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老漢領著楊歲回到家中，指了指一間舊草屋給楊歲，那本是他兒子兒媳所住，空了許久，倒正好給楊歲歇歇腳。 　　兩人都聽不懂對方說的話，也沒多言語，楊歲施了一禮，在地上搓了搓鞋底的泥就進了屋。羅老漢冷眼看著他進了屋，便牽著狗回到和孫子睡的屋子，哄了孫子睡覺。半晌，拿了煙袋坐在屋前石頭上“叭嗒，叭嗒”的抽著，卻沒注意到孫子從床上爬起來，從床底摸出顆乾核桃，敲碎了放在床頭。 　　楊歲進了屋子，四下打量，真稱的上“家徒四壁”：半拉的草席就是門，沒油的破碗便算燈。稀疏疏的茅草鋪成床，漏風的土墻結蛛網。 　　楊歲也沒嫌棄，他原來在抵村時，睡的就和現在差不多，有個地方落腳就成。看到老漢坐在那抽旱煙，知他對自己還有戒備，便歇了包袱，脫了鞋，在床上開始盤腿修行。 　　明月高懸，稀星點點，遠處不時傳來兩聲狼嚎。院子裡隻有羅老漢的旱煙煙火忽閃忽閃的，那老狗便盤在他腳邊睡覺。羅老漢臉上，手上溝壑縱橫，正如這遭受了妖禍，匪患，天災，兵痞而滿目瘡痍的土地一樣，沉穩無言。 　　夜風微涼，那老狗突然豎起耳朵，狂吠著沖進了羅老漢孫子所睡的屋子中，羅老漢大駭，順手抄起身邊連枷沖了進去，隻見一個一丈長的人影彎著腰，在他孫子的床邊“喀嚓，喀嚓”的吃著什麼。 　　羅老漢目眥欲裂，大叫一聲，舉起連枷打了過去。 　　楊歲在聽到狗吠時便睜開了眼，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妖氣，急匆匆下了床，連鞋都來不及穿，剛出門便聽到叫聲。沖進那屋，隻見一個人影飛了過來，伸手接住，竟然是那老漢。 　　隻見得那老狗正撕咬著一個細長黑影，那黑影一腳便將老狗踹開，身邊還散著斷開的連枷。 　　“何方妖怪，竟敢傷人？” 　　那黑影見了楊歲，轉身便想從窗戶翻將出去。楊歲運轉靈力，擺出拳法，一拳便打的那黑影慘叫一聲，飛到院子當中。 　　楊歲緊追出去，借著月光看清了那黑影： 　　無麵無目，沒臉沒皮，血淋淋的身子滴著油，露半截的腸子招蚊蟲。 　　楊歲正欲打殺了這鬼怪，突然那鬼開始“嗚嗚”的磕頭：“求。。。嘶。。。道長。。。嘶。。。饒命。。。嘶。。。我並未傷人。”聲音好似破半邊的爛風箱，更古怪的是他說的本地方言自己亦能聽懂。 　　楊歲收了氣力，轉頭一看，那老漢果然扶著墻慢慢站起身來，旁邊是他被嚇醒正在嗷嗷大哭的孫子。 　　“刷！”一陣勁風襲來，楊歲扭頭避開，隻見那鬼身體中竟然又鉆出一隻吊死鬼，吐著嫣紅的長舌喘著粗氣瞪著他。幸好從與魚妖一戰後，楊歲麵對妖魔都留著兩個心眼，不然真被那鬼怪偷襲成功。 　　楊歲揮拳砸向吊死鬼，直把它打作黑煙一團，再回首時旁邊的鬼怪卻早已卷起黑風遁走。 　　那老漢見楊歲趕走鬼怪，老淚縱橫，彎身要拜，他連忙將其扶起。村中其他人早已被犬吠驚醒，一群老頭舉著火把，拿著鋤頭，釘耙等家什跑來查看，看到眼前場景驚疑不定。那老漢跑到眾人跟前說話，奈何楊歲根本聽不懂他們方言。 　　隻是楊歲胸口又微微發熱，那黑煙之中飄起米粒大小的一點亮光，投入他體內，霎時楊歲腦海中多了一門術法“通言術”。 　　“這吊死鬼也有妖丹？” 　　楊歲驚訝，那通言術倒是不太復雜，心中暗自過了兩遍便掌握了。 　　“小老兒多謝小道長救命之恩。”見那老漢跪在地上，楊歲終於聽懂其所說。 　　“使不得使不得，快快請起。”楊歲扶起老漢，那老漢也吃驚自己能聽懂他的話。 　　“不知此處是何地界？那鬼又是何妖物？” 　　“好叫小道長得知，因此處有一枯木崖，這方圓三十裡地便隨之喚作枯木崖。”老漢來不及多想，指了指遠處隱約露出的懸崖影子，開口說道，“本村名羅田箐，老朽姓羅，乃是第五任村長了。” 　　“我小時聽父輩說過，這枯木崖隻有一怪，是一枉死書生，死後不忿，化而為鬼，食了五百人。”羅老漢嘆了口氣，“想來便是此獠。” 　　“枉死鬼？”楊歲暗自思索。 　　“老朽自開蒙識事以來，也是第一次遇到。。。狗娃，你說這鬼怎會半夜尋你？”羅老漢一把扯過身邊哭哭啼啼的小孩問到。 　　“我，我不知道。” 　　羅老漢作勢要打，楊歲連忙攔下，輕聲問到：“小弟，你說最近有沒有遇到什麼奇怪的事。” 　　狗娃抹抹鼻涕，“最近見不到先生教我識字了。” 　　“先生？”楊歲看了看羅老漢，羅老漢擺擺手：“我們這窮鄉僻壤，所住老小皆是睜眼瞎，哪裡來的什麼先生。” 　　“狗娃，你與我說說這先生教你什麼呀。” 　　“先生教我的可多了，一二三四，個十百千。。。還教我寫自己的名字哩。找書苑 ｗww.zhａoshuyuaｎ.ｃoｍ ”狗娃蹲下身，用手指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寫下“羅狗娃”三個字。 　　羅老漢駭的坐在地上，自己竟從不知此事。 　　“你的先生長什麼模樣？” 　　“我看不清。” 　　“看不清？” 　　“前麵祭拜過山神爺爺後，我就夢到先生在教我寫字，還給我講許多故事，隻是醒來之後我就記不得先生的臉了。” 　　羅老漢拉住孫子，急道：“你這豺狗咬的，怎不與我說這些事？” 　　“你白日就去田裡，晚上回來不與我多說幾句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還沒先生對我好。嗚，哇哇哇。。。”狗娃大哭。 　　楊歲輕輕安撫了狗娃，羅老漢尷尬的站在一旁。 　　“先生都與你講些什麼故事？” 　　“可多了，有一個為了讓母親養身體，就在冬天去鑿開冰塊撈魚的故事，還有一個為了不說謊，寧願不要十碗白米飯的故事。。。”狗娃慢慢回想到。 　　楊歲驚異，這所謂先生，不僅教狗娃識字，還教狗娃忠義禮孝。 　　“後來我夢見一群人要打先生，我上去打他們也打不動，還咬了其中一個人一口。”狗娃繼續說。 　　“再後來我就夢不到先生了。前天阿爺給我摘了五個核桃，我剩了三個放在衣服裡想留給阿爺吃，但阿爺回家就睡覺了。” 　　“前天晚上我就夢見有人說核桃好香，他也想吃，我就擺了一個放在床頭。” 　　“昨天晚上我又夢見他說核桃皮太硬了，剝不開，我今晚就剝開了。。。” 　　楊歲一凜，問題便出在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