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的蓋羅思》 　　nagi:我還記得!瑪麗店主說過:在這裡，時間即是空間，空間亦是時間。 　　—— 　　“歡迎光臨。” 　　“這裡是您要的資料。”“請支付一段您的記憶作為抵押物。”火?酒館的?伴隨著一陣悅耳的?鈴聲輕快地掩上了。 　　——沒有時空。時間既是空間，空間既是時間。沒有因果。順序即是事件，事件即是排列。 　　—— 　　-綠藻海兔- 　　哢嚓，哢嚓......哢嚓哢嚓......哢嚓......哢嚓...... 　　蓋羅思沿著河岸漫無目的地走著。 　　他的靴子踩過烤焦的葉子，心不在焉地躲過土地上和葉子一般多的信件。土地上餘下的火苗依舊在哢嚓哢嚓地響著。 　　“誒唷......”，一個不留神間，蓋羅思的靴子邊一不小心從烤脆的紙張上滑過。他費勁地半抬著腳邊蹲下，小心翼翼地抬起鞋底，用手沾了一點包裡新鮮的苔蘚，將手塞進了鞋底和信紙之間。 　　不一會兒，鞋底那滑滑的小家夥便順著苔蘚爬上了他粗糙的指尖。蓋羅思單手捧起這些破碎信紙上的透明生物——這些軀體透明，裹著深黑色的疑似臟器的東?的小家夥——蓋羅思看著它們逐漸通體變綠。 　　蓋洛思管它們叫綠藻海兔。 　　趁著海兔們緩慢地吸收著苔蘚的時候，蓋羅思用另一隻手從包裡取出空白的本子。他將本子的白紙貼近這些小海兔，這些小家夥便迅速爬進了本子裡。苔蘚瞬間失寵。 　　白紙上，隨著這些生靈規律的爬動，蓋洛思腳下已成灰燼的信又重獲新生。 　　小家夥們耗盡了自己最後的黏液，將藻綠色的墨汁留在了紙上。 　　蓋羅思托著本子又將這些奄奄一息的小家夥丟進河水裡。一到了河裡，這些綠藻海兔們又變得不像海兔了。它們像水母一樣歡快地遊走。蓋羅思看著它們，仿佛看到了伴著下課鈴狂奔去操場玩耍的孩子們...... 　　“留在這片被烈火焚燒過的林子裡......嗎。”，他喃喃自語道。 　　蓋羅思看著自己手裡被綠藻海兔的黏液塞滿的本子，嘆了口氣。他倒也不是對收集來的這些信件的內容有多大興趣，可就是覺得自己不得不這樣。一種使命感強迫他留下來。 　　那些流亡的異族者身影他至今還歷歷在目。它們那些在林火中化作泡沫的怪異死相，那些目送著它們化作泡影的緘默的士兵，還有那些精靈原住?們哭喊著希望留下他們子嗣的場景......那些苦求。 　　最忘不掉的莫過於在硝煙中一閃而過的那片掠影:一塵不染的，仿佛從戰爭中解離出去的一片翩躚的白色裙擺。它的所屬者——一位精靈女士為蓋洛思留下了一句預言。時間仿佛在那一刻變慢了，她好似說這話之前就已經匆匆離開，隻剩下飄忽的裙擺。 　　在很久很久以前，蓋羅思身邊的老夥計總是對他說，異族者有異族者自己的歸宿，我們這些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歸宿。真的是這樣的嗎? 　　蓋羅思不是頑固死板的精靈的信徒，也不是最後一個保衛布萊克家族的士兵。如今的他應是布萊克家族的守林人——哪怕林裡早就一無所有。但是隻要延續下家族的精神囑托留在這裡就可以了吧?延續著“每個人都是異族者”這樣的家族傳統。蓋羅思是這樣想的。 　　“曾經托布萊克家族的福和精靈一族一起?大，這種時候怎能不去做他們的證人。”他以前一直對此堅信不疑。今天也是，明天或許也是。哪怕這份孤獨他越來越無法承受了...... 　　-伊文?爾大陸- 　　很久很久以前......久遠到，這個世界的版圖還沒被找全的時候，有一片好山好水，卻無人敢去的大陸:無名之壤。傳說，那裡有很多很多的，時而變成異形，又時而滿嘴瘋話的可憐人。他們的?時記憶似乎壞掉了。他們四處尋找著不存在的朋友，家人，還有......記憶裡的自己。 　　河水看不下去，山林看不下去，路過的動物也看不下去。於是，這些人被好山好水好生靈搭救，並與它們共生。不過，蓋羅思依照他收集的資料判斷:這群可憐人被發現的日期，正巧在精靈史裡記載的——這些自然之物擁有智慧的那段時期裡!他大膽地猜測:溪流，樹林和動物產生思辨能力並會說話，和這群可憐人類的變異是有關聯的。 　　“這段歷史，大概不會被寫入任何史冊吧......”蓋羅思一邊整理著行李一邊回味著從海兔那裡收集來的資料。“但這些可憐怪人卻出現在各種?間故事裡，並流傳至今!”或許，挽回昔日平凡的日子，還有機會。 　　很久很久以前，這片好山好水的大陸上空被一群逃亡的?影籠罩。 　　這群龐然巨物——伊文?爾?族降落於此。它們還未落地，便遇到了這處無名之地中最繁盛的一族——掌握著先進魔法，且形態似水的一族生靈。形態似水的生靈的代表同意?族在此地生息，但是提出了一個條件:?族必須和它們聯姻。 　　“以?