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最近研究所裡出了些亂子，可還好？沒出什麼大事吧。” 　　“詹警官放心，一切都在控製當中，已經處理好了。” 　　這是詹心佐第二次來獸化研究所，上一次來是剛上崗的時候，那次純粹是來參觀的。如果硬要說是來旅遊的話，也未嘗不可。光從研究所的外觀來看，四四方方的大樓，圍成了一個四方的院子。又像是個盒子，裡麵裝著彌足珍貴的東西。那股嚴肅的氛圍，彌漫著器械的味道，令人感到安心。 　　研究所分為地麵和地下兩層，地麵上就是大多數研究人員進行各種研究的地方，而地下則是住著那群獸化者。這次來，詹心佐的目的之一就是去地下看看，看看那群活著的獸化者。 　　“那就好，不瞞你說，這次來也是想再了解了解獸化者，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還要麻煩蔣所長多給我科普科普。”詹心佐拈起一根煙就要放到嘴裡，卻被蔣所長阻止： 　　“對不起，詹警官，這裡禁止吸煙，還請多多包涵。”他指了指墻上的禁煙標誌。 　　“抱歉啊，煙癮犯了，就什麼都看不到了。”詹心佐訕訕地把煙重新放進了口袋，這是第一次見到蔣所長，上次來他好像忙著其他事情，並沒有見到他。今天的這第一麵倒也符合腦海中的想象。 　　“謝謝詹警官理解。”蔣所長扣緊了衣扣，起身便要泡茶，“不妨來點茶水，這東西不比香煙差。” 　　蔣所長身形瘦削，有著潛心鉆研技術的學者，特有的憔悴。戴著圓框金邊眼鏡，眼睛下麵耷拉著的眼袋，表明他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看到他這形象，詹心佐莫名有些感慨，是不是自己也是這個樣子的？ 　　“喲吼，迷迭香茶，還是典藏版。”詹心佐看著茶盒包裝上金燦燦的‘典藏版’三個大字，調侃道。 　　“是的，這是朋友送給我的，說是有緩解疲勞，活化大腦細胞的作用。他送給我，就一直沒舍得吃。詹警官，要來點嗎？”蔣所長捧著盒子，像個木樁一樣站在那裡。 　　“不必了，不瞞你說，我這次來是想去地下看看，不知道行不行。” 　　“可以，當然可以了，上麵早就吩咐過了，這方麵您有著最高的權限。”蔣所長也是少數知道詹心佐身份的人之一，隻是這身份保護來的晚了些，要是之前幾任組長也實施這樣的保護，也不至於上一任組長得抑鬱癥，出現獸化傾向。 　　“時間緊迫，那就煩請所長帶路了。” 　　“好的，好的，警官請。”蔣所長躬身伸出右手，做出請的姿勢，跟著詹心佐往地下走去。 　　“我有點好奇，前幾天是怎麼一回事兒。” 　　“警官見笑了，上次其實也就是一件小事，吃飯的時候，兩個人起了點口角而已。現在已經罰他們去關禁閉了。而且我們也需要計劃之外的意外，這可能會帶來全新的進展，就像是可樂，如果不是意外得不到酒精，把它換成了碳酸水，也不會有這種風靡全球的飲料。” 　　“這些獸化者之前都是社會上形形色色的人，想必很難管理吧。” 　　“其實也沒有，這次這種事，還是很少發生的。大多數時候，一切都是正常進行的。這也不過是一些無法避免的意外罷了。畢竟人也不是機器，總有些脾氣的，更何況他們是一群獸化者，身上帶著野獸的基因。” 　　“野獸的基因？我之前了解過一些，說是，人的基因裡麵有很多片段跟自然界裡的動物有相似之處。” 　　“是的，我們最近也在朝著這個方向進行研究，但是這會非常復雜，人的基因片段太多了，自然界的動物也很多，動物們的基因片段也同樣不少。這會是一個浩大的工程。”蔣所長推了推眼鏡，他有些駝背的身形似乎高大了一些，眼中滿是作為一個科學研究者的浩然之氣。 　　“真是辛苦啊，幸好我不搞這些東西。”詹心佐感嘆了一句，所長撓了撓頭賠笑著：‘哪有，哪有。’ 　　“不過，我還是更想知道一些實際點的東西。”詹心佐望向所長，“比如人類是怎麼變成野獸的？” 　　“目前，對於這方麵，我們還知之甚少。