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一~四章(1 / 1)

白夜之光 刻尺大師 18805 字 2024-03-17

序   火肆意燃燒著,滔天的火光將凝重的黑夜徹底照亮,宛如白晝一般。狂笑聲、哭喊聲、刀劍碰撞之聲混作一團充斥於各處,仿佛來自地獄的哭嚎一般宣示著這座偏遠村落的命運。   少年躲在木床下麵,渾身瑟縮著,他用手緊緊捂住嘴,父親囑咐過他:不要出聲!然而當尚且溫熱的血淌過他的臉龐,他雙眸緊縮著,強忍著恐懼不哭出聲。他不敢看向床外,不僅是因為那裡躺著父母、姐姐的屍體,更是因為劊子手仍在屋裡遊蕩著,它那沉重的鋼刀拖在地麵上,發出令人煩躁的“呲呲”聲。少年閉著眼,但視覺的缺失卻使得耳朵更加靈敏,他能清晰地聽到床外的每一種聲音,木梁被灼燒的聲音、哭與笑交織的聲音、那刺耳的摩擦聲以及劊子手那沉重的喘息聲。   “嘡!”鋼刀猛地被杵在了地上,那劇烈的碰撞聲震耳欲聾,仿佛就耳邊!少年忍不住睜開眼,驚懼地看向木床的空隙,一把閃亮的鋼刀就樹在床邊上,屋外閃爍的火光將鋼刀映得異常明亮,少年聽見那喘息聲越來越近,它的主人似乎找到了獵物的蹤跡,正在一步步收網!   “不要!”少年身體劇烈顫抖起來,他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恐懼,失聲大喊了出來,這使得劊子手剎那間洞悉了他的位置,一隻粗壯的手臂探進了床下,一把將少年的布衣抓住,猛地將少年拎了出來!   “你在這兒啊…”劊子手單手將少年拎在空中,他嘴角咧著,呼出的白氣一次又一次吐在少年的臉上。   “不要!不要!不……”少年無力地喊叫著,他用盡力氣卻也掙脫不開,緊接著被重重地扔在地上,劇痛使得求饒都變得無力。   “不要…什麼?”劊子手依舊笑著,他站在少年身前,仿佛一座看不見頂的山峰,鋼刀在少年的前額輕輕蹭了一下,明晃晃的鋼刀染上一道血線,旋即被高高擎起。   “不…要…”少年的求饒聲逐漸弱了下來,似乎他也明白:求饒已經沒什麼意義了。這一刻他的眼神黯淡下來,瘦弱的手臂緩緩垂下,不再反抗。這一刻,他的心徹底陷入黑暗。   “不要放棄!”而就在下一刻,一個聲音在少年心中響起,那聲音平靜而溫和,卻讓少年感到溫暖,就仿佛他漆黑一片的內心裡亮起了一團火苗,那火苗迅速蔓延,剎那間將黑暗驅散。   少年眼眸亮了起來,一道閃耀的白光在他的視線中出現,宛如旭日輝光一般柔和而明亮,而當白光散去,劊子手的鋼刀沒有落下,而隨著整個身軀沉沉地倒地。   少年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佇立在身前,他將十字劍緩緩回鞘,蹲下身伸出手來,“別害怕,我來了。”   少年沒有回應,他愣在原地,目光落在親人的屍首之上,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那高大的身影輕輕將少年抱在懷裡,貼著耳畔說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這一刻少年再也抑製不住淚水,他撲在那人懷裡大聲哭喊著,直到聲嘶力竭,而那高大的身影便靜靜地守在原地。   ………………   “當恐懼變得無力,你將跌入絕望的深淵,那裡是一片虛無,沒有哭喊,沒有光亮,什麼都沒有。如果你不幸陷入其中,我希望你也能被再次點燃希望。”   ——選自《聖裁者筆錄》第3節   一、風嶺之雪   佐恩猛然驚醒,後背的冷汗浸透了麻衣。他大口地呼著氣,他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在夢中重現這段回憶,每一次醒來都讓他感到心悸,之後便注定是無眠的一夜。   屋裡鼾聲陣陣,時間還早著,佐恩擦了擦身上的汗水,輕手輕腳地下了床。耳邊響起呼嘯的風聲,佐恩將狩獵馬甲與厚重的黑鬥篷穿好,輕輕推開門來到住宿區的花園裡。剛出門一陣寒風掃過,佐恩不禁打了個寒顫,他戴好鬥篷帽又將衣袍裹得緊了些,隨即漫步向訓練場走去。   本該是晚秋的落葉月(十一月)在風嶺地區卻早已步入凜冬,尤其是在白狼峰以北的區域,刺骨的寒風與冰雪將一直持續到來年的赤穀月(四月),也是因此許多地理學者都認為風嶺北部隻存在兩個季節:冬季和準冬季。而作為土生土長的風嶺人,佐恩對此早已習以為常,畢竟在風雪中謀生是每一個風嶺人必修的功課。   深夜的校園裡寥無人跡,佐恩仿佛一位孤獨的舞者穿梭在夜風的圓舞曲之中。