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將軍,我家將軍在前麵發現鳥群久不入林,懷疑前方林中有人。” 李息聞言臉色突變,快步登上就近的高點眺望,前方林子連綿不小,藏下萬餘人並不是難事。 “公孫敖歷來疲懶,不會是他自己偷懶,謊報軍情吧。” 公孫忠剛欲反駁,李息便冷聲道:“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來人,傳令後軍即刻起車陣禦敵,中軍緩步,前軍依舊。 稍後待本將令,前中兩軍撤回車陣。” “諾。” 瞧著漢軍依舊向前,於單像個老獵人般靜靜地等待,等待著獵物一腳踏進他剛布置好的陷阱裡。 隨著時間推移,公孫敖更加確定了自家的判斷,太安靜了。 他偷偷往後瞧時,卻發現前軍依舊在向前。 “李息在搞什麼!” 公孫傲心中暗暗叫苦,李將軍你可千萬別掉鏈子啊,老子可是搭著命給你示警呢。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過,李息望著前麵亦是心焦,要是在此折了公孫敖,他可沒辦法跟武帝和衛青交代。 李息扭頭問道:“車陣準備的怎麼樣了?” “我軍依東麵河水布陣,北西兩向皆可,唯差南麵。” 李息等不及車陣完全成型了,他果斷道:“令後軍,加快速度成陣,號手鼓號,讓前中軍都退回來,快!” “諾。” 嗚嗚嗚.... 聽見命令的龔虔趕忙喝道:“後隊變前隊,快撤!” “快!” “別管車了,扔!” 前中兩部漢軍聞號急忙轉身,在各部都尉的指揮下快速後撤。 而最先反應過來的肯定是公孫敖和捕鷹隊,第一聲號響他們就翻身上馬,撒丫子猛跑,絕對沒有一絲留念。 看著漢軍突然狂奔而撤,於單那還能不知道自己上了當,他牙呲欲裂的怒罵道:“狡猾的漢將!吹進攻號,一定要將漢軍留下來,沖!” 匈奴令兵沖出林子,彎弓搭箭,一支鳴鏑箭在空中劃出一條完美的拋物線。 伴隨著刺耳的警示聲,瞬間樹林中牛角號聲雷動,三萬匈奴騎兵迅速開出樹林,直撲漢軍。 其中有百餘精騎直奔公孫敖而來,他們的目標明確,就是逮住公孫敖,可見百忙之中的於單是有多恨他了。 耳畔的箭矢飛過,公孫敖趴在飛奔的馬背上頭都不抬,僅憑速度極力躲避著身後襲來的箭矢,現在不做二想,優先保住狗命要緊。 逃往車陣的漢卒一個個從他身邊擦過,就算平時演練了數千次,又提前得到了預警,但撤退中的損失亦是無法避免。 尤其是看見四麵沖出來的匈奴騎兵,後撤的漢軍士卒再也無法保持冷靜。 於單麾下都是匈奴最精銳的單於庭騎兵,又如何能放過露出後背的步卒。 “將軍救我!” “別拋下我!” 公孫敖知道這些人的結果,但他卻無能為力,因為他不想自己也成為匈奴騎兵的刀下亡魂。 中軍最先撤完,其後是前軍大部,公孫敖的預警讓漢軍將損失降到了最低。 望著觸手可及的車陣,公孫敖知道若不是等他,前軍撤回半數的時候,李息就該放箭了。 眼見公孫敖打馬疾馳而來,肅麵的李息喝道:“射!” 砰砰砰! 霎時一陣弓弦聲起,數千測距箭矢雨落而出,它們從公孫敖頭頂飛過,在車陣前留下了一排顯眼的落箭。 李息冷聲再令,道:“車墻頂盾,準備迎接騎兵沖撞。” “諾” 盾手上前紛紛頂住戰車,長矛手頂槍而出,幾個呼吸間,車陣就變成了一個刺蝟。 漢軍短時間內原地起了一座車城,這是沖鋒的匈奴人沒想到的。 待公孫敖等人從遺留的口子竄進去,數架運糧車就堵了上去,至此車陣完璧。 汗如漿出的公孫敖跳下馬,躺在糧食包上大口喘著粗氣,這短短幾裡路嚇的他心口猛跳,暗罵道:“跟著老李不好混吶,小爺險些搭進去半條命。” 尾隨公孫敖沖進漢軍弓弩射程的匈奴騎兵就沒那麼幸運了,前麵如何追殺撤退漢卒的,在蝗蟲般的箭矢下,屠殺亦是一麵倒的。 公孫忠趕忙跑了過來,一邊從公孫敖甲上抜箭,一邊問道:“公子你沒事吧。” 公孫敖笑道:“你小子不賴,這次當記大功。” 說著喘勻氣的公孫敖不多廢話,被公孫忠一把拉起來,快步趕到了李息處。 看著陣前從容整軍的匈奴人,公孫敖滿臉慎重的分析道:“李帥,這夥匈奴人不是弱旅,騎射、軍紀都是頂尖的,看旗幟和騎兵人數,至少在匈奴是個部落王。” 李息頷首,道:“甲具齊全,又能躲過車騎將軍的主力騎兵,必然是多日奔襲不墜,老夫的記憶裡隻有匈奴單於庭精騎能有這個實力。” 