如何變成野獸的，我們還沒能取得實質性的成果。不過從眾多的實驗樣本，還有最近進行的實驗內容推斷。人類變成野獸，是有許多條件的，比較多人認可的一個條件就是，情緒。”所長一改之前唯唯諾諾的模樣，開始侃侃而談， 　　“有可能是悲傷，有可能是憤怒，也有可能是興奮，但是負麵情緒居多。當這些情緒失控的時候，人身體的某些基因片段開始迅速表達，就像是催化劑一樣。那些代表野獸的基因，將人迅速同化成野獸。並獲得類似野獸的不屬於人類的力量或者能力。這也是獸化者中大多數是青少年的原因，他們的情緒更脆弱敏感，容易失控。” 　　經過重重安檢，倆人進入了地下。獸化研究所的標誌印在大門上，還有研究員的胸口。那是一個很奇怪的標誌，中間一個紫色的圓，上下分別被兩片像是月牙的黃色圖形包裹。遠看似乎是一個眼睛，仔細看，反倒有點像是一個黑洞奇點。 　　“光有情緒還不夠吧，人情緒失控的時候多了去了，以前怎麼沒見人變成野獸呢。” 　　“是的，還需要一個刺激。形象地說就是一顆子彈，打在對應的基因片段上，然後再在情緒的催化下，人就會變成野獸。那顆子彈應該就是那些恐怖組織所乾的事情，隻是我們目前為止，仍然沒有找到那顆子彈。” 　　“關於這方麵你有什麼猜測嗎？”詹心佐問道。 　　“不知道。” 　　“那說說這些獸化者吧，他們跟普通人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 　　“除了會變成野獸，身體素質也有所提升，其他各個方麵幾乎都跟正常人一樣，包括基因。隻是可能生活習慣上會有些許改變。”蔣所長說，“打個比方吧，研究所裡一共有一百一十七名獸化者，其中有人是鹿型獸化者，她在選擇食物的時候會更傾向於素食。而她以前是更偏向葷食的，本人對此卻並沒有自覺。 　　還有鼠型獸化者，自由活動的時候更喜歡待在陰暗的角落。猴型獸化者喜歡攀附在某些東西上麵。這是目前這些樣本所能總結出來的東西。”剛說完，蔣所長又想起來了什麼，遂補充道，“哦，對了，還有，現在大部分獸化者獸化的部分都是哺乳動物，隻有一個人是爬行類。據我的推測，這是因為，人也屬於哺乳動物，在血緣上更為相近的緣故。” 　　“爬行類？是什麼動物？” 　　“蛇，銀環蛇。”蔣所長在平板上把陳竹的信息點出來，遞給了詹心佐，“從他雙親的身上提取出來的毒液，與銀環蛇的毒液幾乎完全一致。” 　　“竟然還能跟爬行類扯上關係。”詹心佐看著陳竹的信息，一時間眉頭緊皺。高中生，這不是跟自己家丫頭一樣大的嗎，說起來已經好久沒有回家了，跟她打電話也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這個年紀的孩子，真讓人頭疼。 　　等手頭上的事情忙完，再回去看看她吧。 　　“畢竟現在的所有生物都是從一個細胞進化而來的，人類隻是最優秀的那個而已。我倒是很好奇人類能否獸化成為魚類，軟體動物，甚至單細胞生物。” 　　“你不會好奇的。”詹心佐把平板拍在所長的胸口，所長冒著冷汗接了下來，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詹心佐又說道：“這是犯罪！”蔣所長隻能苦笑。 　　蔣所長一路帶著詹心佐往前走，經過了很多不曾對外開放的區域。獸化者們的住所，生物實驗室，化學實驗室。還能看到不少人，基本上都是研究人員，低著頭校對著資料，討論一些聽不懂的學術問題。其中還不乏一些外國麵孔。 　　“這麼多人的麼，還有不少外國人啊。” 　　“是的，很多研究資源都在向這邊傾斜，包括國外的學者，大家的共同願望就是盡快找到他們犯罪的手段，揭開獸化之謎。”所長撓了撓頭，確定了這些話沒有什麼問題，這才出口應答，顯得有些生分。 　　“雇傭這麼多人，開銷很大吧，還有針對那些獸化者的研究，同樣需要很多經費。”詹心佐環顧四周，看似不經意的隨口一說，實則開始引出了此行的目的。 　　“是，是的。”金錢和管理這方麵，最讓這個當所長的人頭痛了。