空曠的訓練場並不昏暗,而是顯現出一種黎明般的朦朦朧朧,佐恩抬起頭看向夜空,一道隱隱約約的光暈與濃雲交織在一起,它掛在天邊仿佛退卻了光華的太陽。這是白夜,一種白晝與黑夜交織的狀態,是風嶺地區獨特的天象,正是這種不徹底的夜賦予了風嶺人夜行的勇氣。   佐恩繼續走著,穿過訓練場外圍的石墻,一路走向望風崖的邊緣,最終停駐在崖邊的圍欄之前。他靜靜地望向山崖之下,數不清的山巒連亙交錯,或低矮,或高聳,如同野獸的牙齒般錯列,而就在這些暴戾無序的山巒之間,一條望不見盡頭的寬闊河流翻湧奔騰著,周遭山嶺被紛紛被沖蝕了棱角,沒有任何一座山峰能夠阻攔它的腳步。這便是希瑞爾河,一條貫穿整個莫洛帝國的江河,也是希瑞爾民族最引以為傲的母親河。而作為上遊源流,希瑞爾河在風嶺地區最為強勁有力、磅礴不息,亦如白狼峰上終年不絕的風一般呼嘯奔騰而過。   盡管聽不見河流奔湧的聲音,佐恩依舊能夠能夠感受到希瑞爾河那洶湧的力量,他不禁握緊了拳頭,癡癡地站在圍欄旁。   “真美。”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佐恩愣了一下,這個聲音很熟悉,他下意識地回身行禮,恭敬地說道:“艾爾索普小姐。”   那位身材高挑的少女走到他的身側,目光落在望風崖下,輕聲說道:“小時候父親告訴我,希瑞爾河是伊芙女神的眼淚匯成的,她思念著被囚禁在虛無界中的丈夫,淚水便止不住地淌下,從風嶺一直流到翡翠海。我想如果這個傳說是真的,那伊芙女神或許真的經歷著難以忍受的傷痛。”   佐恩不敢直視少女那被兜帽罩住的麵容,唯唯諾諾地回道:“我沒聽說過這個故事。我隻知道希瑞爾河的水很清很甜,可能女神的眼淚就是這個味道。”   少女被逗得撲哧笑了出來,說道:“真是個有趣的想法。”   “你夜裡經常來望風崖這裡麼?”   “不算經常吧。”佐恩將雙手藏在身後,拘謹地回答道:“做噩夢了以後,我就喜歡來這看看希瑞爾河。”   “噩夢麼…”少女低吟著,“我聽說過你的遭遇,那一定給你留下了許多不好的回憶吧。”   “嗯。”佐恩微微點點頭,平淡地回道:“我曾經試著去遺忘,可每當我以為我忘卻了,那時的場景總會在夢裡重現。”   “我很抱歉。”   “謝謝您,小姐。”   “你見過薩爾切特,能跟我說說他是個什麼樣的人麼?”   佐恩略顯黯淡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光亮,他笑著說道:“他像是陽光,照亮一切的同時又灑下溫暖。不,他更像太陽,我的太陽。”   “太陽?”   “嗯。”佐恩鄭重地點了點頭,“太陽能夠驅散黑暗,它象征著希望,不是麼?我想要追趕太陽的軌跡,哪怕是終生都無法觸及,起碼我能知道我走在光明的方向上。”   少女輕輕地笑了幾聲,剛欲開口,卻被突如其來的一陣山風打斷。風將少女的兜帽吹落,露出她那一頭柔順而飄逸的披肩金發,少女那精致姣好的麵容也暴露無遺,在白夜柔和的星光下,少女宛如月林明珠一般閃耀。佐恩沒見過伊芙女神,但那一刻他想就算是女神也不過如此吧。   少女將兜帽戴好,用力裹了裹身上的裘絨衣,回頭看了一眼佐恩那癡傻的樣子,自嘲地笑道:“風嶺的風總是難以捉摸。”   佐恩紅著臉搖搖頭,他伸出手指向山崖,少女順著指引的方向望去,隻見漫天的雪花不知何時已隨風而至,剎那間將兩人籠罩其中,茫茫間仿佛換了世界。   “風是雪的前兆,第一場雪的前兆。”佐恩喃喃地說道。   ………………   那場雪持續了三天,直到整個白狼峰都披上了雪白的大衣方才終止。當陰雲散去,刺眼的光透射下來,白狼峰上難得地迎來了風和日麗的好天氣。   迎著風嶺諸峰那曲折的弧線,一隻灰褐色的雄壯鷹隼抖動著羽翼,扶搖直上,攀上望風崖之後徑直飛往學院中心的小城堡。   這座磚石堆砌成的小型城堡是統禦學院的辦公區域,僅有兩層之高,整體規模甚至比不上校園西側的聖燭會堂。而就在城堡的二層,一位略顯傴僂的老者站在窗前伸出手臂,那隻鷹隼便輕巧地落在上麵,老者撫了撫鷹的羽毛,從鷹腳一側取下信紙,鷹隼長鳴了幾聲,展翅飛離了視線。   須發皆白的老者戴上了精致的單眼鏡片,緩緩展開信紙,閱讀了片刻,輕嘆了口氣,隨即將信紙遞給了屋裡的另一人。這人約莫有40歲的年紀,身姿挺拔,穿著一身筆挺的棕色禮服,他接過信紙,迅速讀完後,眉頭也緊皺了起來。   “今年隻有三個名額麼?”中年人看向老者,說道。   “意料之中吧。”老者坐在椅子上,應道:“連續出了兩檔子墮落醜聞,聖堂不信任我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是這三個名額也太少了,我們風嶺是邊疆第一大省,不僅匪患猖獗,更要直麵北部薩羅烏爾部落的侵擾,沒有足夠的統禦者……”中年人焦急地回道。   