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敖有些不解的望向衛青。 衛青沉聲解釋道:“高闕不是河朔通往陰山北的唯一通道。 一旦我騎兵奔襲或者攻占高闕,留守河朔區域的白羊、樓煩二王收到被襲的消息,就會立刻反應過來,咱們是要抄了他們北逃的後路。 到時候他們帶著部族青壯的去留,就不在我軍的控製下了。 所以奔襲高闕不是關門打狗,而是半掩門而打草驚蛇! 高闕不是當年秦趙長平之戰的咽喉百裡石長城,不會形成封堵它就能扼守圍殲整個河朔匈奴的效果。 我們要做的是暫且讓開它,讓受驚的二王知道後路未斷,如此便能遲滯他們的行動,乾擾他們的抉擇。 以此為我鐵騎橫掃圍殲河朔之敵,創造時間和條件。” 公孫敖肅聲點頭道:“圍三闕一,留一條生路,也能減少匈奴人的抵抗。” “不錯。” 說著衛青又道:“高闕雖不是我此行的目標,但卻是你的。” 公孫敖蹙眉問道:“我?” “不錯。” 衛青道:“我軍騎兵此戰有突然性,打的就是出其不意。 隻要我率軍攪亂了匈奴的河朔諸部,對後續跟來的你來說,抵抗必然微小,你要速取高闕,守住它。 我在前麵速戰,五六天便能分出勝負,到時候河朔匈奴各部要北逃,通往陰山北最近的高闕,必然是匈奴人的首選。 你隻要帶兵守住高闕,隻要及時,河朔匈奴數十年的財富必然要全部留下,這對朝廷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 公孫敖早就不是剛來時的小白,高闕要是守不住,讓陰山北的匈奴人搶先一步支援到,漢軍就將麵臨匈奴人的南北夾擊。 公孫敖頓感重任在身。 衛青凝望著公孫敖,他在像龍城之戰前般,期望著能從好友處得到支持,而抱大腿的公孫敖又如何能拒絕呢? 公孫敖拍著胸脯道:“君且放心前去,敖必附驥尾。” 兩支大手在空中相握,此戰必勝! 衛青扭頭吩咐道:“傳令官,傳我的將令,命趙信為先鋒,蘇建尾隨支援,張次公殿後,務必於拂曉前發動對隘口的進攻。” “諾。” 眼見衛青發令,公孫敖有些想提醒他注意趙信這個胡將,張了張嘴卻又咽了回去。 世事變幻,自己已經讓韓安國避免了原先的命運,也許趙信也不會重走老路。 再說緊要時刻,就算公孫敖真說了,衛青也聽不進去,因一言而質疑戰前大將的事,衛青必然不會做,畢竟此時的趙信算是他的臂膀。 就在公孫敖胡思亂想著,隻見衛青猛的踩在馬鐙上,他站起身子,高喝道:“全軍急速,西進河朔!” “諾。” 話罷,衛青朝著公孫敖點了點頭,便轉身打馬而進。 望著衛青消失在拂曉晨曦中的身影,公孫敖知道此戰能勝,但他要的卻不僅僅是這些。 望著自家軍中的牛車和騾車,上麵堆積著此次漢軍西征河朔的全部軍需。 公孫敖暗中給自己打氣,這次他不僅要做好本職工作,而且還要完成所想。 他高喝道:“龔虔控軍西行,公孫忠、勇、車、無忌、卞援,你們分領捕鷹者各兩伍(10人),分散向西尋找衛青突襲後的匈奴戰馬,從速收集,逾時必斬!” “諾。” 公孫敖瞇著眼望著眾騎散去,既然要奔襲,兩條腿又如何能跑得過四條腿的呢? 麵對漢軍近些年越來越頻繁的軍事活動,白羊王圖喇刺矢對雲中方向的布防不敢懈怠。 尤其是大青山和黃河間這一塊狹窄區域,最窄處僅有十多裡,隻需少量哨騎就能全部控住。 漢軍的前鋒趙信,第一個要麵對的問題就是如何悄無聲息的拔出這些釘子。 樹下的趙信讓手下騎兵下馬休息,等待著前方斥候的回稟。 不一會,隻見斥候匆匆而來,急聲道:“軍候我們失手了,白羊部駐紮在前麵的兩個十人隊,被圍時跑了兩個,其中一個是十夫長。” “什麼!” 怒從心來的趙信一把抓起斥候的領口,質問道:“怎麼會事?我可是派了整整一隊人馬,五個打一個還跑了兩? 白羊王部的斥候,難道都是以一當百的射雕者不成?” 斥候耷拉著腦袋,解釋道:“上次左賢王的射雕手都栽到了我們手裡,這次弟兄們是大意了,現在兩個隊率正帶人在追。” “大意?” 趙信哼道:“雁北之戰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冬天,他們就算全是蠢羊,也應該知道該往哪撞墻了,怎麼可能還跟原來一樣,等著你再抓小辮子。” 