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裡,喧囂的宴會還在進行著。約瑟夫看了一眼管家,意識到第一次敬酒的時候到了,他帶著一絲微醺,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高舉手中的酒杯:“祝偉大的波蘭萬歲!乾杯!” “祝偉大的波蘭萬歲!”所有賓客都站了起來,齊聲高喊著。他們的眼中閃著淚光,畢蘇斯基的聲音格外大,即使在數十人的聲音中,也能清晰地聽見他的歡呼聲,他幾乎要流出淚水來。 “祝偉大的波蘭萬歲!”亞歷山大一口喝盡了杯中的酒,將杯子摔在地上,許多年輕的軍官也效仿他的做法,紛紛把玻璃杯摔在地上。人們從中感到了無比的暢快和瀟灑,就像親手粉碎俄國的部隊一樣令人歡悅。 一陣歡騰後,侍者忙上前收拾了打碎的杯子,大家紛紛落座,繼續吃飯和聊天,氣氛更加熱鬧了,人們沉浸在這飄飄然的氣氛中,香檳一瓶接著一瓶,大塊的餡餅和奶酪也紛紛端上了餐桌。 德雷克和往常一樣,安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吃得不多,喝的酒也很少。他總是隻割下一小塊的肉或奶酪,放在麵前的盤子裡慢慢地吃。隻有當甜品端上桌的時候,他的眼中才會閃過一絲光亮,切下一大塊蛋糕或水果派,就著紅酒一起吃下去。 但索菲婭還是發現了異常,德雷克今天的眼神總是移到旁邊空著的椅子上,偶爾還會憂心忡忡地看向門口,切下來的肘子肉放在盤子裡許久了,上麵的油水都已經凝固。 “我親愛的弟弟,”索菲婭輕聲喚了一下德雷克,後者則像剛剛從夢中被驚醒一般,回頭看著她,“你怎麼了?德雷克,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啊,克裡斯汀還沒回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德雷克又看了一眼空著的座位,眼神中帶著擔心,“她總是喜歡亂跑,我有些擔心她。希望她不要跑到什麼奇怪的地方去了。” “克裡斯汀總是這樣,她好像比其他的孩子都更成熟一點,我還沒去羅馬尼亞的時候她就是如此,”說到克裡斯汀,索菲婭臉上帶著喜愛的微笑,“真是一位聰明又可愛的妹妹,以後會成為波蘭的頭一號美人的。” “是啊,所有人都很喜歡她,”亞歷山大聽見兩人的聊天,也加入了進來,“我記得父親有次說過,他為了給克裡斯汀謀得一個爵位,不惜親自去向過去的沙皇求情。” “還有這種事,”德雷克也有了興趣,這種事情他竟然完全不知道,“什麼時候的事情啊?” “就在前幾年,似乎就是前年,我同父親和阿列克謝去彼得堡覲見的時候,他在一個酒會上說的,我應當沒記錯,”亞歷山大探著身子,想要呼喚他的兄長阿列克謝,“奇怪,我記得阿列克謝是坐在這裡的,他去哪了?” “阿列克謝,”索菲婭看了看自己左邊的空位,思索了片刻,“似乎是克裡斯汀出去以後,他也出去了。他今晚喝了不少酒,估計是去廁所了吧。” 聽到阿列克謝在克裡斯汀出去之後就離場了,德雷克的臉瞬間變得煞白,他仿佛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低聲驚呼了幾句“上帝啊”,就從位子上把自己抽出來,幾乎是驚慌失措地跑向門口。 亞歷山大看到德雷克的動作,瞬間也明白過來了什麼,跟著德雷克一起向門口跑去,在離席之前,還不忘交代索菲婭:“我們去找找克裡斯汀,希望那孩子別摔在雪地裡了。” 索菲婭看著倉皇出門的兩人,隻是淡淡地聳了聳肩,繼續品嘗著剛剛切下來的蘋果派。現在的年輕人真是毛手毛腳,什麼事情都這麼急躁。她這麼想著,第二次的乾杯已經開始了。 克裡斯汀走到門外後送了一口氣,剛剛大廳的空氣幾乎要讓她窒息。酒氣、煙味、充滿油脂的肥膩空氣、甜品和海鮮混合的濃厚汙濁的味道,她感覺自己再多待一秒就要吐出來了。 她剛剛出門,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回頭看去,是她貼身的女仆麗莎。麗莎已經顧不得什麼禮儀,抓起裙子就跑到了克裡斯汀的身邊,蹲在她的旁邊問道:“小姐,您要出來可得和我說一聲呀。如果您走丟了,那就太可怕了。” 大驚小怪,克裡斯汀踮起腳摸了摸麗莎的頭,讓她先平復下來。她知道,雖然外表看上去是個小孩,但她的內心是個如假包換的成年人,根本不用擔心會出什麼事。可是麗莎既然要跟過來,她也不好拒絕。 麗莎今年也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她是一個農婦的女兒,生得惹人憐愛。她村莊的主教本來想把她收進修道院做修女,可是那年約瑟夫和德雷克正好路過那裡。 當年,約瑟夫在修道院生了一場風寒,麗莎主動在房間裡照顧他,直到他痊愈。