老者抬手打斷了中年人的話,“冷靜點,羅斯特。風嶺的處境,聖堂不會不清楚,被派遣鎮守風嶺的統禦者不會減少,隻是會從出身其他行省的人中挑選。每年聖堂賦予的名額都幾乎是固定,給風嶺的少了,給其他地區的自然就多了。”   “可這縮減得也太厲害,前幾年風嶺可都是有著不下十個名額,而且風嶺出過那麼多傳奇的統禦者…”   老者站起身望向窗外,“那都是過去了。艾爾索普侯爵早就提醒過,這幾年聖堂對風嶺一直不太滿意,無論風嶺有過多麼輝煌的過去,這幾年連續發生的墮落醜聞都是事實。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培養出優秀的預選者,用事實向聖堂證明風嶺的實力。”   言及此處,老者忽然問道:“今年有哪些不錯的苗子?”   “正是因為今年人才輩出,我才會這麼激動。”羅斯特走到老者身旁,打開手裡的羊皮書,應道:“從綜合測驗排名來看,第一位是赫莉.艾爾索普,貴族出身,天資聰穎,劍術精湛,是必定要入選的學員。”   老者點了點頭,“大名鼎鼎的風嶺之女,赫莉是這麼多年見過的最有天賦的孩子,信念也很純粹,入選。”   “第二位,費爾曼.阿德拉,貴族出身,各方麵素質都很出眾,但性格傲慢,目中無人,建議進行考驗。”   “這孩子的性子可一點也不像阿德拉伯爵,盡管天資不錯,但還欠缺磨礪,候選吧。”老者捋著灰白胡須,回道。   “第三位,卡爾.亨特,平民出身,記憶與理解能力及其出眾,隕鐵俱樂部的實習生,建議棄選。”   “卡爾…我記得這孩子是盧布森的徒弟?”老者問道。   “是。”   “哈哈…別以為我不知道那老家夥的算盤,他把徒弟安排進學院,就沒打算讓他成為預選者,他圖的不過是我們統禦學院的技術藏書!對於卡爾來說,進入帝國技法學院或許是更好的選擇,暫且棄選。”   “第四位……”   羅斯特將排名靠前的學員一一進行了介紹,一直到第十名,他停了下來。到目前為止院長已經已經確定了六位候選人,六競二已經是往年最激烈的競選了,他下意識停止了介紹。   院長此時正凝神看著窗外的訓練場,他的目光落在一位狼狽的少年之上,他一次次被教官擊倒在泥濘之中,又一次次爬起來,奮力地揮舞著木劍。“那個薩爾切特推薦的孩子呢?”院長目光閃爍著,問道。   羅斯特翻了一頁,答道:“排名第十七位,佐恩.布蘭登,平民出身,資質中上,十分勤勉,可惜天資與前麵那幾位相比差了許多。不過這一屆學員中,他的信念測試是評分最高的,幾乎沒什麼能令他動搖。”   “經歷過絕望的人,要麼一蹶不振,要麼就會浴火重生。給他一個候選名額吧。”院長思考了片刻,說道。   “院長,恕我直言,佐恩根本沒有與前幾位競選的能力,而且這不合規矩…”羅斯特遲疑地說道。   “又不是直接讓他入選。”院長笑了笑,應道:“以他現在的實力,想要入選自然是不可能的,但他畢竟是薩爾切特推薦的人選,我願意相信這孩子身上有些不一樣的潛質。如果他想要入選,就拿出更多的努力吧。”   “希望他不要辜負您的厚望。”羅斯特無奈地在佐恩的名字旁勾了一筆。   “另外…”院長緩緩側過身,目光深邃地說道:“提高這一屆競選的信念評分比重。沒有信念支撐的統禦者不過是風中之燭,輕微的磨煉便會將其吹滅,我們也該從接二連三的墮落醜聞中吸取些教訓了。”   “是。”羅斯特認真地記錄了下來,旋即離開了院長室。   “佐恩.布蘭登…”院長望著那個少年,低吟道。   二、七大信念   “高尚的信念是人與野獸區分的唯一界線。在欲望之上,我們共同信奉那些令我們獨特而超凡的信念,信念將使我們重新聯結為一體,指引我們驅散黑暗,迎接新的黎明!燭火已經點燃,新的時代正在來臨,新的黎明時代正在來臨!”   在訓練場東側的教學樓裡,身著一襲雪白衣袍的中年女子正深情誦讀著,一眾學員圍坐在她的身邊。一條赤紅如火焰的飾帶掛在她的衣領旁,一枚金光閃閃的胸章綴在她的胸前,形狀像是銅座托著蠟燭而蠟燭承載著火焰,這正是聖燭會的標誌。   “先知的帝都演講宣告了‘傀儡時代’的終結,他的吶喊喚醒了早已麻木的希瑞爾人民,他們在弗萊爾大帝的領導下推翻了希斯王朝的統治。同年,第一批統禦者在先知的洗禮下誕生,他們依靠著強大的信念將獸人部落驅逐到了天域,黎明時代開啟!”   “先知經過多年的苦難磨煉,終於領悟出了人類的七大信念。他說,這是人類最閃耀的光輝。那麼,有誰能告訴我先知所言的七大信念具體是哪七個?”女教士揮動手臂,七個形狀各異的符號在虛空中浮現。   