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乾就乾,須卜塗勒率軍跟衛青的前軍張次公部再次接戰。 未待漢軍開弓擺陣,匈奴騎兵就主動射出幾輪箭,雙方人馬短兵相接,匈奴散騎便一觸即潰。 “都尉快看,匈奴人不敵我軍,主動撤了。” 張次公勒住烈馬,笑道:“也該讓匈奴人享受享受被追的滋味了,追!” 張次公見機縱兵追擊,漢匈雙方的騎兵在草原上你追我趕,上演著極限拉扯。 騎兵們時聚時散,男人們旺盛的精神頭,在黃綠相間的草原上肆意揮發著。 三日後,前軍哨騎再次前來稟報,道:“將軍,張次公部再次發現匈奴人,現已經縱部追擊。” 連日追擊讓衛青味出了不一樣的味道,警惕性歷來很高的他蹙眉問道:“匈奴人今天逃跑的是什麼方向?” “跟前兩天一樣,還是西北。” 衛青攤開地圖咕噥道:“又是西北,奇怪,我軍跟著匈奴人走了三天,現在已經偏離了計劃路線,跟後部輜重間的距離也是越拉越大。” 察覺出了不對勁,衛青蹙眉道:“這三天來,我軍哨騎天天能碰見匈奴主力,這未免太巧合了些。 要知道前段時間,咱們的斥候下了死力氣,也是數天不見匈奴主力的蹤跡,這裡麵怕是有蹊蹺。” 蘇建沉聲道:“會不會是匈奴的單於庭主力回頭了?單於想繼續打這一仗。” 衛青頓了頓,搖頭道:“不會,若是單於庭主力回頭,該警惕的就該是我們了,說不定咱們還要被匈奴騎兵圍剿。 今日左右設置的警戒哨都很正常,匈奴人要是數萬人馬移動,不會連我們布置的警戒哨一個都不踩,若是有變,我們也不會毫無察覺。” 望著地圖,衛青沉思道:“現在唯一的解釋就是匈奴人在給咱們下套,我軍眼前的匈奴人似乎是有意識的,在帶著我軍一直向西北竄。 這讓我軍對東部的監察鞭長莫及,留出來了個大空擋,這裡麵絕對有問題。” “將軍,會不會是這股匈奴人想撤回陰山北,回前秦時的九原郡過冬?” 衛青思慮後,沉聲道:“不排除這種可能。但我總是不放心,把東麵的空擋讓出去。 若是匈奴另有一支騎兵竄進去,李息和公孫敖的後勤車隊必然要遭殃,咱們的後路也有可能要斷。” 蘇建自信道:“若遇突襲,李將軍的車陣能頂好一陣,到時候我軍從速回師亦可南北夾擊。” 衛青擔憂道:“就怕竄進去的這股匈奴騎兵一多,李息他們被打個措手不及,堅持不住。” “將軍的意思是咱們現在調頭?” 衛青道:“不,現在來看匈奴人是有計劃的敗退,咱們何不將計就計呢? 你去告訴張次公,讓他甩開膀子給我追。 蘇建,你選千騎向東,本將要用斥候盯住有可能竄進來的匈奴人。 除了張次公部,其餘各部都向大軍本部靠攏,趁著夜色我軍大踏步的後退,設伏以待,匈奴人是否有引誘之意,一試便知。” “諾。” ...... 這天一大早,輜重車隊就在李息的指揮下,撤去了車陣,各部按順序列隊北行。 公孫敖作為副手,又不是在衛青帳下,故作態也沒那麼放肆。 今天輪到他打頭陣,有龔虔幫襯,騎在馬上的公孫敖百無聊賴,走在隊伍前頭膩了,便一會打馬看看隊列而行的步卒,一會又走到記道車旁仔細打量,遊轉下半天功夫沒了。 公孫敖見過記道車的升級版記裡鼓車,不過是在圖畫上,像這樣近距離接觸也是第一次, 記裡鼓車是記錄車輛行過距離的馬車,構造與指南車相似,車有上下兩層,每層各有木製機械人,手執木槌,下層木人打鼓,車每行一裡路,敲鼓一下,上層機械人敲打鈴鐺,車每行十裡,敲打鈴鐺一次。 古人的木質機械給公孫敖帶來的震驚不小,可惜老祖宗的智慧太多埋沒在了時間中。 “公孫將軍,李帥傳令,今再走十裡路,大軍宿營。” 公孫敖頷首道:“告訴李帥,我部會按時而行,為大軍找好宿營地。” 瞧著令騎撥馬而走,公孫敖拍了拍記道車,笑道:“待這玩意再響十次,咱們就埋鍋造飯。” “諾。” 說起這吃,公孫敖抬頭望向淡藍的天空,近些天終日吃素,來幾隻鳥打打牙祭也好啊。 公孫敖一揮手,將軍司馬龔虔喚過來吩咐道:“你來控軍,前麵派了半個捕鷹隊搜索向前,應當無大礙,你把剩下的捕鷹隊集結過來。” 龔虔眼神一凝,趕忙問道:“將軍可是發現了什麼情況?居然要親自去探。” 