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宴會(1 / 1)

波蘭不驚 九少·猶格 4235 字 8個月前

三月四日,祝聖宮的宴會廳中人聲鼎沸,波蘭臨時政府的高官要員們齊聚一堂,有的穿著西裝,有的身著軍裝,有的還帶著禮帽,在人群之間穿梭,有的人拿著酒杯,有的人已經在桌邊坐下大快朵頤。   侍者們穿著筆挺的西裝,胸前係著白色的絲帶,腳穿低口皮鞋和長到膝蓋的白襪。他們站在每一扇門前,仔細觀察著廳裡客人們的一舉一動,以便需要時,不需招呼他們便能及時上前侍奉。   官員和軍人涇渭分明,官員們大多年過半百,身寬體胖,表情淡然地坐在桌旁,或是飲酒,或是細細品嘗前點,即使偶有交流,也是輕聲細語。他們聚集在自己的圈子裡,略帶一絲不屑地打量著宴會的其他參與者們。   相比之下,軍官們就要英俊和養眼得多了,他們穿著軍隊的禮裝,除了腿上有傷的阿波卡利斯元帥以外都筆直地站著。他們大多隻拿著一杯香檳,占據著宴會廳的中間,聲音洪亮而中氣十足,表現出由內而外的得意和神氣。   還有小部分人既非官員,也非軍人,他們大多是青少年,是官員和軍人的孩子們。德雷克和克裡斯汀都屬於這列。他們大多還不能飲酒,隻能找一張桌子,端上一盤可口的小吃自娛自樂。   約瑟夫·雅蓋洛很快來了,所有的人都起身向他致意,他現在是波蘭國家議會的議長,也是臨時政府的首腦。如果建立波蘭王國,他將是雅蓋洛王朝毫無爭議的開國之君;如果建立共和國,他也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任總統。   他首先走到了在鋼琴邊的伊格納奇·揚·帕德雷夫斯基身邊,這是波蘭著名的音樂家,也是約瑟夫已經決定的內閣總理,帕德雷夫斯基和約瑟夫握了握手,隨後便指向鋼琴。   “音不準了,朋友,”帕德雷夫斯基擦了擦手,帶上了自己的手套,“您的官邸似乎缺一位優秀的調音師。”   “我的朋友,您知道的,”約瑟夫笑了起來,“我不是一個擅長音律的人,這架鋼琴放在這已經十幾年沒用過了,倘若您喜歡,我倒是不介意把它送給您。”   “您可以統治一整個波蘭,卻駕馭不了一架小小的鋼琴,”帕德雷夫斯基拿起放在鋼琴上的酒杯,和約瑟夫緩緩地走著,“立陶宛的事情解決了,可是獨立之路還有不少困難,有人說沙皇已經死了,也有人說沙皇已經站穩了腳跟,很快就會殺回聖彼得堡。”   “這些消息都是道聽途說,”約瑟夫點點頭,從侍者的盤中拿起一杯香檳,“誰也不知道俄羅斯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們需要情報部門,一個專業可靠的情報部門。”   “我明白您的意思,”帕德雷夫斯基走到窗戶邊,看著不遠處的一棟建築,“在這方麵,我們有著其它國家無可比擬的優勢。”   約瑟夫舉了一下杯子,遙遙地向那棟建築敬了一杯,隨後兩人便離開窗戶,向著大廳的另一邊走去。但他們路過年輕人的圈子時,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站起來向約瑟夫致意。   “不必拘謹,孩子們,”約瑟夫環視了一圈,沒有見到自己可愛的女兒的身影,帶著責備的口氣向德雷克詢問道,“克裡斯汀呢?我應該囑咐過你要好好照顧她,德雷克。”   “她剛剛去花圃了,說是要給將軍采一束花,”德雷克輕輕地彎了彎腰,“我讓麗莎跟著她一起去了,這會應該要回來了。”   “如此便好,”約瑟夫對麗莎這個侍女很放心,她是克裡斯汀的貼身女仆,從克裡斯汀出生的時候就陪伴左右,他絲毫不懷疑這個女孩對他女兒的忠誠,“德雷克,你要記得去和那些先生們打個招呼。”   “當然,父親,我見過了將軍先生就去,”說罷,德雷克轉向帕德雷夫斯基,臉上帶著尊敬的微笑,“您好,帕德雷夫斯基先生,我的父親經常提起您,說您不但是一位優秀的音樂家,更是一位高尚的紳士,無與倫比的政治家。”   “公爵大人謬贊了,我隻是一個普通的鋼琴師罷了,”帕德雷夫斯基舉杯回敬德雷克,並拉住他的手將他帶到自己的身邊來,輕聲說道,“不用聽你爸說的那些話,那些隻會在食槽裡拱食的人,不去見也罷。”   德雷克隻是苦笑了一下,嘴上沒敢答應他,隻是禮貌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便立馬岔開了話題。   “聽說議會馬上要確定波蘭的國體了,”德雷克也小聲地說著,盡量不讓旁邊的人聽見,“準備實行共和體製還是君主製,您有消息嗎?”   “這可不好說,親愛的德雷克,”帕德雷夫斯基放下了酒杯,這意味著他打算在這裡和德雷克聊上一會了,他抓了抓那標誌性的爆炸頭,平常憂鬱的眼神更多了幾分擔憂,“這可不止是我們能決定的,還要看立陶宛人的想法,還有國際上的問題,德國害怕我們倒向英法,英法則正好相反。”   “您的意見呢,代理總理閣下?”德雷克並沒有跟他多繞圈子,直截了當地點明了他這次談話的目的,他非常清楚,帕德雷夫斯基的意見至關重要,若是這位代理總理能公開在議會上為共和說上幾句好話,那波蘭的命運將大為不同。   “我恐怕不能和您多說什麼,我親愛的少爺,”帕德雷夫斯基聳聳肩,表現出為難的樣子,但又把身體湊到了德雷克的耳邊,小聲說著,“不過,如果沒什麼變故的話,我日後恐怕要稱呼您王子殿下了。”   德雷克一臉驚訝地看著對方,在得到對方肯定的點頭,他明白有些事情已經無法改變了。國家議會已經比原定的時間推遲了三天,僅僅是為了等待國家的英雄,出兵立陶宛並凱旋的畢蘇斯基將軍能夠回華沙參會。   現在去做任何事情都已經晚了,無論是他,還是他的妹妹克裡斯汀,都必須接受這個事實,波蘭將繼續君主製,而放棄原本可能實現共和的希望。   “這隻是一種妥協,為了安撫近在咫尺的德意誌、以及國內貴族的妥協,你的父親也是社會黨的英雄,”帕德雷夫斯基試圖安慰眼前失落的少年,“我相信你的父親不會讓國王的權力大過議會的。”   他覺得眼前的代理總理閣下的想法有些理想了,或許現在的約瑟夫會因為對共和的熱情在之後的議會會議上同意限製王權的提案,但這種熱情在國王權力的沖刷下還能持續多久呢?   當年參與到法國大革命中的拿破侖,最後不也將皇冠帶在了自己的頭上嗎?被譽為民主之光的法蘭西共和國,最後不也改名叫法蘭西第一帝國了嗎?所謂的共和、民主的誓言,又存在了多久呢?   權力是世界上最危險的毒品,當你沾染上權力後,就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走了。你之後隻有兩條路可走,要麼放棄權力,被別人殺掉;要麼殺掉別人,死死掌握著手中的權力,直到死神前來收走你的靈魂。   德雷克不相信他的父親會是個例外,在他不是國王的時候,或許他會支持共和,當他成為國王之後,今天他喜愛的共和派在明天就會成為他最憎惡的敵人。這種事情在歷史上可謂是屢見不鮮了。   “聽說您和克裡斯汀小姐已經在私下的場合裡宣布支持共和了,”帕德雷夫斯基拿起來酒杯輕輕搖晃著,眼神中透露著年長者才會具有的溫柔和憂心,“這不好,你們還太小,還不應該這麼早確定自己的立場。”   “我們隻是說出了對未來藍圖的美好構想,而且是私下的,”德雷克看了看在不遠處的三哥阿列克謝,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而且,父親的孩子中也有人是堅定支持君主製度的,甚至是支持沙皇的。”   “無論如何,波蘭的獨立是不容妥協的,”帕德雷夫斯基說,“不論是君主國還是共和國,波蘭已經向全世界宣布了自己的獨立,如果有人想否認這個事實,我們會和祖先一樣將他們趕回老家。”   就在帕德雷夫斯基說這段話的時候,數以萬計的波蘭士兵正從他們的駐地出發,前往位於邊疆的各個防線,他們的首領,軍隊的總統帥阿波卡利斯已經在波蘭的東西兩個方向設立了十二個防區。   “您覺得威脅會先從哪裡出現,東方?還是西方?”東方的威脅是十分明確的,俄國人絕不會允許波蘭就這麼簡單的獨立出去,和俄國佬的戰爭是每個人都能預見的。   但西方的威脅卻是不確定,德國固然想要吞並波蘭,擴大它在東歐的勢力,但如果波蘭能成為俄羅斯和德意誌之間的天然屏障,德國人應該也樂意見之。反而是西南邊的奧匈帝國,很難確定它的具體態度。   雖然奧地利在拿破侖三世遠征的時候被迫讓國內所有其他民族全部獨立,但在法國退出巴爾乾後,奧地利皇帝弗朗茨·約瑟夫一世憑借各種手段再一次吞並了周邊所有的小國。德雷克不認為奧匈會放棄在嘴邊上剛剛獨立且十分孱弱的波蘭。   但他不知道的是,奧匈帝國目前的處境並遠沒有在這座祝聖宮中的人想象得那麼輕鬆。   帕德雷夫斯基還沒來得及給出回答,就聽見門口的侍者慌忙跑進來通報道:“貴客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