赫莉第一個舉起了手,在教士默許的目光下她優雅的站起身,用清脆而悅耳的聲音說道:“先知所領悟的七大信念分別是仁愛……”隨著她的聲音,虛空中如寬大鬥篷籠罩萬物的符號亮了起來。   “正義……”如天秤般的符號閃亮。   “希望……”如火炬般的符號閃亮。   “忠誠……”如咆哮雄獅般的符號閃亮。   “堅韌……”如鳶尾盾般的符號閃亮。   “勇敢……”如聖劍般的符號閃亮。   “和犧牲。”如羊首般的符號閃亮。   女教士贊許地點點頭,揮手間將這七個符號抹去,續道:“沒錯,正是這七種信念,它們是人類最高尚而純粹的思想,也是將來指引你們成為統禦者的路標。現在告訴我,如果你們有幸能夠接受洗禮成為統禦者,你們會選擇哪種信念作為終生的信仰?”   坐在最右側的紅發男子率先站起身,說道:“我會選擇忠誠!”   “阿爾傑,能告訴你選擇忠誠的理由麼?”   “我不像在場的大多數學員都是貴族出身,我的父親隻是一位平凡的鐵匠。如果不是帝國巡查使的舉薦,我是不可能進入統禦學院的,因此我很感恩,如果我能有幸成為統禦者,我會盡全力效忠於莫洛帝國和聖堂。”阿爾傑攥緊拳頭,有些激動地回答道。   話音剛落,佐恩便隱隱聽到身旁的費爾曼不屑說道:“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   而女教士則是微微頷首,說道:“忠誠信仰是七大信仰中最受歡迎的,希望你能銘記此刻的誓願。”   阿爾傑身旁紮著伶俐馬尾的少女隨即站起身,說道:“我想選擇堅韌。”   緊接著風嶺一班的學員一一起身回答,而女教士也會隨機進行幾句評價。大部分學員的信仰都集中在忠誠、勇敢與堅韌之上,這不僅是由於這幾個信仰淺顯易懂,更在於學員的出身構成上。正如阿爾傑所言,整個風嶺一班的學員中絕大多數都是出身貴族世家,他們所做出的選擇更多是貴族精神的代表。   風嶺之女赫莉.艾爾索普是特立獨行的,作為班裡最大的貴族,她選擇了正義信仰,這在貴族中並不多見。她說,如果這世界上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那必定是對於正義的追求,她希望以正義作為她執劍的指引,做出無愧於心的裁決。言罷,全場響起了激烈的掌聲,佐恩也對她投以羨慕的目光,她總是那麼堅定與自信。   而當排名第二位的費爾曼.阿德拉站起身時,同樣吸引了全場的注意。隻見這個驕傲的少年抱著胸,自信地說道:“我選擇勇敢!因為作為貴族,我必須肩負起捍衛帝國與聖堂的職責。將來無論麵對什麼樣的敵人,獸人也好,邪念者也罷,我都將以勇敢的信念將他們擊潰!”在掌聲中,他盛氣淩人地環視了一圈後席地而坐。   終於輪到佐恩了,他有些緊張的站起身,說道:“我…我選擇希望信仰。”   “希望?!”費爾曼皺起眉頭,難以置信地看著佐恩。不僅是他,此刻全場都投來了質疑的目光。   “佐恩,你確定你想選擇希望作為信仰麼?”女教士的神情也肅穆起來,鄭重地問道。   “是的。”盡管身軀有些顫抖,佐恩依舊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我尊重你的選擇。”女教士抬手在空中畫出了一個象征希望的火炬符號,“希望是七大信仰中最神聖的一個,因為希望築就了人類通往未來的橋梁。正是有了希望,人類才敢於去麵對各種艱險磨難。可以說,希望是支撐人類生存最基本的信念。”   “但是這也意味堅守希望需要付出更大的代價。任何統禦者的實力都是在對信仰的反復磨煉中得到提升的,而選擇希望作為信仰就意味要反復經歷絕望,想要在一次次絕望中屹立不倒是很難的。自先知創立統禦體係以來,聖堂一共誕生過57位希望信仰的統禦者,其中有11位墮落,24位因信仰崩塌而噬滅。”女教士輕嘆了一聲,又道:“說這些並不是要勸你更改信仰,我隻是想告訴你以希望作為信仰意味著你勢必要走上一條比其他人更艱難、更危險的道路。你有這個覺悟麼?”   佐恩長出了口氣,擠出了一個微笑,說道:“老師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但是我依然想要選擇希望。我…我經歷過絕望,我明白那是什麼樣的感覺,就像是跌進了漆黑一片的深水中,沒有光亮,沒有痛苦,除了空虛與無力什麼也感受不到,我甚至不想去反抗,我覺得就這樣了吧。但是那時突然有一道光射了進來,將一切又照亮了。我再次感受到了痛苦,我想要反抗,我想要掙紮,我不想就這麼死掉!”   “那道光給了我希望,就像太陽驅散黑夜一樣。薩爾切特說,希望就像是火炬,能夠在心靈間傳遞。