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世界有獸(1 / 1)

人皆野獸 低分存在 5691 字 2024-03-17

【據報道,於今日下午三點,於五華路花鳥市場發生了一起獸人傷人事件,截止目前,這已經是開年三個月以來第八起獸人傷人事件了。此次事件共造成了三人死亡,十一人受傷,事發後不到一小時,嫌疑人就被相關警方控製住,阻止了事態的進一步惡化。】   【對於近來頻發的人類突變獸人事件,公眾都感到十分恐懼與不安,不光是害怕身邊的人突然化身成為獸人,也尤為擔憂自己突然出現意外變成了獸人。據權威機構公布的研究結果表明,人類突變成為獸人是小概率事件。自從四年前第一起突變獸人事件以來,總共隻發生過二十八起類似事件。】   【這同其他普通刑事案件一樣,並不是憑空發生,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現警方對過往事件分析,以及收集的證據表明,這一切是有一個犯罪團夥幕後作案。而現在循著線索,破案情況將會越來越明朗,相信不久便能偵破。】   市刑警隊裡,各項工作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大家都焦頭爛額地處理著手中的文件,匆忙地來來往往,仿佛在與風賽跑。   “唐隊,這又是一起,沒想到會發生在我們小小三四線城市來了。”一位約三十來歲的男人拿著一疊資料放在了隊長桌上,唐隊把眼睛從電腦屏幕上犯罪嫌疑人張某的生平履歷移開,伸手翻看起桌上剛放下來的資料。   “這是走訪調查的資料,我跟小王來來往往跑遍了那個花鳥市場,挨家挨戶問的。就這些資料我也看了,一樣什麼都看不出來,就是一普通人,安安分分地過日子,突然就這樣了。隻有醫院裡還有幾個受害者,現在病情還沒好轉,隻能過段時間再去問問看,但我估計也問不出什麼來。”這個男人找了一邊的沙發坐下,他叫錢萬,是負責此次案件的副隊長。而這個被稱呼為唐隊的中年男人則是專案組大隊長。   事情嚴重,上級高度重視。事發不過三天,局裡上上下下都忙瘋了。而作為隊長,則背負著巨大的壓力,這可是國家級的惡性殺人事件。這幾天沒有一天是睡好的,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憔悴。   “案發當天,有什麼異常的?”唐隊眉頭緊皺,幾乎擰成了一個麻繩。   “一點異常都沒有,就跟平常一樣,他在店裡賣花。夫妻有爭吵,完事過後,突然就倒地不起,周圍的店家上去查看,他便發狂。身上灰毛蹭蹭蹭地長,牙齒也從嘴巴裡冒出來,不到一分鐘,他就變成了一個狼人。然後就開始嗜血,見人就殺。”錢萬一邊描述,一邊回憶著當時趕到現場時看到的場景。   血流滿地,三名受害人當場死亡,肢體殘缺,有的甚至腦袋都跟西瓜一樣被拍碎。花店也被糟蹋成了廢墟,行道樹都被折斷了一棵。花瓣被染的血紅,就像彼岸花一樣,還以為隻能在電影裡見到這種場景。   “那他之前跟人有什麼接觸?他家人又有沒有發現什麼不一樣的?”唐隊揉了揉眼睛,不知是看文件看得累了,還是想把那天見到的場景從眼睛裡抹除掉。   “他平時也不跟什麼人來往,本人比較內向,沒什麼朋友,人際關係簡單,經常接觸的,除了家人,周邊的店家,就是客人還有進貨的。客人比較難查,隻能從支付記錄入手,慢慢調查。至於現金支付的,隻能之後再根據監控排查了。不過這工作量太大了,不如就看看監控,看看有沒有什麼可疑人員。沒有結果的話再說吧。不過目前也沒有任何可疑人員接觸。”   錢萬停下來喝了口水,又繼續說道:   “他們是一家三口住一塊的,有個女兒,在上小學六年級,老婆慘死當天。”錢萬又頓了下,並沒有喝水,而是在醞釀著接下來如何說,“他女兒我也去問了,她說他父親這幾天也沒什麼異常,而且當天她在上學,什麼都不知道。”   “怎麼了?”唐隊看錢萬有些疑慮的表情問道。   “沒什麼,隻是那個孩子看起來有些可憐。”錢萬想起那個麵無表情的女孩,他們問她什麼,她就說什麼,不哭不鬧,現在想起來,越發覺得不可思議。   “唉,沒辦法的事。”唐隊不想去多想這件事,隻覺得腦袋昏沉沉的,絲毫有意義的線索都沒有。簡直就跟輿論說的那樣,每個人都有可能突然獸化。   “不過還是稍微有些有用的消息的。”錢萬繼續說道,“他們家最近經濟狀況不太好,花店快要經營不下去了,還欠了一屁股債。為此事他跟老婆還經常吵架,還接到了他鄰居的多起擾民投訴。”   “這有什麼用?”唐隊抹了抹臉,想不出這跟嫌疑人變獸人有什麼聯係。   “有啊,壓力啊,最近網上不是經常說壓力大了,情緒不對,就容易變獸人。”錢萬說。   壓力和各種負麵情緒,是導致獸化的主要條件,這是網上偵探們總結的獸化事件的真相。這種說法並不是主觀臆想的,而是根據過往二十多起事件總結的大部分共同點。也讓許多人信以為真,大家紛紛去看心理醫生,導致診所爆滿,心理醫生也越來越多了。   “你相信網上迷信的那一套啊?現在都是科學時代了,那個說法早就已經辟謠了。”唐隊敲了敲桌子。   “再科學,大夥不都還信神佛麼。”   “你想說什麼,你是說我哪天是不是也要獸化?”唐隊沒好氣道。   “唐隊,這幾天你是該好好休息休息了。萬一哪天真變了,那可麻煩了。”錢萬笑道。   唐隊欲言又止,躺在椅子上閉目養神。這幾天確實有些過載了,基本都睡在警局裡,隻為理清案件的所有細節。家都沒回去,兒子表演的藝術節也沒法去。現在合上眼睛,困意與疲憊席卷而來。   咚咚,敲門聲打斷了辦公室裡短暫的安靜。一名女警員走了進來,看了看兩名隊長,緩緩說道:“獸化的那個張國平搶救不過來,死因是心臟衰竭。”   “有沒有問到什麼?”錢萬立馬問道。   “他都沒醒過來,沒法問。”女警員回答道。   這一消息又是一個打擊,剛坐起來的唐隊,又躺倒在椅子上。這可是唯一有可能有突破的線索了啊,而現在弦全部斷了。   不過也難怪,畢竟他吃了幾顆子彈,盡管都不是致命部位,但是他獸化後的身體狀況本就不穩定,這等於是雪上加霜。   之前類似事件的當事人也是心臟衰竭而死的,專家給出的解釋是:雖然外表變化成了獸人,但是身體內部器官,尤其是心臟。還沒有完成同步變化,導致心臟負擔過大,最終衰竭。也有僥幸活下來的,但作為普通民眾並不知道後續如何。   唐隊抽出抽屜,拿出一包煙,點了一根,錢萬也領了一根。兩個紅晃晃的煙頭,冒出連延不斷的白煙,整個辦公室變得有些沉悶。女警員扇了扇鼻子,退了出去。   “算了,錢萬,你去把那個女孩安頓好。把資料都收集齊,到時候交給他們就好。這事,我們實在管不了。”唐隊把資料都整理好放在了一邊,暫時不去想這些事。   “他們要到了?”錢萬問道,這個‘他們’指的是國家專門負責此類案件的特別行動組,專門負責國內此種案件,對獸化案有著最高的執行權力。但是四年了,總感覺他們沒有進步,各種獸化案件還是層出不窮。理解他們,案件確實很難偵破,但是這麼多年,提供給外界的消息,少之又少,甚至事件發生的頻率還變高了。不禁懷疑,他們到底有沒有做事。   “是。”唐隊答道。“明天就交接出去。”   錢萬嘆了口氣,“也好,你也休息休息吧。”把煙戳滅,錢萬去找那個小女孩去了。   小女孩名叫張柑,現在暫時住在派出所,已經聯係到了她的奶奶。住在鄉下的一個小鎮裡,不久便把她送回去。錢萬拿了一袋餅乾,這是自己女兒送的,本來是說工作餓了讓自己吃的。但是現在明顯這個失去父母的小孩更需要一些慰藉,不論多少,希望能稍微撫平一下她內心的傷痕。要是自己的女兒,都不敢想她會哭成什麼樣。   “餓了嗎,這是餅乾,椒鹽味的,蠻好吃的。”錢萬把餅乾遞到女孩的懷中,她抬起頭,眼睛裡毫無光彩,沒有她這個年紀應有的天真與活力,像是破爛古井中的死水。