這一朵血斛是我為你精心挑選的……” 　　“為什麼送我這種花？”魈的語氣中明顯帶著不滿。 　　旅行者有點詫異，“我，我以為你會喜歡。”他疑惑地想道：“鮮血和殺戮可以吸引夜叉，所以魈不應該喜歡血斛嗎？” 　　旅行者想的沒錯，夜叉生下來就是為了殺生，過去造下罪孽是因為殺生，以後用以贖罪的方式也隻能是殺生。以此為據，魈應該很喜歡以鮮血為養料的血斛才對。但魈拒絕了：“拿走吧，我不喜歡。” 　　魈還是喜歡清心。 　　三 　　“夫杏仁豆腐，無豆腐於其中也。以其狀酷似，遂名之。其味香甜並俱，沁人心脾……金鵬大將喜食之，蓋以其多苦，乃以甜補之。” 　　…… 　　在魈剛剛歸順帝君時，歸終見他麵容清瘦，個子又矮，於是提議給他吃一些營養價值高的東西。經過挑選，有以下這幾道菜入圍：肥得流油的甜甜花釀雞、香甜無比的杏仁豆腐、外觀華麗的翡玉什錦袋、能讓仙人動凡心的仙跳墻。 　　魈從沒吃過這麼豐盛的大餐，他一口氣把整桌菜掃個精光。接下來幾天裡，魈頓頓按這樣的食譜點餐。可無論他吃多少，清瘦的身形仍然絲毫未變。這可羨慕壞了甘雨，她從小就胖，長大後嚴格控製飲食才能保持苗條。 　　白駒過隙，鬥轉星移，魈的幾個大哥大姐一個個離去，戰爭結束了，璃月港建立了，他也成了降魔大聖……隨著時間的推移，魈早已厭倦了幾乎一切人間煙火食，唯有杏仁豆腐，他鐘愛至今。那種甜入骨髓的味道令他無法自拔。 　　“鹹的東西讓他想起鮮血的味道，辣的東西會讓他感覺自己受到傷害，酸的東西讓他回想起以往噩夢般的經歷，所以他最終把這些都舍棄了。又因為他曾經嘗盡了世上的苦，所以他選擇了甜來進行彌補，使自己暫時徜徉於美妙的幻境之中。”鐘離曾這樣對旅行者說。 　　四 　　“凡血戰過後，伏屍百萬。忠烈之魂遺於荒野，無以還鄉。遂以木為架，紙為籠，內置油盞，引火後徐徐升空。英魂乃尋其方向而往之，竟得還鄉。後成習慣，必放海燈於戰後，所以祭英魂也。有詩曰：“海燈一盞淚盈觴，沙場英烈魂歸鄉！”” 　　…… 　　魔神戰爭，生靈塗炭。帝君率千巖軍征戰四方，要還天下一個太平盛世。 　　對於幾千年之前的往事，知情人或許就隻剩下帝君等幾位親歷者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當時戰爭的慘烈程度，遠超今日所有人的想象。 　　“他們死在了外地，他們的英魂就在外遊蕩，無法還鄉！”一位千巖軍教頭痛哭流涕。不久前的一場戰役中，他所率領的幾百名士兵全部戰死，而他本人則被屍堆掩埋，這才僥幸撿回一條性命。“他們離去了，我無法阻攔，可至少要讓他們的英魂回到璃月啊，怎能一直做孤魂野鬼？” 　　這位教頭的話傳到了帝君的耳朵裡。帝君曉得，這不僅是那位教頭的心聲，更是千巖軍每位將士共同的意願，包括他自己。“讓英魂還鄉……該怎麼做呢？”帝君苦思冥想好幾天，終於有了一個主意。 　　一天夜裡，千巖軍正在舉行陣亡將士追悼會。帝君拿著一個白色的燈籠狀的東西走上臺，“同誌們，請看我手裡的這個東西，我稱它為“海燈”。當我們把裡麵的油盞點上火，它就可以飛到天上。”說著，帝君親手操作，放飛了第一盞海燈。“海燈將會飛向將士們的英魂的所在地，將士們的英魂看到海燈，就能順著它的來路走下去，回到璃月。”從此以後，每一場戰役結束後必有燃放海燈這一環節，而海燈被發明出來的日子就成了海燈節。即使戰爭早已結束，海燈節也沒有消失，反而更深地烙在璃月人民的心裡，成為對保家衛國的將士們表達敬佩、享受這來之不易的和平的節日。有時，魈會遇到個別海燈快要落到地上了，他就會助一陣風，使其重新飛上天空。“那畢竟承載著擁抱和平的願望啊。”他這樣想。 　　海燈一盞淚盈觴，沙場英烈魂歸鄉！ 　　五 　　魈坐在山頭上，眺望著燈火通明的璃月港。 　　皓月當空，快到午夜了，但海燈節的氣息反而越發隆重，按照習俗，家家戶戶都要先放煙花，後放海燈。 　　不出所料，一個個煙花升空，爆出一朵朵美麗的花狀圖案。這煙花象征著什麼？不僅是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更是這無災無難、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魈最喜歡這樣的圖景了。河清海晏，天下太平，這不正是無數千巖軍先烈的畢生追求嗎？同時也是自己所守護的。魈幸福地想著。 　　可是不一會兒，煙花盛會戛然而止。“今年怎麼回事？時間這麼短嗎？”魈不禁感到奇怪，今年燃放的煙花數量連往年的四分之一都不到。魈正想著原因，一枚煙花單獨升空，爆出一個人形圖案。 　　“哦，估計是誰定製的煙花吧。”魈曾經聽說過這樣的事：有的人為了表達對某人的懷念或敬仰，不惜花重金定製一種特殊的煙花，而這煙花爆出的圖案正是那個他想要致意的人。但今天這圖案有點眼熟，魈定睛一看，這不正是他自己嗎？奇怪，誰會給他定製煙花呢？魈百思不得其解。 　　這時，找書苑 wｗw.zhａoshuyuan.com 又是兩枚煙花升空，一個呈現出魈手執長槍向前猛刺的模樣，另一個圖案則是一隻被刺倒的魔物。魈站了起來，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接著，不計其數的煙花從璃月港各個角落升入天空，於是，一個個降魔大聖的身影在璃月港上空翻滾、騰飛，整個夜幕都成了魈的舞臺。 　　還沒等魈從震撼中回過神來，數十萬盞海燈一齊被放飛，這時風向突然轉變，吹向魈所在的地方，海燈齊刷刷飄了過來，在天上形成了亙古未有的海燈長河！其絢麗程度，令那條星河也黯然失色。憑著敏銳的眼裡，魈能清楚地看見每個海燈都掛著一張小紙條，他甚至還能讀出上麵的字： 　　“降魔大聖多多保重！” 　　“多謝降魔大聖護佑璃月！” 　　“降魔大聖，全體千巖軍將士向您致敬！” 　　…… 　　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今夜的萬家燈火，隻為你一人閃耀。” 　　魈回過頭，發現來人是旅行者，他的手裡端著一碗插著清心的杏仁豆腐。 　　“今夜的活動由璃月七星策劃，人民也都自發參與其中。這是整個璃月的心意啊。”旅行者說道，將杏仁豆腐遞了過來。 　　魈接過杏仁豆腐，問了問清心的香氣，低下頭吃了兩口，抬頭望向海燈長河。幾千年來，魈未曾哭泣，此刻他的臉上卻布滿了淚痕。 　　那碗杏仁豆腐，甜，真甜…… 　　———————————————————————————————————————— 　　一邊碼字一邊循環《煙火之邀》，感覺魈就站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