我陷入絕望時,他將希望傳遞給了我,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像他一樣去驅散黑暗,將希望傳遞下去。”直到說完,佐恩才發現自己淚流滿麵,他連忙將淚水拭去。全場安靜了片刻,隨即爆發出了空前熱烈的掌聲。   女教士似乎也有些觸動,眼眶有些發紅,她回道:“我相信你,佐恩。希望你能堅守住這份夙願,無論能否成為統禦者。”   “同時你也提醒了,統禦者從來都不是獨行英雄,他們承載著萬千人民的信念,同時也肩負著散布信念的使命,是指引人民走向光輝未來的路標與燈塔。有朝一日你們成為了統禦者,一定不要忘記了將信念傳遞下去!”   佐恩點了點頭,永遠不會忘記!   ………………   聖堂史的課程一直持續到中午,下課後佐恩與同宿舍的卡爾.亨特急切地趕赴餐廳。個子不高、有些瘦弱的卡爾是佐恩在學院裡認識的第一個朋友。兩年前正是他在學院外的雪地裡發現了凍僵了的佐恩,之後便一直保持著不錯的關係。   “佐恩你這家夥膽子可真是大,剛才奧德麗教士質問的時候,我都嚇得快暈過去了!沒想到你就斬釘截鐵地回答:‘是的!’,可真有你的!”卡爾刻意模仿出佐恩的神情,說道。   “我當時沒想太多,脫口就說出來了。”佐恩現在回想起來,也隱隱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平時他可算不上是個自信的人。   “還有你的那一段自白,說得可太精彩了!告訴我,你是不是提前寫好的?哇,把我感動地熱淚盈眶,尤其是那句‘我也想要像他一樣驅散…’”卡爾說起話總是滔滔不竭,而這次當他正惟妙惟肖地模仿佐恩卻撞上了一個人,卡爾下意思地要道歉,卻被狠狠地向後推了一把。   佐恩趕在了卡爾跌倒之前扶住了他,兩個人同時意識到眼前這個人是來找茬兒的。佐恩抬起頭,看見對麵抱胸而立的費爾曼以及時刻追隨他左右的巴洛。   “走路不會好好看路麼,平民?!”費爾曼臉上猙獰著,惡狠狠地問道。   “對不起,費爾曼。”卡爾不想招惹麻煩,連忙道了歉。   “你的尊稱呢?”站在費爾曼身側的巴洛瞪著眼質問道。   “對不起,費爾曼先生。”卡爾咬著牙回道。   “行了,以後走路小心點,平民!”費爾曼瞥了卡爾一眼,盛氣淩人地說道。   佐恩連忙扶起卡爾,加快腳步繞了過去。然而就在經過費爾曼三人身邊時,佐恩感覺肩膀猛地被抓住了,他下意思地扭頭看過去。   費爾曼眼中閃爍著輕蔑,他低沉地說道:“我讓你過去了麼,斷眉?”   三、決鬥   佐恩左眉上的傷疤是兩年的那場罹難中留下,每當在鏡子中看到這道傷疤,他都會回憶起那段悲慘的經歷。而聽到費爾曼喊出“斷眉”這個稱呼時,佐恩的眉頭不自主地擰到了一起,但他依舊保持了克製,恭敬地說道:“你想怎麼樣,費爾曼先生?”   “怎麼樣?”費爾曼冷笑了聲,手臂運力,猛地將佐恩推了出去。佐恩連忙穩住重心,踉蹌著沒有摔倒,他長出了口氣,站起身看向費爾曼。   “就憑你一個卑賤的平民也敢選擇希望信仰?薩爾切特自然能夠傳遞希望,可你不是薩爾切特!還想要做什麼驅散黑暗的太陽,真是太可笑了!”費爾曼大聲嘲笑道。   佐恩凝視著費爾曼,等他說完,方才問道:“所以你想要怎麼樣?”   “很簡單,我要你放棄希望信仰。希望不是你這等貨色可以染指的信念!”費爾曼近乎嘶吼地回道。   佐恩感覺到雙腿有些發顫,手心浸滿了冷汗,但他依然毫不猶豫地回道:“如果我不肯放棄呢?”   “那我便打到你放棄為止!”費爾曼的臉扭曲著,仿佛一隻暴怒的雄獅。   “等等,學院是禁止私鬥的!”這時候卡爾連忙沖到兩人中間,大聲喊道。   費爾曼沒有理會卡爾,他抬起手指著佐恩,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費爾曼.阿德拉向你提出決鬥!如果你輸了,就要立誓放棄選擇希望信仰!”   “決鬥?!”卡爾更加慌張了起來。決鬥是受到帝國法律保護的私鬥,一旦對方接受,生死勿論。他趕緊沖到佐恩身前,低聲說道:“我們走吧,佐恩,別聽他的鬼話…”   佐恩點了點頭,雖然他很憤怒,但理智壓製住了他的沖動。接受這場沒意義的決鬥對他沒有好處。他站起身與卡爾邁步離去,將喧囂的費爾曼甩在身後。   “害怕了麼,懦夫!連一場決鬥都不敢接受,還做夢想成為統禦者?!你能用什麼證明你有資格選擇薩爾切特的信仰?!承認吧,你這個懦夫,你拯救不了任何人,你甚至拯救不了你自己!”望著佐恩遠去,費爾曼的目光宛如鋒利的尖刀,他肆無忌憚地大喊道。   忽然卡爾感覺到佐恩的腳步停了,他慌忙搖了搖佐恩的手臂,“走啊,佐恩!”   “不,卡爾。他說的對,我需要證明。”佐恩緩緩回過身,目光堅定地迎向費爾曼,“我接受你的挑戰。”   “算你有種!”費爾曼猙獰地笑道。   本來兩人的爭吵就吸引了大批的圍觀者,而此時佐恩接受決鬥的消息便如爆炸一般,迅速在學員間散布開來,他們兩人幾乎是被簇擁著去往訓練場。   赫莉站在人群的邊緣,望著兩人離去的身影,輕輕搖了搖頭,邁步離開。   ………………   決鬥地點最終選在了訓練場的西南側,原因是位置偏僻,還有兩顆風嶺鐵鬆遮蔽,不容易引起小城堡的注意。巴洛受費爾曼指派,從器械庫裡偷了兩把木質練習劍,分發給了決鬥的兩人。   兩人劃定了大約十米的距離,圍觀者繞著他們站成了一個圓。費爾曼反手持劍指著佐恩,說道:“如果你現在投降,跪倒發誓放棄希望信仰,還能省去一頓皮肉之苦。”   “出手吧!”佐恩雙手持劍,擺好了防守的架勢。   費爾曼冷哼了一聲,一步躍到佐恩身前,猛地一劍斬向佐恩的頭部,佐恩連忙橫劍招架。可兩柄木劍僅是輕微地碰觸了一下,費爾曼便換了劍招,木劍一晃削向佐恩的右臂,佐恩慌忙回劍格擋,而就在這一刻費爾曼飛起一腳踢向佐恩的胸口,一腳將後者踹倒在地。剛經歷過大雪的場地還有些泥濘,佐恩不出所料地沾上渾身爛泥,圍觀者中當即響起巴洛的歡呼聲。   “你就這點實力?!”費爾曼的木劍直指著狼狽的佐恩,大聲嘲弄道。   佐恩擦了擦嘴角的泥,重新站起身,再度擺好架勢,說道:“再來!”   就在此時圍觀的人群之外多了三個人。滿頭大汗的卡爾拉著教習羅斯特和卡洛斯院長找到了決鬥的地點,羅斯特麵色陰沉著,遠遠望見便要上前製止,卻被院長攔住。   “等一等。”卡洛斯院長的目光落在激戰的兩人身上,輕聲說道。   其實在迎上費爾曼的一瞬間,佐恩就感覺到了兩人的差距,費爾曼的劍術、力量、速度都比自己強得多,要想贏過他,就必須摸透他出招的規律,從一招一式中尋找破綻。   然而費爾曼並不會給他仔細觀察的機會,他的單手劍與體術結合地十分默契,一招虛晃的劍招後往往接著拳腳,隻要佐恩稍稍露出破綻,便會被費爾曼抓住時機,打出一套劍體並用。而反觀佐恩,他始終處於劣勢,尤其是被費爾曼連續擊倒兩次之後,佐恩的馬褲與靴子上沾滿了爛泥,躲避的步伐明顯變得緩慢,他甚至沒有一點還手的機會,隻能被迫地連連格擋。   “看起來你注定選擇不了希望信仰,因為就憑你的實力根本就得不到預選名額!”費爾曼沒有忘記言語上的挑釁,他揮肘將佐恩的木劍彈開,右手劍毫不留情地抽在佐恩的臉頰上,後者一個踉蹌,險些栽倒在地,半跪著才穩住身形,一道不深不淺的血痕出現在佐恩的臉上。   “我勸你還是早點投降,平民!”費爾曼將劍抵在佐恩的眉心上,輕蔑地說道。   然而費爾曼看見這個平民少年抬手握住了劍尖,一點點將木劍挪開,露出佐恩那沾滿了泥土的臉,他的目光中依舊沒有一絲退卻,這讓費爾曼心中騰起無名怒火。為什麼他不肯投降?為什麼他非要繼續這場沒有意義的決鬥?為什麼他就不肯放棄希望信仰?!   怒火中燒,費爾曼臨門一腳踹向佐恩,但後者這一次適時後側了一步,輕巧地躲過了這一腳。與此同時費爾曼感受到了從劍尖傳來的力道,佐恩的手臂攥著木劍正奮力上揚,這突然爆發出來的力量讓費爾曼吃了一驚,他感覺自己的手腕幾乎要控製不住木劍,隻能順著佐恩的力道緩緩上移。   費爾曼自然不會坐以待斃,他手腕一翻將反手換成了正手,空閑的左臂化拳扣向佐恩的腦袋,但後者這一刻卻突然鬆了手,站直的身形稍稍後撤躲過了這一拳,隨後便是毫無花哨的一劍削向費爾曼的左臂。費爾曼心中冷笑著,在他看來佐恩這一劍太慢了,根本觸碰不到自己的身體便會被攔截下來,他毫不在意地順勢回劍格擋。   然而出乎費爾曼意料的事,自己回防的這一劍沒有攔住佐恩的進攻,佐恩的劍在欺近之際忽然換招,由削改敲,豎起的劍身貼自己的劍劃過,“啪”地一聲抽在了自己的下顎上。費爾曼被抽得身形不穩,後退了足足三步才站穩身子。   “佐恩好樣的!”站在人群邊緣的卡爾忍不住出聲喝彩道,但迎上羅斯特陰沉的麵色後,他又趕緊閉上嘴。而在專心觀戰的院長則是贊許地點點頭。   費爾曼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身前這個渾身爛泥的平民,自己為什麼沒有截住他這一劍?他的這一劍明明滿是破綻,為什麼還擊中了自己?他明明毫無機會的!   他眉頭緊蹙著,輕輕晃腕將木劍轉到合手的位置。等等!費爾曼突然反應了過來,剛才他是以不習慣的正手劍來防禦的,速度上比反手慢了足足一個檔次,而自己又是什麼時候改成正手持劍的呢?