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困車陣的匈奴騎兵來自從烏桓草場南下的木達喇阿,老將很是油滑,沒有一擊而勝的機會,他是不會將本部騎兵壓上去的。 瞧著車陣前被漢軍箭矢一次次射退的烏桓騎兵,鏖戰半日之久卻不見漢軍絲毫疲態。 木達喇阿逐漸失去了耐心,扭頭喝道:“派一個千人隊頂上去督戰,將敢退的烏桓騎就地斬掉!” “諾。” 令騎剛剛打馬而走,木達喇阿便開口吩咐道:“讓弟兄們做好準備,隻要漢軍的箭矢被消耗一空,各部立刻一擁而上,拿下車陣。” 幾個親信千夫長扶胸點了點頭,紛紛打馬奔向車陣四方待命。 安排妥當的木達喇阿得意的摸著兩撇小胡子,興致勃勃的望著場上兩軍廝殺,鬥雞鬥犬,哪裡有鬥人好看,這次隻要拿下漢軍車陣,自己跟大單於那邊也算有了交代。 突然心中打著小算盤的木達喇阿隻覺得一陣地動山搖,多年操兵的他立刻意識到這是大隊騎兵才有的沖鋒動靜。 不待他多想,身側的親衛就驚恐喊道:“萬夫長快看,後軍搖旗,我軍陣後有漢騎襲來。” 木達喇阿趕忙撥馬轉頭一望,地平線上萬騎湧動,若洪流滾滾而來,心中頓時大驚。 要是讓身後的漢騎跟車陣內的漢軍配合,前後夾擊下,自己怕是難有勝算,而且還不知道身後到底有多少漢騎,看樣子不會少了,再一想兩軍硬接,就得本部兵先頂上,不劃算。 木達喇阿心中快速斟酌,果斷道:“看來漢軍早有準備,起先居然是想以車陣誘我,上穀郡內果然還藏有強軍。 令,後軍出一個千人隊先迎上去頂住,遇敵不必死戰,遲滯而退。 其餘各部東西而撤,事後再來尋我。” “萬夫長,大單於可是令我等截斷漢軍歸路。” 聞言木達喇阿抬手就給說話的千夫長一馬鞭,罵道:“須卜塗勒的雁門騎兵都還沒到,漢軍偷襲漠北的騎兵能飛過來不成,撤。” 匈奴馬隊得令後如雨而散,車陣之圍自解。 充作阻礙的匈奴騎兵亦不死戰,幾輪箭雨為滯後便撤出了戰場。 縱馬沖到車陣跟前的衛青和公孫敖兩人勒住戰馬,互視一眼朗聲大笑。 公孫敖搖頭笑道:“未成想這胡將謹慎至此,片騎都舍不得損失。” 衛青解釋道:“匈奴軍隊都是自己部族出人,死多了回去難以交代,說不定還會被群狼分食,故匈奴騎兵優先保命,這是自上而下的習慣。 不過話說回來,我軍也在力竭邊緣,不要多耽擱了,迅速南撤吧。 若是這胡將去而復來,咱們的麻煩不小。” 公孫敖深有所感,點點頭就加入到了南撤的軍中。 衛青令騎兵快速從車陣內獲得箭矢、給養,為了加速歸程,減少全軍負重,他直接下令火燒戰車,漢軍即刻全速南下,直奔上穀。 經此一役衛青還尚有別樣收獲,車陣對匈奴騎兵的限製作用,以及戰車對騎兵的補給作用,都被衛青一一看在了眼裡。 在匈奴騎兵半日圍攻下,陣內抵抗的漢軍隻損失了百餘人,這已經說明了車騎互補的作用。 當收攏各部的木達喇阿得知漢軍燒毀戰車後,他立刻意識到上當了,趕忙派騎兵去追,但有時一步慢,步步慢,望著漢軍退入長城,木達喇阿隻能無功而返。 木達喇阿的回師途中,前後腳功夫,須卜塗勒率兵趕到,兩人碰頭一合計,都覺得偷襲漠北的漢騎應該尚在甕中,便依舊派兵布防以待。 結果這一等就是數天,苦等的報酬是令人氣憤的一無所獲。 慢慢嘗出味的於單不願意再等下去,他下令三部騎兵四散,四萬騎拉網搜索,可謂找遍了漠南草原東部,終是沒有發現漢騎的一騎蹤影。 心存僥幸的於單甚至派人持左賢王令,調動鮮卑、烏桓諸部搜查各自的草場,結果亦是一場空。 在枯黃的草丘上,三人再次撥馬碰頭,種種跡象擺在眼前,由不得他們不信,前些天南逃的漢軍,就是奔襲漠北的漢軍! 氣急的於單恨不得用馬鞭抽死兩人解氣,爾今一看,他們都被初次領兵的衛青給耍了! 木達喇阿和須卜塗勒亦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心裡一方麵驚訝於漢騎南下的速度之快,一方麵又開始擔心起自家的處境來了。 好在他們都是大單於的人,又有部族在手,想來大單於也不會貿然下死手,不過脫層皮在所難免。 兩人默契的跳下戰馬,跪地齊拜道:“左賢王在上,救救臣等吧。” 於單知道此事再追究下去,兩人八成是保不住了,但他們的位置又是於單目前難以放棄的。 輕嘆一聲,於單道:“行了,少在本王麵前假惺惺的討饒,單於庭那邊本王會替你們說話,至於結果該舍則舍吧。” 木達喇阿連連叩頭,賠笑道:“謝左賢王大恩,今後我部定以王命為尊。” 