氣過後的趙信一把推開斥候,眼神凝重中夾雜著一絲狡黠。 手下都是他的部族,作為漢軍中的匈奴人,本就處於勢弱,所以必然要更團結,故此他也不能因為一件小事而重責部眾。 他憤恨道:“此事先不要上報給衛將軍,現在全部給我上馬,我們要比敗退的斥候還快,否則讓白羊部跑了,大家都沒得好。” “諾。” 就在趙信翻身上馬,準備追擊時,身後的信騎打馬而來,問道:“趙軍侯,蘇校尉派屬下來問,前鋒何時能進?” 趙信笑道:“你回去告訴蘇校尉,我軍已經全數圍殲了白羊部的留守斥候,現準備速進。” 信騎抱拳應諾,扯著韁繩調轉馬頭,反身回命去了。 見糊弄了過去,趙信冷聲吩咐道:“勻出來五十匹馬和勇士,本軍侯要一騎兩馬,從速追擊。” “諾。” 片刻趙信帳下就湊出來了五十騎,他們都是一個部族出身,太熟悉彼此間的本事了。 趙信追出了五裡地,就遇上了前麵追擊的一個隊率。 “怎麼會事?” “白羊王部的十夫長很果斷,他舍了受傷的同伴,翻身射傷了我們的兩個勇士,逃跑了。” 趙信聞言怒不可遏,跳下馬,抬手對著隊率就是一鞭子,被抽在臉上的隊率忍痛低下了頭。 趙信冷聲問道:“其餘人呢?” “還在追。” 趙信再次翻身上馬,他知道這事瞞不住了,他一把拉過來一個親騎,吩咐道:“你回身去報將軍,我軍在前進的路上又發現了白羊部的暗哨,但未盡全功,請將軍從速定奪。 告訴他,我部現在正在全速追擊,快去。” “諾。” 聽過信報,衛青麵色如霜,出師不利。 急步走來的蘇建附耳道:“細作來報,前鋒軍伏擊的白羊斥候不對數。” 衛青眼神一冷,本是無心之舉,卻不曾想帶來了別樣收獲。 不過他知道此時去懲戒趙信已經無濟於事,畢竟誰都不能做到次次不失手。 衛青果斷下令道:“如今看來白羊部已經知道了我軍的進攻,隱蔽已經沒必要了。 全軍即刻明火執仗,迅速爭進,我們要和白羊部的斥候搶時間。” “諾。” ...... 十夫長脫歹揮鞭不停地甩打著胯下的戰馬,時不時還心有餘悸的轉頭望望身後。 今晨襲擊自家駐防地的漢軍太強了,若不是他臨時起夜去放水,怕是片刻就得跟其餘人一樣,全部倒在強弩發出的勁矢裡。 就算是這樣他也未曾幸免,逃跑時左臂被流矢劃了一道口子,劇烈的運動下傷口根本無法自愈,還在不住的往外冒著血。 脫歹眼裡第一次感覺烏拉山營地是如此的遙遠。 快到午時,脫歹終於望見了放牧的羊群,他使盡全部力量呼喊,終於牧民看見打馬迎了上了。 烏拉山肩並黃河的狹長通道處,東邊的礙口處駐紮著白羊部族小兩千勇士,營地背山麵水實屬的好風水。 以往有敵從雲中來,為首的千夫長侯顗骨便會一邊送信給身後的白羊王圖喇刺矢。 一邊將大軍隱藏在北山的白樺林中,靠著地利放過敵軍的前頭,專打身後的後勤部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此招無往而不利。 正在帳中飲酒的侯顗骨顯得無比輕鬆,此次圖喇刺矢抽調北派騎兵時並沒有選中他。 在侯顗骨眼裡,雖然又少了一次給家裡添磚加瓦的機會,但這些天下來,也是樂的清閑,隻要將營內的羊崽子養大,他的財富隻會源源不斷的增長。 “千夫長,東邊斥候回來了,還受了傷。” 侯顗骨眼神一冷,吩咐道:“帶上來。” 脫歹進帳跪地,急忙說道:“千夫長,漢軍來了,趕緊集結部族迎戰吧。” 若是平常侯顗骨還會一驚,此刻更像是聽了笑話般,漢軍絕不可能來此,漢匈雙方的主力兵團此時盡在東線戰場,離此千裡之遙。 但見脫歹的左臂草草包紮,鮮血已經將袖袍打濕,侯顗骨還是問了一句,道:“可曾看清楚真是漢軍?” 脫歹如實說道:“襲擊駐防營地的估摸有五六十騎,操胡話,用勁弩,大部漢軍倒是沒機會見到。” 一旁的百夫長蹙眉道:“會不會是馬匪?” 侯顗骨做沉思狀,穩妥起見他準備派人再去探。 話剛到嘴邊就見大帳門被親衛沖開,急喝道:“千夫長,我營地兩側有大隊騎兵出沒。” “什麼!” 侯顗骨驚的站起身子,忙喝道:“準備迎敵!取我的甲來。” 頓時帳內一片混亂,侯顗骨瞥見跪地的脫歹,上前就是一腳,氣急道:“都是你引來了漢軍,來人,拖出去,拖出去砍了!” 脫歹聞言滿臉絕望,他大呼冤枉,但誰又在乎他的死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