她彷徨地捏了捏手,考慮著是否接下。經過一小會兒的猶豫,在肚子空空的饑餓聲中打開了餅乾盒。   “明天我們會把你送到你奶奶那裡去。”   她既不哭也不鬧,沒有多餘的反應,隻是微微點頭,一片接著一片地把餅乾往嘴巴裡塞。   第二天,錢萬差人把女孩送回去了,而他們則還要繼續忙碌。就像是海鷗在大海上蕩起的一絲漣漪,之後的之後也許再也不會與她相見。   很快,獸化案特別行動組便到來了,為首的是一個發福的中年人。忙亂中,把資料和各種情況交接完成後,他們便帶上張柑父親的屍體離開了。   事情自此便告一段落,渡口市表麵上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三個月後,在一座小鎮邊緣的小村莊裡。這裡有鄉下獨有的一塵不染的美麗風景,引入眼簾的翠綠色是多少富人們所追求的。夕陽灑下橙黃色的餘暉,再過不到一個小時,這個小小的村莊將會被黑暗吞噬。   三個月前,到達這座小村子並在此住下的張柑,正坐在一個小山包上。兩眼空空,不知道在看什麼。隻覺得安靜,舒心,夕陽像是給自己鍍上了一層糖衣。可惜太陽不是糖果,不然真想嘗嘗它的味道。好久沒有吃到糖果了,鄉下的日子並不好過。   爺爺奶奶都忙著自己的事情,親戚們對於自己也避而不談。張柑知道其中的原因,他們認為自己是掃把星。沒有理由的,他們認為父母的慘劇,都是張柑帶來的。一個在父母的葬禮上不會哭泣的孩子,在他們眼中就如同惡魔一般。令人反感,讓人害怕接近。再加上網上流傳的一個謠言,說是,獸化是會遺傳的。為了自己的安全,他們就更有理由遠離張柑了。   而最讓人心寒的莫過於,自己世上唯一的親人爺爺奶奶或多或少也聽信了謠言。因此張柑輟學在家,猶記得當自己提出想去上學的時候。他們罵自己是害蟲,還說‘我們是不會用兒子的死換來的撫恤金來喂你吃飯的,要想活下去,自己想辦法。’他們是這樣說的,也許是想激怒自己,也許是想讓她哭。但是張柑還是不哭,甚至一句話不說,隨後便被趕了出來。   不知從什麼時候,自己的心便已經開始涼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現在是徹底死了。   在張柑的身旁還有一個看起來比自己大好幾歲的少年,一頭黑色的短直發,脖子上圈著很細的項鏈,耳朵上各一邊戴著耳環。身穿休閑外套,灰藍色的牛仔長褲。他這樣子走在街上活脫脫一個流氓小混混,可現在他坐在身旁,張柑並不排斥。   甚至他都已經在這裡坐了有三四十分鐘了,一句話沒說,就順著張柑的眼睛,一起看著夕陽。這感覺很怪,明明不認識他,根本不記得跟他有一點交集。要是擱以前,見到這個樣子的人,一定會背著書包有多遠離多遠。可現在沒來由地覺得他也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哥哥,如果有這麼一個哥哥,他應該就是。   他又不知從哪裡掏出來一個五彩的棒棒糖,解開包裝,遞給了張柑。沒有拒絕,她把棒棒糖放入嘴巴裡,細細品嘗著,那股甜味從舌尖流遍全身,淚水不由自主地從臉龐滑落。從下巴滴在草地上,衣服上還有棒棒糖上麵,棒棒糖都變苦了。張柑卻還是不肯鬆口,咧著嘴,不停地抽泣著,牙齒也隨著身體的顫抖磕在棒棒糖上。淚水和著鼻涕,將小臉亂成一片,口水混著融化的糖水,把雙手都變得黏糊糊的。   過了這麼久,張柑積蓄已久的感情終於傾泄而出。哭聲也越來越大,但都淹沒在蟲鳴聲和空蕩蕩的山間。那個少年自始至終都靜靜地看著遠方,扮演著她唯一的聽眾。   不知又過了多久,太陽徹底沒入了山頭,周邊開始響起蛐蛐的叫聲。黑色如流水般經過山野的每一寸土地,然後又像漩渦一樣,攪動著夜色,夜蟲們焦躁地鳴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