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加倍奉還(1 / 1)

翌日清晨。   魏國公府後宅,窗明幾凈的臥房外,幾名高挑侍女圍攏在一起,各個略施粉黛、蛾眉緊蹙,正小聲商量。   “小公爺怎麼還沒起?”   “要不,你去看看?”   “我不敢,你忘了?上次小公爺也是起晚了,蝶兒私自進去,沒過兩天就被趕出了府,據說是被人牙子賣到巷子裡做了暗娼……”   說到這,嚇得瑟瑟發抖,再不敢提進去叫人的事,一直在外磨唧到日上三竿。   這時魏國公終於回到府中,於隨從陪伴下來到後宅。   他昨夜宿於左軍都督府處理軍務,或許是公務繁忙,至今雙眼仍顯得有些發紅。   此次回府,他本想找大兒子談些事,卻被告知對方至今沒有起床,便陰沉著臉趕來。   “公爺。”   見到魏國公,門口的侍女齊刷刷跪下。   “來人。”魏國公皺著眉頭,已接近於發怒邊緣,吩咐隨從道:“給我將門砸開!”   一名結實的親兵聽令而行,滿是老繭的手掌將兩扇木門輕易推開,踏步走進去,隱隱在香薰味裡聞到血腥氣,定睛一看,哆嗦了一下:   “……公爺,小公爺出事了!”   ————   城門外,陳陽一行正在趕路。   比起陳陽的昂首闊步,另外兩人的動作就慢了許多,尤其綠蘿一個嬌女子,即便行李由徐弘遠分擔了部分,走起路來還是有些吃力。   “師父。”徐弘遠有些不忍,緊跑兩步追上陳陽,“也走了一個多時辰了,咱們歇息一會如何?”   陳陽轉過身,麵色不大好,倒不是情緒不佳,隻是有些黑眼圈,一副操勞過度的樣子。   “出遠門就是這樣辛苦,算了,在路邊找個地方休息吧。”   昨夜的青色紙人,自然是陳陽的手筆,他祭出了新搬山符,為此著實耗費不少氣力。   徐弘遠見陳陽同意,立馬回去幫助綠蘿卸去負擔,就在樹蔭底下歇息。   未過多久,遠方忽然出現了一陣塵土,接著是隆隆的馬蹄聲,一隊身著光鮮衣甲的騎兵快速靠近,各個挎刀背弓、裝備精良。   陳陽並沒有太慌張,瞇起眼睛看清了來客後,隻默默立於原地。   “道長!”   王總旗翻身下馬,來到陳陽的麵前拱手道:“道長為何去得這般急,也不知會我一聲!”   王總旗,現在應該稱呼為王百戶了,他身上正穿著件銀白飛魚服,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臉得意。   此衣服並非尋常百戶可著,顯然其如今在魏國公那裡頗為得用。   “恭喜百戶高升。”   “哪裡,這還是多虧了道長。”   王百戶笑得合不攏嘴,“道長,我是特意來為你送別的,一路上緊趕慢趕,終於還是趕上了。”   “話不多說,我現在手頭也沒多少銀子,就把這東西贈予道長。”王百戶從口袋裡掏出那支雙管短銃,遞到陳陽麵前,“還有些剩餘的子藥,也一並送給道長,望道長千萬別推辭。”   上次在將軍塚裡並未仔細查看,陳陽趁著機會,低頭打量起這把他更習慣稱為“噴子”的東西。   弗朗機人的貨,歐羅巴本土製造的舶來品,沒有什麼多餘而奢華的裝飾,因保養得當,散發著淡淡光澤,每寸都在表示著其身份——並非束之高閣的玩物,而是吞吐硝煙的兇器。   雙管短銃確實不錯,而陳陽還有把握改進一下,令其再上個臺階。   至於彈子與火藥,其實也好解決,他如今已經通法,自然可用秘術製作。   “既如此,就多謝百戶了。”   ————   收到國公傳令,法寅禪師匆匆地趕到後宅,經過嚴密把守的親兵,走進屋內。   麵沉似水的魏國公站在床前,看著他死去的兒子。   小公爺徐弘誌躺在床上,已經絕了氣息,額頭被砸得凹陷下去,腦漿、血液、連帶著眼球,白的紅的黑的混成一團,濺得到處都是。   