麵對工作積極性賊高的龔虔,小心思泛濫的公孫敖沒有一絲負罪感,隨口胡謅道:“有些事情該問問,不該問的少知道,難道大軍宿在哪裡,本將還要跟你報備不成。” 龔虔一聽哪裡還敢問,趕忙應諾。 公孫敖暗地裡給公孫忠使了個眼色,緊接著腳後跟一磕便驅馬離開了隊伍。 公孫忠這小子現在可是公孫敖心中的蛔蟲,他嘴角會意的一笑,可算是不用走道了,趕忙撈了一匹劣馬就帶著人跟了上來,當斥候好啊,有馬。 一行數十騎在草原上跑了十幾裡,轉首尚能遠遠望見河邊迤邐行進的大部隊。 公孫敖摸魚也分人,更不敢跑太遠,見差不多了便扭頭吩咐道:“就這吧,現在是兔大鳥肥的季節,你們打些野味來,今晚咱們打打牙祭。” “諾。” 眼見捕鷹隊散開,公孫敖任由胯下的馬兒馱著,跑上了一個草丘,目光順著河道向前,不遠處就是連綿的樹林。 嗅著草香,公孫敖心情不錯,四下打量,隻見東邊天空飛過一群雀鳥。 興致上來的公孫敖一時技癢,趕忙從馬背上摸出弓箭,蚊子再小那也是肉啊。 隨著彎弓的瞄準,眼神追逐著鳥群起落,公孫敖的神色漸漸凝重了起來。 鳥群三過林而不入,反而是盤旋在林子上空久久不去,倦鳥未入林,反常! 林中有人! 蘇建剛走不久,自然不可能是衛青,箭矢的消耗總要時間,那麼隻有一個解釋了,匈奴人。 看來派到前麵的半支捕鷹隊多半是沒了,終日打雁,今看來是被雁啄的一天。 眼瞅地形的公孫敖麵色如霜,他們離林子太近了,一旦貿然轉身,必招胡騎追擊。 更可怕的是身後大部隊,他們多是步卒,麵對騎兵沖鋒根本反應不及,匈奴人一個沖鋒,沒有陣成的士卒就是活生生的靶子。 不知何時公孫敖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他盡量自然的對著眾人喊道:“將打了的獵物都送過來。” 幾騎打馬送過來了五隻兔子和一隻錦雞。 公孫忠獻寶般的將一隻幼鹿捉了過來,笑道:“公子,今晚有口福了,這東西嫩著哩。” 誰料公孫敖抬手就一鞭子抽在了公孫忠的手上。 突然的一痛,讓公孫忠手沒抓緊,幼鹿飛快的逃竄,三兩下就逃沒影了。 公孫敖作勢跳下馬,舉鞭再抽到公孫忠身上,打了幾鞭還未解氣,他又一把將犯懵的公孫忠提起來,附耳快語道:“前麵有匈奴人,拿著獵物,慢慢走到後麵去傳信,快!” 說著公孫敖一把推開公孫忠,舉鞭追打。 晃過神來的公孫忠作勢大喊討饒,最後跟受氣的小媳婦般,將地上的兔雞撿起來,罵罵咧咧的拖著腿,向著大部隊方向走去。 公孫敖不依不饒的用馬鞭環指諸騎,道:“都先作勢打獵,聽本將號令撤退。” 諸騎繼續散步尋獵。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而這一切都落在樹林中的於單眼中。 萬夫長鮮支禿阿出聲問道:“左賢王,前麵打獵的漢軍有一個人回去了,咱們要不要現在動手。” 於單抬首眺望著遠處尚未完全進入伏擊圈的漢軍大部,想了想便搖了搖頭,道:“你看到那個拿獵物回去的漢卒沒有,連馬都沒騎,顯然是被前麵的那個軍官罰的,他們的打獵隊照舊,說明我們還沒有暴露。 若是我軍暴露了,這個打獵隊不會不知道,我大匈奴的一個沖鋒,他們就得全部死絕。 再說我軍的三萬騎隻比漢軍早到了小半個時辰,奔襲百裡人能支撐的住,但戰馬總要喘口氣。 我軍不急於一時,看看再說,漢軍的輜重多是步卒,跑不了的。” 另一個萬夫長勃蔑虎將肚裡的疑惑咽了下去。 雖然說一片忠心為公聽起來大義凜然,但為了演的更逼真,跳下馬的公孫敖一定會告訴你,好人不好當,因為他的腿肚子現在都是抖的。 不過賣命的效果確實好,於單用馬鞭指著公孫敖道:“漢軍的軍官最貪生怕死,你瞧,看他的樣子舒服的都快躺下了,麻痹大意。” 諸將也覺得左賢王高見,底下的騎兵則趁機將隨身的羊皮口袋拿出來,抜開塞子,用馬奶酒解渴解乏,盡可能的補充些體力,準備稍後的血戰。 拖著灌了鉛的雙腿,公孫忠不敢奔跑,短短一截路愣是給個大男人走的渾身濕透。 待一混進隊伍,他便立刻甩了手中的兔雞,在一片打趣聲中直奔李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