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沙的祝聖宮裡,麗莎泡好了一壺紅茶,端進克裡斯汀學習的課堂。 這座房間修建於1569年,波蘭上一個雅蓋洛王朝最後一任國王齊格蒙特二世修築了這個房間當作茶室。歷經數百年的整修,這裡依舊保持著最初的樣子——用於喝茶的茶幾,便於陽光傾瀉的大落地窗,以及一幅齊格蒙特二世的油畫。 “您……教歷史?”看著眼前的女人,克裡斯汀覺得眼前一黑。 “不,我今天來教你政治,”瑪麗亞笑臉盈盈地接過麗莎遞來了紅茶,“隻是單純地背誦歷史事實是沒有意義的,克裡斯汀,你要學會把它和現實結合起來。” “媽媽,這好像是最高決策層才需要做的事情。”克裡斯汀喝了一口紅茶,舌頭被燙了。 “沒錯,你現在就是最高最高決策層了哦。” 克裡斯汀剛把一顆杏仁放到嘴裡,聽了這話差點被嗆死。 “啥?”在麗莎的幫助下,她才緩過來,繼續表達自己對這一情況的驚愕。 “我親愛的丈夫,你的父親,波蘭的國王已經決定指定你為波蘭的王儲了,”瑪麗亞輕輕地鼓掌,像極了看到女兒在學校收到表彰的媽媽,“怎麼樣,開不開心,驚不驚喜?” “等下等下媽,”克裡斯汀扶著腦袋,信息量太大她一時接受不來,“你先別急,我在思考。” “太興奮了嗎?”瑪麗亞給克裡斯汀的紅茶裡放了兩塊方糖。 “這樣會不會有種欽定的感覺,”克裡斯汀依舊接受不能,這麼大的事之前既然沒有一點征兆,“順位繼承首位不應該是三哥阿列克謝嗎?” “阿列克謝因為涉嫌謀殺,已是塚中枯骨。” “二姐索菲亞?” “索菲亞雖係宗室,不過是守戶之犬,難任王儲。” “五哥亞歷山大?” “亞歷山大色厲膽薄,好謀無斷;乾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命,不能擔大事。” “德雷克哥哥智謀雙全,胸懷大誌,腹有良謀……” “德雷克啊,”瑪麗亞拿出一份文件,“他自動放棄了成為王儲的資格,已經向陛下提交書麵文件了。” 這幫人怎麼要麼望之不似人君,要麼腳底抹油直接開溜,把王儲這麼重的擔子扔到我這個年齡個位數的小女孩頭上他們良心不會痛嗎?克裡斯汀內心瘋狂吐槽。 “現在你已經是波蘭的王儲了,”瑪麗亞咳嗽了兩聲,開始進入正題,“現在的教育也要按照王儲的標準來製定了。” “很嚴格嗎?”克裡斯汀覺得普通王室的教育已經是地獄了,那王儲的教育豈不是十八層地獄。 “會比你原來輕鬆一些,王儲教育會根據你的具體情況安排課程,”瑪麗亞咳嗽了一陣,麗莎拿來一件披風給她披上,後者緩了一會才繼續開口,“今天我代表國王和波蘭政府和你談話,並給你上第一課。” “好的好的,”感受到瑪麗亞的話語明顯變得嚴肅起來,克裡斯汀也開始正襟危坐,“第一課,我們上些什麼?” “首先讓我來問你一個問題吧,”麗莎拖過來一個黑板,瑪麗亞坐在椅子上拿起了粉筆,“一個國家最重要的因素是什麼?” “最重要,”克裡斯汀歪著頭思考了片刻,“應該是經濟吧。” “經濟是最關鍵的,但最重要的是人口,”瑪麗亞在黑板上寫下了人口兩個字,“你知道為什麼明明法國贏得了兩次大戰的勝利,但是英法依舊要聯合俄國來防備德國嗎?” “因為,因為……”克裡斯汀也意識到其中的問題了,法國這麼強大大家應該結成聯盟對抗法國人啊,怎麼開始對抗德意誌了? “因為法國現在的人口隻剩下了4000萬,陸軍被裁撤到了40萬,”瑪麗亞見克裡斯汀回答不了,便自己解釋道,“而德國坐擁近7000萬人口,常備軍已經擴軍到了60萬。” 7000萬人口,60萬軍隊,還是常備軍,克裡斯汀聽了倒吸一口涼氣,波蘭現在的常備軍才十幾萬,德意誌不愧為軍國主義國家。 “而且和德國結盟的奧匈帝國也有5000萬人口,”瑪麗亞在黑板上手繪了一張歐洲地圖,標上了各個國家和人口,“法國的威名已經成為歷史,如果歐洲再掀起大戰,法國的血很快就會被耗乾。” “確實啊,而且英國的陸軍人數少質量低,在大陸上也幫不上什麼忙,”克裡斯汀看著地圖,德國加上奧匈帝國的人口已經是法國的三倍了,“所以英法才結成聯盟,還不惜給俄國重金援助把它拉進協約國?” “英法的戰略是讓德國時刻處於要兩線作戰的窘境,”瑪麗亞敲了一下德國的東西邊境,“保證德國不敢貿然開戰。但現在俄國不存在了。” “您的意思是……德國可能要掀起一場世界大戰?”