約瑟夫很感激麗莎,就將她帶回來,克裡斯汀出生後,麗莎就成為了約瑟夫最寵愛女兒的貼身女仆。 “我隻是受不了裡麵的煙酒味,想出來透透氣罷了,”看著麗莎後怕的表情,克裡斯汀也說不出什麼強硬的話,隻能好言安撫道,“好了,麗莎,陪我到花園裡轉轉吧,去外麵那個,不是暖棚的花園。” 麗莎順從地點了點頭,站起來牽著克裡斯汀的手走出了建築的大門。外麵撲麵而來的寒氣讓麗莎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但克裡斯汀隻是麵無表情地拉了拉自己的圍巾,毫無顧忌地踏進了雪裡。 “小姐,雪裡涼,我去讓衛兵來鏟雪。”看到克裡斯汀就這麼走了出去,麗莎嚇壞了,她害怕雪水會浸濕克裡斯汀的雙腳,進而讓她感冒。在這個年代,感冒並不是一件小事,麗莎的姐姐就是因為感冒而去世的。 “不用了,麗莎,”克裡斯汀阻止了她,抬起腿讓麗茲看清了自己的鞋子,“這是防水的,據說是用東方產的橡膠做的鞋。我隻是出來走兩圈,馬上就回去了,你就站在臺階上吧。” 雖然有些猶豫,但麗莎不敢違背克裡斯汀的命令,隻能焦急地站在臺階上,看著克裡斯汀圍著花圃走著,時而撥弄幾下牡丹的枯枝,時而從地上攥起一個小小的雪球,砸到遠方的墻壁上。 在這樣清新的空氣中,克裡斯汀覺得自己總算緩了過來。今天的宴會著實是給了她一點小小的斯拉夫人震撼,她從未想到有宴會能吃上一整個下午和晚上,還都是大塊的肥肉和看一眼就感覺要膩住的甜品。 太膩了太膩了,她這種喜歡吃清淡的孩子實在受不了這個。想起宴會上的味道,克裡斯汀就覺得有點反胃。 “小姐,您沒弄濕衣服吧,”麗莎看起來很慌張,上下打量著克裡斯汀的衣服,確定那厚實的衣服沒有被雪水浸濕,才放下心來,“我們快回去吧小姐,德雷克先生該著急了。” 德雷克,克裡斯汀的腦子飛速地轉了一圈,自己跑出來這麼久了,他也確實該著急了。 看在哥哥的份上,確實也該回去了。要是一直不回去,可怕老爹約瑟夫也不會輕易地放過自己。權衡一番,還是現在回去得好,萬一過一會老爹發動侍從來找自己,被找到以後免不了一頓罵。 “好吧,好吧,真拿你沒辦法,”克裡斯汀做出十分無奈的樣子,把圍巾摘了下來交給麗莎,“那我們就回去吧。” 祝聖宮遠比她想象地大得多,走了半天,兩人也沒走回正在舉辦宴會的大廳,反而走到了一個似乎是儲藏室的房間前。 “這是,”克裡斯汀用力推開了門,看到裡麵整齊堆放的橡木桶,和一瓶瓶淡藍色的玻璃瓶,上麵寫著即使不懂波蘭文和俄文的人也能大概看懂的單詞——伏特加,“藏酒室啊,怎麼建在這個地方……” 克裡斯汀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以及麗莎的一聲驚呼,她忙回頭看去,隻看見麗莎倒在地上,而她的三哥阿列克謝手上拿著一把小刀,站在麗莎的身邊。 阿列克謝似乎醉得厲害,他的雙眼裡滿是血絲,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領口被他粗暴地撐開了,露出潔白的鎖骨和前胸。不同於亞歷山大和德雷克,他的身材肉眼可見的瘦弱,僅僅是推倒麗莎都讓他喘氣不止。 “小姐,快跑!”倒在地上的麗莎還試圖提醒克裡斯汀,但被阿列克謝一腳踢中了頭部,不再出聲了。 “閉嘴,狗東西,”阿列克謝朝麗莎的方向淬了一口,拿著小刀朝克裡斯汀走了過來,“他媽的。” “三,三哥?”克裡斯汀輕聲喊了一句,但對方並沒有任何回應。她確定阿列克謝已經失去了理智,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舉著把刀來殺自己,但如果什麼都不做,恐怕就要交代在這了。 “南無阿彌陀佛耶穌上帝真主安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克裡斯汀的嘴裡輕聲念叨著各路大神,好給自己打打氣,右手摸上了剛剛看到的伏特加,“三哥,這是你逼我的。” 她拿起一瓶伏特加,用盡全身的力氣朝阿列克謝身上扔去。在酒瓶砸到阿列克謝身上之前,他輕鬆地用小刀擋住了瓶身,隨後,淡藍色的玻璃瓶碎裂一地,滿瓶的酒都澆在了阿列克謝身上。 就是這樣,克裡斯汀打了一個響指,一條細小的火苗順著滴落的液體向著阿列克謝的身體上蔓延,幾乎是一秒之間,阿列克謝的全身就被火焰所包裹了。 他尖叫著沖了出去,瘋狂地在地上打滾,想要撲滅身上的火焰,就在克裡斯汀想要趁機跑走的時候,一陣白煙裹住了阿列克謝的身體,熄滅了他全身的火焰。在不遠處,克裡斯汀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德雷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