費爾曼盯著佐恩,眼神中既有驚詫又有憤怒,這個斷眉平民從握住木劍時便開始算計自己了,而自己居然就這麼聽話地進了他的圈套!   “哈哈……”費爾曼怒極反笑,他挑劍指向佐恩,“你也不是那麼一無是處,是吧,斷眉?但是無所謂,結果不會改變,你依然會敗在我費爾曼.阿德拉的劍下!”   佐恩沒有回答,他目光凝縮,再度擺好了防禦的架勢。   四、希望   佐恩很冷靜,他一直在觀察分析著戰局。他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素質與戰鬥技巧都比不上費爾曼,貿然進攻隻會適得其反,他必須熟悉費爾曼的戰鬥習慣,盡管這個熟悉的過程會很痛苦,但這是唯一的取勝辦法。   而做好戰鬥規劃之後,接下來便是確保過程萬無一失。或許在旁觀者看來,佐恩被連續擊倒,渾身沾滿骯臟的爛泥,意誌必然強烈動搖,然而對於佐恩而言,這隻是實現計劃所必須付出的代價。無論是被擊倒、被劃傷亦或是被抵頭屈辱,佐恩的眼神始終堅定如一。   佐恩不知道他這般稱得上可怕的冷靜是何時形成的。盡管不堪回首,但佐恩也不得不承認那段悲慘的經歷給了他許多不一樣的東西,他經歷過超越死亡的絕望,那之後便很少有事物能讓他感到恐懼了。從貝利加爾德孤身來到白狼峰的那兩個月裡,他忍受過饑寒交迫,遭遇過雪熊襲擊,甚至因為迷路而跌落山崖,在嚴寒徹骨的冰湖中掙紮著爬上岸繼續前行,一次又一次他徘徊在生死之間,這一切的一切最終賦予了他極度冷靜的能力,尤其是在直麵危險與逆境時。   在連翻被擊倒之後,費爾曼的動作在佐恩眼裡逐漸有了規律可循。他一直反手持劍,劍招往往是虛招,出拳喜歡直取麵門,出腳淩厲而多攻上盤,擅長進攻而不善防守等等,費爾曼的招式在佐恩心中連成了一條線,他已經幾乎能猜出這條線的波動軌跡。   佐恩不再刻意去格擋費爾曼的劍,而是更多選擇了閃避。當費爾曼的劍斬向他的前身,佐恩微微側身躲過,旋即豎劍扣肘將費爾曼尚且懸在空中的踢擊截斷,緊接著佐恩輕巧地將費爾曼的劍撥開,以劍做鞭抽向費爾曼的頭部,費爾曼趕忙閃躲,但脖頸上依舊浮現出一道淺淺的血痕。   “可惡啊!”費爾曼青筋暴起,佐恩幾乎預判了他的一招一式,接二連三的中招讓他怒火中燒。但他並沒有喪失理智,他很清楚自己依舊占據優勢,佐恩可能看穿了他劍體合一的技巧,但在力量與速度方麵他足以壓製佐恩,這時候拋棄技巧,采用純粹的碾壓戰術或許更為有效。   費爾曼後撤了幾步,將左手搭在了劍格上,令人意外地擺出了雙手劍的架勢。“小心了,斷眉!”他冷笑了聲,縱身一躍以落雁之勢劈向佐恩的麵門。   佐恩來不及閃躲,連忙橫劍格擋,費爾曼勢不可擋的力量令他雙手發顫,而就當他準備提防費爾曼的拳腳之時,佐恩看見了費爾曼揮出的第二劍,緊接著是第三劍、第四劍……   佐恩來不及驚詫,費爾曼如暴風驟雨般的攻擊令他措手不及,這時他在身體素質上的劣勢暴露無遺,他甚至跟不上費爾曼攻擊的速度,前一劍剛剛擋住,後一劍早已到來,費爾曼那恐怖的力量透過木劍無情地壓在佐恩身上,佐恩隻覺得雙臂酸痛無比,幾乎要脫離對木劍的控製。   “怎麼了,斷眉?反擊啊!”費爾曼大聲嘲諷著,揮劍的速度卻並未減慢,他能明確地感受到佐恩吃不消了,現在隻需要乘勝追擊!   佐恩感覺越來越吃力,盡管頭腦清醒,但他想不出任何應對措施,實力差距果然還是太大了。終於在擋下費爾曼最後一劍時,佐恩的劍脫手了,費爾曼狂笑著一劍砸在佐恩的左肩上,巨大的力道徑直將佐恩摜倒在地!   費爾曼扔掉木劍,以騎乘式將佐恩牢牢控製住,他一把抓住佐恩的衣領,毫不留情的一拳摜在佐恩臉上,趁著佐恩還沒反應過來又是閃電般的一拳。兩記重拳之後,佐恩意識有些模糊,臉上浮現出明顯的淤青,一道暗紅色的血線從鼻內淌下。   費爾曼高高揚起拳頭,惡狠狠地說道:“投降,斷眉!”   佐恩張著嘴,鼻血便順著流進嘴裡,他吐出一口血痰,回道:“不。”   費爾曼揮起了拳頭,如雨點一般地落在佐恩身上,佐恩的雙臂勉強擋住了一部分,然而大部分的攻擊都命中實處,佐恩的臉變得腫脹而扭曲,噴濺的鼻血染紅了大半張臉。   “投降!”訓練場上響起費爾曼的吶喊,他舉著顫抖的拳頭,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喊了出來。他很清楚再打下去佐恩會沒命的,但他卻想不通為什麼他就是不肯放棄那可笑的執著?   希望,是多麼神聖又多麼脆弱的信仰。費爾曼所知道的選擇過希望信仰的統禦者隻有兩位,其中一位是他的伯父羅恩.阿德拉,當年光耀莫洛的“黎明之劍”,帝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聖將軍,他曾經告訴過自己:希望是永存的,就像黎明終究會劃破黑夜。