公孫敖麵露驚奇,雁門北的匈奴主力不是北撤了嗎,誰曾想他會殺個回馬槍。 知道對手是誰的公孫敖暗暗心驚,心中存了兩分慶幸,這次若不是運氣好,今夜怕是得交代在這河岸邊。 李息哼道:“就算是匈奴主力也無妨,我車陣固若金湯,隻要守上一兩天,車騎將軍回師,跑的就該是他們了。” 望著長方形的完備車陣,公孫敖點點頭,他相信專業人士的判斷。 “快看!匈奴領頭的出來了。” 公孫敖抬眼望去,匈奴軍中有數千騎簇擁著一個貴族王爺出來了,不過讓公孫敖在意的不是領頭的貴族,而是那數千重甲騎兵。 公孫敖難以置信道:“具甲騎兵。” 李息解釋道:“匈奴人馳騁草原數十年,單於旗下百蠻聚首,咱們隱忍和親了六七十年,匈奴人也不會停在原地等著咱,他們同樣是發展多年啊。” 公孫敖收起了小覷之心,剛剛騙過匈奴人的優越感一瞬而逝,隨後他被李息派去守西麵的車陣。 於單陣前觀望車陣,眉頭緊蹙,他嘗試組織了幾次沖擊,都被李息指揮箭陣防了出去。 此刻於單心中懊惱不已,剛才要不是被漢軍的打獵隊騙住,各部直接發起沖擊,自家騎兵雖累,但隻要跟漢軍攪在一起,最後結果必然也比現在強,隻不過會多付出點騎兵的性命罷了。 機會和時間隻有一次,錯過就不會重來。 望了眼刺蝟般的車陣,於單知道漢軍的箭矢消耗不完,他就甭想攻破車陣,拿命去填,不是他的選擇。 不好下口的於單用手一扯韁繩,憤恨中帶著果斷,道:“撤!” 望著匈奴騎兵開始收集散落的武器和遺落戰車上的物資,緩緩而退。 車陣內爆發了勝利的歡呼,但隻有陣前的李息和公孫敖知道,這次他們是走了什麼狗屎運,若不是鳥群,這會他們怕是已經吃上席了。 李息並不放心匈奴人北撤,隨後又向匈奴人撤退的方向派出了數波哨騎。 “將軍,匈奴騎兵並無留戀,大軍向北急撤。” 李息凝神道:“看來匈奴人一擊不中,是怕車騎將軍襲其側背,故而引退。” “將軍,那咱車陣撤嗎?” 李息沉吟兩息,肅然道:“今天已經不早,先圍著,明日再看吧。 今夜多置崗哨,諸部枕戈待旦,不得有絲毫懈怠。” “諾。” 後半夜,望著河岸邊火光點點的車陣,眼神如狼的於單嘴角微翹,他率領大軍再一次摸黑而來。 於單扭頭吩咐道:“讓諸軍先歇半夜,明日一早我們給漢軍一個驚喜。” “諾。” 東方的天尚有點蒙蒙亮,車陣內早起的士卒用水和沙土撲滅夜火,其餘士卒則開始整理軍械準備吃食,忙碌是一天的開始。 一早接到任務出去偵查的斥候也咬著粟米餅,打馬出了車陣。 不過他們隻走出了幾裡地,這股北探的斥候就被箭矢射穿了喉嚨,滿身露水的射雕者走出了蟄伏了一晚的林子。 為首的什長上前檢查了漢軍斥候的屍首,吩咐道:“去稟報左賢王,漢軍哨騎全數盡沒。” 而像這樣的上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足足有七八個,這幫草原上的精銳獵戶,居然將李息派出的哨騎盡數端了,手段嫻熟的令人咋舌。 靠在樹下的於單就著肉乾喝著水,聽著各部射雕者的來報,眼神中銳利驟顯。 於單出聲問道:“若爾等是這陣中漢將,當如何防守我軍騎兵。” 鮮支禿阿想了想說道:“漢人居南,車陣東依河水,防禦自然是首重西與北,再次為南。” 於單點了點頭,笑道:“萬夫長果然了解漢軍,此次本王將派三千騎佯攻北麵,吸引漢軍的注意力。 勃蔑虎萬夫長帶五千步卒,默聲接近車陣西麵進攻,而鮮支禿阿萬夫長,本王給你一千重騎,五千輕騎,你繞到車陣之南,伺機而動。” 鮮支禿阿和勃蔑虎相視一眼,暗道左賢王這是要聲東擊西,趕忙扶胸應諾,帶兵而動。 在漢軍車陣的北麵,摸黑上來的射雕手將站崗崗哨一箭射斃,隻聽馬蹄聲驟起,三千匈奴騎兵眨眼就沖到了車陣陣前。 匈奴騎兵們熟練的用套索將擋路的戰車拉開,僅僅片刻,車陣就被拉開了三四個缺口,匈奴騎兵趁勢沖入其中。 漢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敵襲之聲和混亂同時襲來,李息不敢怠慢,趕忙組織兵力圍剿竄進來的匈奴騎兵。 被吵起來的公孫敖滿臉擔憂的望著北麵,妹的!匈奴人居然殺回馬槍! 不待公孫敖多想,隻聽一句小心,公孫忠就撲倒了他。 緊接著數千箭矢雨落而來,部曲們頂著盾,將公孫敖二人護住。 敵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