克裡斯汀睜大了眼睛,她覺得很有可能,一戰的時間點確實快到了。 “德國一定會掀起戰爭,但不會是現在,我想想,”瑪麗亞看著天花板想了一會,“大概還需要20年左右吧。” “為什麼?難道歐洲現在不是坐在火藥桶上嗎?” 克裡斯汀回憶了一下前世的記憶,現在的歐洲應該麵臨著四對矛盾,歐洲列強之間矛盾重重,各國都在積極備戰,大戰一觸即發。 “這很難用隻言片語說清楚,”瑪麗亞在英法之間畫了一個圈,又在德奧之間花了一個圈,“英法之間並不是鐵板一塊,德國忙於國內建設,奧匈帝國則困於國內的民族分裂主義。” 德國沒有在普法戰爭中獲得利益,德意誌帝國的建立也是反法聯盟大反攻之後,威廉一世在去世的前一年匆匆建立的,連阿爾薩斯洛林都沒搶到手。離拿破侖第二次遠征結束才二十年,德意誌還在積蓄力量。 法國現在外強中乾,國內的所有利益全靠殖民地和大英輸血,英國意識到德國日益強大後,堅定地和法國站在一起,這讓德皇威廉二世始終不敢和兩大強國正麵對抗。 歐洲處於一個微妙的平衡之中,這種平衡短暫地保障了大陸的和平,給了波蘭獨立和發育的時間。沙俄的暴斃更是大大延長了這個時間,瑪麗亞認為波蘭至少可以享受和平20年。 “媽媽,我從剛才就很好奇,”克裡斯汀舉手,“您是怎麼知道其它國家的情況的?” 瑪麗亞有些驚訝,但很快就恢復到了正常的微笑。 “差點忘了,你還不知道,我是波蘭情報部門的主管,波蘭收集到的一切情報,都會先報告給我。” 克裡斯汀之前並不知道,瑪麗亞是波蘭情報部門“格茲”的創始人,15歲的時候,瑪麗亞和約瑟夫·雅蓋洛結識,剛剛喪偶的約瑟夫看重了瑪麗亞的能力,與她結成伉儷。 建國之前,格茲的情報人員已經潛伏進入了歐洲大陸上所有的主要國家。憑借波蘭得天獨厚的地區優勢,以及先進發達的數學水平,格茲的效率在全歐洲的情報部門中異常得高,以致於現在瑪麗亞能對歐洲各國的動向了如指掌。 “媽,”克裡斯汀覺得今天的信息量有點太大了,自己的腦子快宕機了,“我想問一下,我是不是對這個國家還一無所知?” “你還小嘛,很多事情本來也沒打算讓你現在就知道,”瑪麗亞摸了摸克裡斯汀的頭,輕輕拂過她金色的頭發,“更何況這些事情本來就應該是最高決策層才有資格知道的,直到現在,波蘭也不承認自己有情報部門哦。” 克裡斯汀突然想到一個可能,雖然自己平時在各個政要之間來回穿梭,和他們商談國家大事,看似慷慨激昂、揮斥方遒,但是不是人家隻是抱著陪國王女兒玩的心態在對待自己? “阿嚏!” 在華沙的帕德雷夫斯基和在布列斯特的德雷克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噴嚏。 “沒事,我緩過來了,”克裡斯汀深吸了幾口氣,她有點認清自己的現狀了,“現在我們應該怎麼做呢?” “你剛剛說的一句話很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經濟很重要,新生的波蘭在經濟上百廢待興,”瑪麗亞說,“你覺得哪種經濟是最重要的?” “農業!”克裡斯汀自信滿滿。 “真棒,不愧是克裡斯汀,”瑪麗亞獎勵一般地抱住克裡斯汀,“所以議會製定的經濟計劃上,把農業發展放在了首位。” “農業,”說到農業,克裡斯汀就想起了明斯克市場上的情景,“我這次去明斯克,那裡的商業和農業也都很凋敝,正常的農產品產量也不大。” “其實情況比你了解得更糟,我們現在的糧食主要搶奪沙俄在波蘭的庫存和查沒舊貴族的家產,”瑪麗亞喝了一口紅茶,“實際上波蘭的糧食自給率很低,當然這主要是因為大量的田地掌握在貴族手上,他們為了利潤大量種植經濟作物導致糧食不足。” “我明白了,今年我們要把田分給農奴,鼓勵他們種植糧食來解決現在的糧食危機。”克裡斯汀點點頭,她已經完全明白了。 “沒錯,不過有些貴族不願意交出土地,非常令人頭疼呢。” “嗯,確實很麻煩。” 波蘭畢竟是個王國,貴族的意願還是很重要的,如果強行和貴族發生沖突,搞不好會得不償失。但是如果不從貴族手裡收回土地,波蘭的糧食問題就很難得到解決。 確實是個兩難的問題。 “所以你父王希望能派一個人說服貴族,讓他們交出一部分土地來。”瑪麗亞盤弄著克裡斯汀的頭發。 “父王準備派誰呢?”克裡斯汀很好奇。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