如果要他做實驗一天一夜，或許還沒什麼問題，但是如果要他算賬定規則，五分鐘都有夠受的。“您問這個是...” 　　“蔣所長，別介意，隨便問問，隻是可能對案件偵破有用。” 　　“詹警官，有什麼盡管問吧，我知無不言。” 　　“其實也沒什麼，我隻是想知道你們的資方有哪些？” 　　“詹警官，你是說，他們有可能是...” 　　“不，不是的，我隻是好奇，大部分企業現今都處於虧損狀態。能有魄力，有能力資助這樣一個項目的是哪些公司，他們能從中得到什麼好處？” 　　“詹，詹警官，我們都是合法合規的，還有上麵在管控著，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真的都是為了能抓到背後的罪犯而進行研究的。”這地下室，怎麼這麼熱，通風管道是堵了嗎。蔣所長抹了抹頭上的汗，壓力真的是太大了。還以為上麵催促研究成果已經是夠要命了，可沒想到現在一個人、一個眼神、幾句話，就能讓自己再次汗流浹背。 　　“我說了，這隻是對案件偵破有幫助，在有確切證據之前我並不懷疑誰。”詹心佐看了一眼這個可憐兮兮的男人，“走吧，這裡有點悶，我們回地麵上去說。” 　　蔣所長道了句謝，跟在詹心佐後麵。 　　“贊助我們研究的主要有三家大公司，天明科技，新塔科技和樂平飲料。這些都是正經的上市大公司，不可能有問題的。而他們資助了研究所百分之七十的經費，他們所要求的也隻有百分之三十的研究所得，還有了解研究進度和部分成果。這些都是合理的，而且所求甚低。” 　　“感謝所長的配合，不知道能否再幫我一個忙。”詹心佐笑笑，看著所長，“能否幫我分別聯係一下他們，我有些忙也需要他們來幫。” 　　蔣所長看著詹心佐的笑，隻覺得像是一個妖精，一個恐怖的妖精。無奈，蔣所長沒有拒絕的權力，隻能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下來：“我會盡力的。” 　　“有勞了。”詹心佐又說，“我想看望一下專案組前任組長，可以嗎？” 　　“是，我這就帶你去。” 　　還未走到出口，倆人又得折返，這麼大的運動量，已經讓蔣所長汗如雨下了，這真的是身心上的雙重疲憊啊。 　　“何警官。”詹心佐推開房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渾身長滿灰棕色毛發的人，找書苑 wwｗ.ｚhaｏsｈuyｕａｎ．coｍ 說是人，其實有點像是一個怪物，一隻都市傳說中經常會提到的野人。野人此刻正坐在書桌前，目不轉睛地看著窗外，窗臺上擺著一盆小球蘭，一盆野菊花。 　　外麵是如熱帶雨林一般的蒼翠景色，茂密的綠色遮不住和煦的陽光，正好灑落在兩個盆栽上麵，這裡是研究所地下唯一能看得到陽光的地方。如果不是有意識這裡是研究所，還以為自己來到了哪個隱居的山中老人的房間。 　　他是前任組長，何全安，處於半人半獸之間，不是人也不像獸。 　　“我是詹心佐，接替您的新任組長，很抱歉之前騰不出時間，現在才過來看你。”詹心佐抽出根凳子，坐在靠墻的位置，看著這個背影掩蓋不住的落寞。 　　“不是警官了，不配了。”好蒼老的聲音，像是從地底傳出來的一樣。 　　“案件已經有了很大進展了，國際專案組已經搗毀了他們的一個實驗室，並鎖定了一些罪犯，正在實施追捕。” 　　“這是個漩渦，所有人都已經陷進去了，逃不出來的。”何警官緩慢轉過腦袋，臉皮像麵皮一樣耷拉著，像個死不去的鬼，“人類的野性無異於林中奔跑的野獸，我們偽裝的臉麵正在一片片被撕下來。” 　　隨後他發出了哀嚎，開始撕扯著鬆垮垮的臉皮。很快醫務人員便來給他注射鎮定劑，過了好一會兒，才安靜下來。雙手仍然扯著皮，像是個孩子拉著糖片。 　　“我不會逃，我會抓住攪動漩渦的人，世界會安靜下來的。”說罷，詹心佐鞠了一躬，邁著沉重的步伐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