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1 / 1)

這世上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愛自己的孩子,這件事十年前祝旭就明白。但他那時候也隻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他知道父母不喜歡自己,對自己的離開可能還慶幸,少了一個討人厭的孩子。   但是十年後,他回到家裡發現了一個四歲的小男孩。   那時的他不認為這個孩子跟自己有什麼關係,但父母卻笑著對他說:“小昶啊,這是你的弟弟。”   四歲的弟弟,也就是說,他剛考上大學沒多久母親就懷孕了。   知道這個事情,卻說不清心裡的滋味,好像不是開心也不是難過,隻是無耐無力。心裡甚至還生出一點點怨恨,那怨恨讓他明白,不是所有父母都是愛孩子的,父母的愛也是可以被拿走的。   他看著母親用軟綿綿的聲音跟那個孩子說話,看著那個孩子大叫大鬧……   祝旭不記得自己小時候是不是也這樣,但他可以肯定母親從沒用這樣軟綿綿的聲音跟自己說過話。   他告訴自己,我已經長大了,不該計較。   可是不行!   父母和付一楠的父母差不多十年後又見了一麵,祝旭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等他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是父親說:“你跟楠楠也算是青梅竹馬,等你暑假回來就兩家人見個麵吃個飯把事情定下來。”   定什麼下來?什麼時候跟付一楠青梅竹馬了?兩家人為什麼要吃這頓飯?   心裡清楚,卻覺得這件事真是荒唐可笑!   他想要反對,隻說了一句話就被父親堵了回來。   他說:“我不想跟她定下來,我又不喜歡她,麵都沒見幾次。”   “那你喜歡誰?”父親問。   “……”   他喜歡一個人,被父母知道後一通大罵。他遷怒喜歡的姑娘,倆人分開數年。   可是這些不能說,隻能用沉默抵抗。   “我看你初中高中的時候還很像那麼回事,怎麼到了大學都不會談女朋友了?”父親用一種嘲諷的嘴臉說:“是不是知道成年了要對人家負責了就不敢戀愛了?你這小子,如果父母不幫忙張羅,你這輩子還能娶上媳婦嗎?”   “……”   大學期間也不是沒人跟他告白,甚至相較於高中,大學裡的女生更加坦蕩,不介意倒追,更不怕被當眾拒絕。   有那麼一段時間,祝旭幾乎天天都能收到女生表達好感的信息,有在學校表白墻上發布信息的,有加了他的社交賬號企圖網絡攻陷的,還有的用傳統的方式手寫情書的……   祝旭其實也不明白,為什麼他忽然就沒了談戀愛的心思?   當他再次看到嶽遙,他才明白是為什麼。   一場無疾而終的愛情,隔著生死離別讓其冰封,隻等再次相見才又重新燃起。   祝旭看著會議室裡的三個哥們兒,苦笑道:“親身經歷一場生死,忽然就覺得人該為了自己而活,我已經不想再討好任何人了,包括我的父母。”   程佳航用一種羨慕又心疼的眼神看著他,忽然用拳頭抵住自己的胸口,跟著指向祝旭,道:“哥們兒懂你。”   程佳航的原生家庭跟祝旭的不一樣,但一樣難以擺脫那種無力的,如影隨形的感覺。   他父母在他小時候離婚,之後又各自婚嫁。父母倆人有了自己的家庭,程佳航這個拖油瓶就被無情的扔給了爺爺奶奶。   之後爺爺去世,葬禮上奶奶覺得自己一個老太婆養不了程佳航,並且程佳航越來越大,奶奶希望兒子能把孫子接走,父子倆在一起彌合一下父子情。   誰知程佳航的爸爸聽了親媽的話,竟然誤解了老太太的意思。   他覺得是程佳航某些方麵做得不好,或者是說了什麼話惹得自己親媽不想養他,於是就打算找兒子算賬。   那時的程佳航看到了多年未見的父親,有點生澀想要親近,又不知道怎麼親近,於是就把自己的心事告訴了趴在圍墻上的老貓。   那是一隻貍花貓,是爺爺奶奶給他的玩伴,從父母離婚到現在八年,它被爺爺奶奶養的很胖,臉上的表情雖然冷漠但程佳航就是喜歡,甚至不叫這隻老貓的大名“咪咪”,而是一直喊它“貓爺”。   貓爺死了。   在爺爺死去後的第七天,程佳航把貓爺埋進了爺爺的墳墓裡。   那天對程佳航來說是天崩地裂,是海水倒灌,是莫名其妙,是天降災禍……   他被父親踹倒在墻邊,忍著疼疑惑的看過去,看到的是父親把肥肥的貓爺從墻頭上拽下裡,狠狠地灌在地上,貓咪被摔的爬不起來,慘叫著。   “爸,不要!”程佳航眼看著多年未見的父親一腳踩在了貓爺的身體上。   他一把將父親撞開,十幾歲的半大小子,力氣像一頭牛,將父親撞飛了兩米,後背重重的摔在地上。   “你媽,你個小兔崽子!”他被撞的四腳朝天,等坐起身,兒子已經捧著那隻肥貓跑出了他們村裡的院子。   哭聲震天,把老太太從屋子裡震了出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怎麼回事?”   程佳航那坐在地上的父親跟自己母親告狀,“那小兔崽子反了天,等他回來我要打死他!”   “航航怎麼哭那麼慘,你乾什麼了?”   “不就把他養的貓踩死了嗎?”男人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我看這個小崽子是不知道誰是他爹!”   老太太一聽自己兒子乾得缺德事,伸手就去打,被推開後,老太太哭著說:“那是你爸養的貓,七八年的老貓,你給踩死了!我讓你修復父子感情,你就是這麼做得?”   “他惹得你都不願意養他了,不是欠教訓還是欠什麼?”   “你滾好吧?馬上,我孫子以後跟你沒關係!趕緊滾!”   “媽!”   “我不是你媽,以後你別來看我,趕緊滾!”老太太一邊罵一邊把兒子往外推,見他不情不願,老太太甚至摸了個苕帚抽他。   馬上五十要當爺爺的人了,哪還被人這麼揍過?他迅速離開了自己家,院門外停著他的汽車。   程佳航的父親就那樣走了,他不知道程佳航抱著貓爺的屍體在自己爺爺新起的墳頭前呆了多久,直到天黑透了奶奶過來找。   “我不想回去!”   “你不想回去你還在這待一晚上?別讓你爺爺死不瞑目!”   “我不想看到他。”   “誰?你爸?”   “他不是我爸!”   “我已經把他趕走了。航航,跟奶奶回去吧,奶奶不要你爸了,以後隻有你了。”   那天回去後,程佳航不知道自己躲在被窩裡又哭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