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香甜。柿子輝煌。 一群人啃著香甜的柿子,滿臉都是柿子的金黃的汁液,滿臉都是笑意,乍看起來,真是一件極為美好的事情! 楊柳歌作為觀者,不禁也欣然微笑。他想招呼一聲,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他忘記了,自己在剛剛的極度嘴饞之下,將自己的舌頭嚼碎了吞了下去。現在,他嘴巴裡隻有一點點舌根,由於夠不到牙齒而得以幸存。 他往柿子樹那裡走近,卻步履蹣跚;他試圖爬上柿子樹摘顆柿子,卻無從發力。 他忘記了,他的大腿和胳膊上的許多肌肉,早被他吞進了肚皮,隻剩下一片坑坑窪窪。 他艱難地扒在柿子樹上,看著他的五個同伴大快朵頤。 他“啊啊啊”的叫著,試圖引起他們的注意,讓他們拉自己一把。 然而,他的同伴連看他一眼都覺得浪費時間。他們狼吞虎咽,連柿子的果核都不放過。 楊柳歌隻能趴在地上尋找。他找呀找呀,找了又找。他總能找到幾滴從他同伴嘴角滴落的柿子汁,滲進了地裡,隻在地麵留下金黃的小點。 每當這時,他就將柿子汁滴落處周圍的泥土,都吞進嘴巴裡。細細咀嚼,用力吮吸,努力感受那種香甜。 不知過了多久,忽有一聲爆喝響徹耳邊! “汰!!!” 楊柳歌被震得耳膜生疼,甚至有紅色的溫熱細流自耳朵深處緩緩流出,但他卻忽然從一種混沌、迷幻中清醒了。 他想到了自己所做的那些事,羞愧、惡心、憤怒等情緒一擁而上,但他還來不及將這些情緒進行表達,就已經看到了那棵柿子樹的真正形狀。 那是一棵怎樣的樹呢?楊柳歌很難形容。 他看見樹乾的皴裂處緩慢又不息地流淌著鮮血。 他看見枝頭的柿子不是柿子,而是一顆顆腐爛的人頭。 他也看見,掉落在地麵上的柿子汁不過是人頭的腐血,柿子樹根下,不是泥土,而是一具具無頭的屍骸,密密麻麻,層巒疊嶂,覆蓋了柿子樹方圓十米的地麵。 楊柳歌吃的不是柿子汁和泥土,而是腐血和腐肉! 他把兩根手指往喉嚨眼裡使勁地鉆,借著強烈的嘔吐感,伏地吐出了一灘未消化完全的肉糜和幾條將死未死的蛆蟲。 “停嘴吧!”聶磊冷冽的聲音傳來。 楊柳歌抬頭望去,隻見聶磊長發散亂,一隻耳朵不知被什麼啃掉了一半,參差的傷口上已經不再流血,赤裸著的上身也多了許多血痕,正緩步朝他走來。 聶磊走近後,查看了一下楊柳歌的傷勢,平靜地說道:“你的傷不好治,但相比於樹上的五個,已經算是僥幸了。” 楊柳歌聞言才注意到樹上的五個同伴,他們依然像剛才一樣瘋狂吃食,但吃的實際上就是自己。他們已經吃光了自己的四肢和內臟,隻剩下半截脖子和一顆頭顱,奇怪的是,他們仿佛並不覺得痛苦,而是滿臉歡愉。 聶磊走進柿子樹,一拳打斷一條略粗的樹枝,然後將它甩給楊柳歌。“站起來吧!你還有的救,但他們中了我的驚雷吼仍未醒來,再加上身體這種形狀,已經是身心俱廢,絕無挽救的可能了。” 驚雷吼是山河拳法的一種運用技巧,即以嗓子模仿出拳,震動聲帶肌肉,凝聚聲波針對某一範圍,達到振聾發聵、當頭棒喝之效果,和江湖流行的獅子吼是一個路數。也正是被聲波震懾到耳膜破損,楊柳歌才從一片恍惚中醒來。 楊柳歌用疑惑和求助的目光看向聶磊,他既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又想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 聶磊瞅了一眼楊柳歌,回道:“別指望我能幫你。我既不知道此中內情,也不知接下來如何是好。我不是跟你們說過了嗎?我隻管出拳。至於分析原因,那非我所長,我也懶得思考。但是我可以跟你說說我所遇到的事情。”他緩緩地敘述起來自己的經歷。 原來,就在楊柳歌帶隊離開不久,聶磊在靜待間忽然發現隊伍中少了一個人,於是召集眾人圍在一起報數。 第一遍報數,是十八人。 第二遍報數,是十七人。 第三遍報數,是十六人。 人數越來越少,是個頭腦聰明的正常人就覺得不對勁了。聶磊當即喝停眾人,想要阻止這種莫名的情況。然而,除了他以外的眾人似乎像著了魔一樣,不管不顧,一意報數。 “一、二、三……十五” “一、二、三……十四” “一、二、三……十三” “一……” 聶磊阻止不了,試圖打暈了一個人,然而,即便被打暈了,那人也依舊在昏迷中張嘴發聲報數,依舊在某次報數之後消失無蹤。 當聶磊再度凝神看去時,場中隻剩他一個人了。 他左右尋覓,不見人影。他也沒有亂跑,依然停在原地。 “我想了想,我雖然沒辦法找到它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也無從查明原因,但任何詭異,想要殺掉我,都總要過我這關。於是,我也懶得四處尋摸,就在原地等它來好了。”聶磊感嘆地解釋道。 不久後,詭異來襲。 是和他一起留在原地的其他個十九人,他們回來了。 他們目光呆滯,步伐僵硬。朝著聶磊圍了過來。 聶磊注意到他們的指甲不知怎的,在短短一會兒長得非常長,約有十公分,眼睛也紅彤彤的,跟兔子一樣。他心知不妙,不待他們圍攏,搶先出拳,一拳便打爆了一個師弟的腦袋。隻是,這失了腦袋的軀殼,依然執著地朝他走來。 他也隻能施展身法,跳出合圍圈,對著一個師弟的身體上下快速出拳。 打斷胳膊,還在動。 打穿胸膛,還在動。 打爆心臟,還在動。 扯出腸子,還在動。 打爛上身,還在動。 打斷雙腿,還在動。 聶磊嘆息道:“我那時實在找不到這種詭異的核心。它不像你遇到的白影,打穿腦袋和心臟就可以停止。所以,我就隻能用笨辦法,一個一個地嘗試。等我將那具軀殼從上到下完全打成肉泥,它才徹底不動彈了。這時,我就明白了,它相比於白影,核心應該不是實體的,而是處於虛幻中的一種莫名的力量。” 楊柳歌聽得一臉驚悚,他很想問一句後來怎麼樣了,但他隻能“啊啊”兩聲,頹然地閉上了嘴。 聶磊似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說道:“你是想問後來如何吧?後來,我就隻能把他們十九個人全部打成了肉泥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