一個平日裡養尊處優、纖塵不染的翩翩公子,這樣的死相確實淒慘。   法寅禪師眼底精光一閃,看出小公爺的傷口殘留著邪氣,又看向地上那沾著血的罡洞,無奈嘆氣。   “我早就勸小公爺扔了這邪門法器……”   “大師。”魏國公勉強保持著平靜,“我問過了,昨夜沒人來過,護衛的親兵也沒有偷懶,亦沒有聽見什麼聲音……誌兒到底是怎麼出的事?會不會是那人乾的?”   他很清楚,最近大兒子得罪的人裡,有能力做到這事的隻有一個。   自己也想過要不要將對方除去以絕後患,但考慮到三兒子的前程、還有那人先前的助力,隻能作罷。   無論怎麼說,都是眼前死了的蠢貨理虧,好端端偏要去招惹別人。   但若大兒子真被那人所殺,他無論如何也要報仇。   那人?   法寅眼前閃過穿著麻布道袍的年輕身影。   他懷揣疑慮,仔細地查探了下周圍,並沒發現有人留下蹤跡。   “不好說,現場沒有明顯痕跡,據我估計,那人應該是沒來過,他昨日還好心贈予了小公爺一張驅鬼符,隻是小公爺不願要……若有那符在,或許小公爺就不會出事。”   法寅又看向手抄金剛經與天王像,見到它們的靈光都已晦暗駁雜,顯然是因為罡洞與其相克所致。   “必是有什麼東西趁夜摸了進來行兇,但保護小公爺的都是精銳,門窗也沒有打開的痕跡,能夠無聲無息做到這一點的,大概便隻有鬼物,可鬼物是卻不可能操縱這罡洞的。”   法寅向魏國公解釋,“不論那蕃僧是否已墮入邪道,法器也對尋常鬼物有克製,若有強悍鬼物出現,也瞞不過貧僧的眼睛。”   “照你這麼說。”魏國公聲音有些顫抖,“難道是誌兒自己敲死了自己不成?!”   “恕貧僧直言。”法寅禪師雙手合十,躬身道:“這罡洞上確實隻有小公爺與死去蕃僧所留痕跡,密宗法器本就多有古怪,或許是小公爺常與其接觸,而遭了那蕃僧布置的後手……畢竟蕃僧是小公爺親手所殺。”   “除了這種情景外,唯一的可能,便是那人用了什麼奇特法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在半夜裡將罡洞隔空運了起來,砸死了小公爺。”   魏國公紅了眼睛,厲聲追問:“這事可以做得到麼?”   “很難,世上雖有搬運之術,隻是隔這麼遠能舉起法器,又不讓周圍人發現,我確實沒親眼見過。”法寅禪師知無不言,“據說搬山道人有搬山填海術,或能做到,但如此微妙之術,不像是剛通法的年輕道人能掌握的,而他若有此能耐,也不會時至如今才使用,所以貧僧不能斷言。”   “照我估計,還是第一種的可能較大。”   “或許能?那也夠了,吾寧殺錯不放過。”魏國公殺氣騰騰地轉過身,冷著臉下令,“給我把軍令下至在京各衛,派遣快馬……”   “公爺。”   法寅禪師打斷了魏國公的話,不客氣道:“公爺已經失去一子,如今又想失去另一個麼?如今是什麼時節,若是惡了那道人,因此而影響大事,公爺又該如何自處?在京各衛出動,必引得朝野震動!到時又如何向當今聖上解釋?”   “公爺要三思啊!”   “你……我……”魏國公一時氣急,“難道就這樣走脫了他?總要問個清楚!”   “不是叫他走脫……若是事成,到時以公爺之力,便是此人逃到北朝又如何?事有輕重緩急,此刻重要的是做大事呀!”法寅禪師苦苦勸慰,“三公子與那道人交情頗深,不至於有危險,而若公爺貿然動手,反而是害了三公子!”   “唉……就聽大師所言。”   魏國公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下憤恨,狠狠地一跺腳,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