須卜塗勒拜道:“臣謝左賢王周旋。” 於單滿意的點了點頭,東進一趟總要有些收獲才好。 單於庭主力在行軍半途中收到了獵物逃脫的消息,軍臣直接下令大軍西返,準備再從戰勝的雁門方向打開缺口,縱兵南下解恨。 卻無奈天時不在,時間都耗在了一來一回的折騰上,冬日到來的大雪讓匈奴人逐漸冷靜了下來,自家牛羊可填不飽所有人的肚子,分部就食在所難免。 眼見今年攻漢無望,軍臣單於環顧王帳中的各大貴族,憤恨的說道:“你們要記住衛青這個名字,是他帶給我們襲龍城,破單於庭的恥辱。 衛青!他不隻是長安皇帝的一個小舅子!” “大單於息怒,既然漢廷不要和平,那就讓他們準備迎接我匈奴鐵騎狂風驟雨般的報復吧,今後長城沿線,不會再有一片靜土。” “復仇!” ...... 一時的停滯,也許隻是暴風雨即將來臨前的安靜。 本來因為戰敗謠言而人心惶惶的長安,此時兩級反轉,人們臉上充滿了喜悅。 從先前的四路大軍全軍覆沒,再到兩路漢軍奔襲龍城,攻破單於庭,漢廷上下短時間內可謂經歷了冰火兩重天。 迫不及待的劉徹等不及衛青歸來,就將漢軍大勝的消息昭告天下,借此鼓舞國人之心。 一時間舉國歡騰,衛青直接被劉徹封為關內侯,開啟了他的傳奇之路。 不過相較於衛青的一枝獨秀,一同出征回來的三將可就沒那麼好運氣了。 四路將帥立於宮城殿內,想起前日豪言,隻得今日愧。 劉徹望著他們淡淡說道:“戰鬥的經過朕不想聽,現在就說說你們出去一趟的收獲吧。” 見諸將吶吶不言,劉徹大袖一揮,直接點名問道:“公孫賀,你有收獲嗎?” 公孫賀立即跪倒在地,道:“敗軍之將無顏麵對陛下,不敢妄言教訓。” 劉徹眼神一冷,哼道:“是啊,你倒是大手大腳的,一次出塞就損失了七千騎,還不錯,知道給朕帶回來三千的,但七千將士的性命送出去,難道隻換回來你的不敢言敗嗎!” 公孫賀頭壓的更低了,趕忙道:“要說收獲,臣以為我軍的騎兵戰術不敵匈奴,將士們雖在馬上,但依舊是老想法,訓練也是步卒的老一套,完全是一幫騎在馬上的步卒。” 劉徹不動聲色的望了眼公孫敖,出征前這老小子似乎就暗示過自己,漢軍改革的步子似乎跨的太大了。 很快回神過來的劉徹吩咐道:“衛青,騎兵戰術的運用,你去鉆研,遞個折子上來。” “諾。” 劉徹的目光掃到李廣。 李廣慚愧跪地,悲痛道:“臣大意輕進,誤中匈奴埋伏,致使兄弟們全軍覆沒,己身也落為俘虜,死罪。” 劉徹心中一嘆,深知老李是被名聲所累,悠悠道:“李將軍名聲在外,引的匈奴各部主力盡數圍攻,也算是為衛青他們牽製了匈奴主力,先起來吧。” 見武帝一個個點名過來,站著聽訓的公孫敖心早就揪了起來,咱應該沒犯啥大事吧。 劉徹望著殿內規規矩矩挨訓的公孫敖,冷笑道:“公孫敖,你現在倒是乖巧的緊。 你可能不知道,你部出塞後,代郡告狀的豪門大戶都快將太守府的門檻給踏平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知道大戶們給你起了個什麼名號嗎?扒皮將軍!聽聽,好個扒皮將軍!也是讓朕開了眼。” 公孫敖腦門一黑,趕忙跪地大拜道:“臣有罪。” “哼!” 劉徹繼續冷聲喝道:“未出戰便榨代郡之民,出戰後又肆意兒戲,引大軍去投奔衛青,這樁樁件件,你是一件都沒將朝廷的法度放在眼裡! 今後要是再讓你領兵而出,是不是就該先搶長安,再吞京畿,最後縱兵把朕的武庫都給搬空嘍? 偶一遇挫,是不是就要調轉矛頭,打到朕的宮裡來了?啊!” 聽此喝問,公孫敖渾身冷汗大冒,原本還天真的想著功過相抵,沒想到武帝他老人家不按常理出牌,要是先論罪,一刀砍了丫的,後麵論功,就隻能追封了。 一想史記可能會如此寫到:元光五年,青為車騎將軍,出上穀,擊匈奴,襲龍城,破單於庭,斬首虜數千。 騎將軍敖從之,因其戰前劣跡,犯紀,按罪斬之,後因其功追封為侯...... 人死了功沒花了,在公孫敖心裡腦袋搖成了撥浪鼓,再一想武帝砍瓜切菜從不手軟,嚇懵了的他如何能放棄自救? 公孫敖帶著哭腔疾呼道:“陛下,請聽臣解釋啊。” 瞧個大男人直接哭了,劉徹也懵了,就這心理素質是怎麼跟衛青打這一路的? 劉徹望向衛青,卻見他也麵露意外。 索性今就好好聽聽你的解釋,劉徹大手一揮,見此場景其餘三將會意,紛紛起身立於一旁,唯剩公孫敖一人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