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日,化人場 看著趙宗義將小瘋子的骨灰撒到骨池內,王翀將一刀黃紙丟進了香爐: “小瘋子,早就和你說別亂跑,現在完了吧,就這麼死了,也不知道你大名叫什麼。 願你來生吃飽穿暖,不被人欺,不被人騙,有個響亮的名號。花和尚、達摩、一燈大師,我幫你選了幾個,你自己挑挑。” 趙童兒雙手合十,拜了一拜,對王翀說道:“小官兒,你別難過了,至少你幫小瘋子伸了冤了。你這樣我心裡也很難過。” 化人場內有一股令人不適的焦臭味,陽光被高大的圍墻和場中一棵大樹隔得很遠,雖然是盛夏,這裡卻充斥著陰冷。 “他是我來到這個世界遇到的第一個朋友,傻乎乎的,總是被別的乞丐欺負,我見他可憐,就問奶奶要了一些錢給他,那時他給我掬了一躬。 我隻是可憐他,他卻真誠的感謝我,很好,他讓我感覺到這個世界還有一點溫度,人活著還有一點意義。” “小瘋子不貪心,每次隻要幾文錢,然後去買兩個燒餅,自己吃一個,給他妹妹留一個,我們倆經常聊天,其實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我知道他把我當朋友。” 王翀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其實這個案子我當時就看出不對,但我想關我屁事啊,這世上那麼多不平事,我管得過來嗎?我全家死光,又有誰來管我過。 有人說,命苦的人容易死,但如果我當時直接把這個案子接了,他可能也就不會死了。 我對不起他!” 一股陰風吹過,爐內熊熊燃燒的火焰因為對於風的威力過於敏感而拚命燃燒,火焰更高了些,紙灰四處飛舞,像雪花一樣慢慢的落下。 王翀痛苦的閉上雙眼,眼淚從他的臉上無聲滑落。 趙童兒感到自己的心好像被一隻大手攥住一樣,陷入了一陣悲苦和心酸之中,她拉了拉王翀的袖子:“小官兒,你別哭了。” “我不是哭,是被紙灰瞇了眼了。” “啊?那我幫你吹吹。” 趙童兒踮起腳,用手指撥開王翀的眼皮,然後撩上一半麵紗輕輕的往他眼睛裡吹了一口氣,這是她第一次和一個年輕男子靠的這麼近,近到她能清晰的看到他臉上的肌肉在微微顫動。 他的眉是這麼的漂亮,厚厚的嘴,呼吸是如此的灼熱,如同夏天最灼熱的那道陽光。 她的動作很輕柔,心軟軟地融化在某種醉人的溫暖中,又像漂浮在水中,沉浮不定。 桑音抬起了頭,數著天上的雲彩,她知道,小姐的春心,動了。 ----------------- 大內,雨花廳 雍慶帝和德妃正坐在榻上,身前跪著的一個小內侍正將今日何家發生的一切稟告給了他們。 德妃聽完,感嘆:“這案子還真是奇,不過這王翀又是怎麼知道有個奸夫,而且這麼快就抓到了他呢?” “娘娘,這個他沒說。” 雍慶帝沉思了下說道:“一個婦人要殺死一個成年男子極為不易,所以既然既然確定何秀才被害,那必然有個奸夫,而且從他說的案情來看,從那假何秀才投河到家裡人來找,不過片刻就沒了蹤影,說明此人水性極好,而且對河道極為熟悉,那就隻能是水上討生活的。 打漁的都是當日撈當日買,那牛大在房中幾日,必沒有去魚市,王翀派人去那裡一問便知。” “陛下英明。” 小內侍又稟道:“但是我看那王大人結案後臉色不是很好,而且還和黃員外說了句話。” “說了什麼?” “婢子沒有聽清。” ----------------- “虎毒不食子。”王翀對趙童兒說道,“這老匹夫好算計啊。” 王翀和金員外說完這句,當時他點頭連說是是是,王翀知道他聽懂了卻裝沒聽懂。金員外也知道王翀知道他聽懂了,知道自己在裝聽不懂。 “你和他說這個乾嗎,難道這事是他主使的?” 趙童兒的臉上殘留著紅暈,幸好有黑紗遮著,不至於心思流露。 王翀從懷裡拿出兩份供詞,丟到了香爐裡,說道: “我昨晚仔細看了一下牛大和何金氏的判詞,才知道那金員外打了一手好算盤。 其實金員外早就知道牛大和何金氏的醜事,當時何金氏想和牛大成親,金員外不肯,反而將女兒嫁給何秀才,你以為他像外麵說的那樣講信用?才不是,他就是看上了何家的家產。” “他知道何金氏和牛大相好,性子還偏激,嫁到了何家,能放過何秀才?遲早被這兩人害死,如果成功了,那何家就是何金氏當家,他再慢慢從女兒手裡把這點家當賺過去。” “那牛大供詞裡說,自己在賭場裡輸了很多錢,我估計也是金員外設的局,就是要逼著牛大去殺何秀才。” 趙童兒聽了感覺到渾身一冷,她何曾見過這麼歹毒的人心,問道:“那現在不是沒成功嗎?” “我找穩婆給何金氏看過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的確有了身孕,到時候他就是這個孩子的外公,可以名正言順的幫孩子掌管何家家產。” “不對啊,這孩子是牛大的啊,何家會認嗎?” 王翀把無奈的用竹棒敲了敲香爐,說道:“金員外可以說自己女兒和何秀才早就私定了終身,你有證據說他們沒有嗎?滴血認親?何秀才都死了,找哪個鬼去認,這官司就算打到大理寺,我們都得捏著鼻子認。” “就是說這何金氏死了對他更好?整件事是他在後麵推著?” 王翀攤了攤手道:“可以這麼說,所以我才這麼說他啊。” 有什麼辦法,金員外什麼都沒有乾,隻是讓女兒嫁給了何秀才,就讓事情按著他的想法發展了,而且他在堂上表演了一番,還落個好父親好嶽丈的名聲。 趙童兒學著王翀的樣子瞇起了眼,律法對金員外沒辦法,不代表她沒有,她絕不允許這西京城有比她還囂張的人。 “對了,這個給你。”王翀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遞給了趙童兒。 趙童兒接過來,拔掉塞子聞了聞,裡麵有股濃重的藥味:“這是什麼?” “我有天看書,偶爾看到一個治七絕癥的方子,就抓了點草藥讓藥店熬了些藥丸。” “七絕癥?”趙童兒疑惑的看了看桑音,隻見她悄悄指了指自己的臉,然後裝作恍然大悟道:“哦哦哦,好,那萬一吃了出問題怎麼辦。” “那我們就去訛藥店。” “好,到時候我六你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