在他六歲時,家裡收到了伯父陣亡的消息,費爾曼放聲痛哭,不吃不喝,他不相信伯父就這麼輕易地死去了。一個月後,當費爾曼幾乎要忘卻悲傷的時候,家裡迎來了一個客人——當時已然風聲鵲起的薩爾切特,他與父親在密室裡交談了一整晚,躲在門外的費爾曼聽到了另一個真相:伯父並非陣亡,而是墮落,如今已被薩爾切特斬殺。   那一天之後,阿德拉家族由於軍功得到封賞,領地由河原遷到了風嶺。父親接替了阿德拉伯爵的頭銜,然而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那一天之後,費爾曼逐漸明白了什麼叫墮落,明白了統禦者並非如聖堂詩所歌頌的那般無懈可擊,也明白了希望是可以熄滅的。那一天之後,希望信仰在費爾曼心中有了裂痕。   當佐恩說出要選擇希望時,費爾曼心中騰起無名怒火,他不知道自己的憤怒源自何方,是對他資質平庸而自不量力的鄙夷,是伯父以及那些先行者慘痛的經歷,還是自己根本就不再相信希望信仰。那一刻費爾曼隻想讓這個平民清醒過來,那麼多天才都折殞在這條荊棘密布的路上,他一個資質平平的廢物憑什麼就相信他能走過去?!   但是現在費爾曼動搖了,他不明白這個平民為什麼這麼執著,明知道前方是絕路,卻仍要毅然決然踏上去,即便是在危及生命的情形之下。他不想殺死佐恩,這與他最基本的精神原則相悖,他隻想讓佐恩放棄希望信仰,僅此而已。   佐恩微微張著嘴,他的氣息非常微弱,費爾曼聽不清他的聲音,但是僅從神情他也能品悟出佐恩的回答,“不!”   “啊!”費爾曼歇斯底裡地大喊著,高舉著拳頭終於落下,那一刻他清楚地聽見心中有什麼東西破碎了。   “出手!”同一刻,旁觀良久的院長低聲喝道,羅斯特的身影應聲消失在原地。   然而下一刻發生的事震驚了在場所有的人。在費爾曼的拳頭落下之前,佐恩突然睜大了腫脹的眼眸,他猛然欠身雙手牢牢鎖住了費爾曼的雙腿,緊接著下身運力,徑直將騎在身上的費爾曼摔倒在地。費爾曼隻覺出拳的手被用力鉗住,佐恩騎在他的身上將拳頭高高舉起,爆發般地大喊道:“不!”   費爾曼閉上了眼,他不敢去承接佐恩的這一拳,無論是身體上還是意誌上。然而他並沒有感到疼痛,佐恩拚盡力氣的這一拳打在了他一側的泥窪中,而還沒等費爾曼做出反應,佐恩便從他身上滾了下來,他癱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羅斯特出現在兩人身側,他瞥了一眼愣在原地的費爾曼,低聲說了句話,旋即將昏倒的佐恩扛到肩上。   “統禦學院禁止私鬥,這是鐵規矩,隻要你們還想在學院待下去就必須遵守規則!”羅斯特陰沉著臉,環視了一圈,朗聲嗬斥道。   “可他們是決鬥,是受帝國法律保護的!”人群外,站在院長身旁的卡爾小聲嘀咕道。   “他們還沒成年,哪有權利締約決鬥?即便他們真是受到神聖法保護,也不妨礙學院對違規者的懲罰。”院長露出一副和藹的笑容,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低聲回道。   卡爾張了張嘴,卻又發現無可辯駁,隻能無奈地看向昏厥的佐恩,心裡暗暗祈禱:“但願不要影響佐恩的競選。”   在羅斯特的嗬斥下,圍觀的人群迅速散去,羅斯特扛著佐恩向西南側走去,費爾曼則是失魂落魄地跟在他們身後。卡爾還從未見過費爾曼這幅樣子,印象中他總是趾高氣昂、不可一世,沒想到如今也會如此失落。   “好了,我們也走吧。”院長拍了拍卡爾,說道:“檢舉學員私鬥,是可以記錄平民勛的,你隨我去城堡一趟吧。”   卡爾搖了搖頭,應道:“我不想要勛功,或許可以用這功勞抵消對佐恩的懲罰?”   院長意味深長地看了卡爾一眼,笑道:“能有你這樣的朋友,佐恩也算是個幸運的人。不過一碼歸一碼,你們兩人的功過是不能相抵的。”言及此處,院長目光流轉,又道:“既然你對記勛不感興趣,那就改為獎勵你圖書館上層的閱覽權吧。”   “真的?”卡爾眼前一亮,“多謝院長!”   院長露出一副如沐春風般的微笑,今天這場私鬥倒是給了他不少啟示。“佐恩這孩子看來確實有些潛藏的過人之處。”他心中暗道。   …………   “成年國民可以通過締約決鬥解決糾紛。此之決鬥不受年齡、性別、種族、身份地位等影響,決鬥結束後,雙方不得就決鬥造成的傷亡進行追責。若有所主張,勝利一方應當就發生在私人領域的決鬥向該區域的領主支付租金。”   ——《神聖法典.決鬥篇》第3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