族的矯健軀乾和魔法，賦予這片大陸上一直沒有穩固肉身的生靈們以正常的軀體。” 　　無處可去的?族同意了。他們成立了一個以精靈為首的帝國——伊文?爾帝國。就在這片好山好水的大陸上。從此，這些可憐人和他們祭拜的自然神們便擁有了名字:伊文?爾精靈原住?和神族。 　　從此，這片大陸便逐漸興盛，繁榮......直到......伊文?爾皇室收到一份報告: 　　在伊文?爾之海對麵的霧氣中，航海人員發現了一片新大陸。準確地說，是一個巨大的島嶼。而這個島嶼上，遍布著未知的高科技的廢墟。 　　而此刻的蓋羅思，正試圖孤身一人，從這片新大陸回到前·伊文?爾大陸——是的，現在那裡已不再屬於精靈了。 　　-黑與白- 　　懷特新政的某一年。 　　染發廣告。手機廣告。健身廣告。財經頻道。少兒頻道。換臺:“大白頭”又開始宣講人類的偉大了。老蓋洛思關上了電視機。 　　“新聞發布會頒布禁止精靈相關題材的書籍。”時代已經進展到了這種程度了嗎......老蓋羅思一邊思索著方才電視插播的群眾遊行，一邊回憶起他剛離開布萊克島時那股子雄心。 　　“哎......” 　　此時已是三更半夜，連港口巡邏的警衛都睡了。不遠處燈塔的光在紫霧都那掛得高高的區旗上來回掃過。老蓋羅思帶上了?把手，從一間酷似鐵皮集裝箱的屋子裡走了出來。怎麼也安耐不住的不知什麼滋味推著他倉促又沒有方向的腳步沖出空曠的港口廣場，徑直捅進了巷子裡。 　　打散老蓋羅思那滾滾思緒的是一個驚嚇。 　　此時的老蓋羅思早已然逛完了被新政府懷特設為辦公大樓的教堂的公共區一層。還不能平復心情的他方才正在教堂後麵的墓園裡踱步。而現在，他正蹲著，和一個被扔在?落的陰影裡的，用白布包裹得緊緊的嬰兒麵麵相覷。而這個嬰兒......老蓋羅思忍不住輕輕撥開嬰兒鬢?邊的白布......哦天哪!看她那尖尖的耳朵! 　　這是自從伊文?爾精靈在黑白戰爭中敗北後，蓋羅思第一次再次?到精靈。 　　不過要說起這場戰爭，可就話?了...... 　　-愛麗絲- 　　在人們的口中代代相傳的故事中，有許許多多離奇的故事。而這些故事裡，有一個故事能把所有離奇串連起來:這個故事中的主?是一位被稱作老蓋羅思的瘋人:他住在港口的小集裝箱裡，並通過一些離奇的故事吸引孩子們進到他的鐵皮箱子中......而，從箱子裡出去的孩子們都會變得相信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據說，政府一度以為這個瘋人會虐待孩子而去展開調查。但是去了的人都說毫無異常可言。更奇怪的事是，這些有著奇奇怪怪信念的孩子們，最後都會去追尋一個以“國家級古怪”為戳頭的藝術類院校。因為......這所學校對外宣稱自己連魔法都可以教!也因此，對老蓋羅思沒有惡意的人後來索性稱他為“箱子裡的魔法傳銷人”。 　　雖然聲稱到過這個被拆遷掉的小鐵皮集裝箱的人多數都是傳言的粉絲，但是實際上如今的港口並沒有任何可以住人的屋子。所以，這些粉絲裡哪些人是真的見過老蓋洛思的，也無可查證。總之，老蓋羅思失蹤了，連著他的鐵皮箱屋子一起。不過......這個箱中老人的形象一直流傳至今。 　　老蓋羅思生前講述了許許多多關於精靈的故事。悄悄地，一點一點地......他以私塾授課的方式秘密向世人傳授了他曾學到的精靈的歷史，以及他曾親眼目睹的各種奇跡。他這樣教啊，教啊......一直撐到了將他的養子——在墓地撿回來的精靈少女送去精靈們的秘密藏身處。如他生前所料，新政府的人們早已暗中盯上了他。他會因此喪命。而他到底還是死了。但是，死是什麼感覺?負責監獄的人從他嘴裡沒有撈出任何話，也沒有查出他具有任何絕活，比如會使用某種魔法之類。他的屍體被鎖在了箱子裡，流放到了海裡。“身為一個普通的人類，這樣就萬無一失了。”新政府懷特這樣認為。 　　但是其實，老蓋羅思並不知道死是什麼滋味。他隻是這段時間消失了。在渺茫的海洋裡，?兒們啃?著裝他的箱子。水精靈們卻歡送著他再次出世。 　　“啊啊......”箱子裡的老蓋羅思似乎忘記了自己的名姓，卻又回憶起了一些似乎很遙遠很遙遠的，無法確認其是否存在過的記憶。唯一他知道的是:他還活著。他在不斷老去。但是他自己似乎不會死去。不知為何，縱使他的肉體老化，傷殘，失去知覺，他的意識卻存續了下來......在海中，他的意識陷入了深深的回憶。 　　但是老蓋羅思不論變成什麼人，他都無法忘記，他當時在林子裡砍柴時巧遇的白衣仙女那修?的身軀。 　　她披著美麗的黑色卷發，那些黑發閃閃地發著河水一般的點點光芒。她隨著精靈逃荒的方向奔跑著。她???的眉眼瞥過老蓋洛思的那一瞬間，她留下了一句話便從樹蔭中消失了。“你未來會遇到一個可以救起整個精靈族的孩子，幫她!” 　　老蓋羅思一直都想詢問她的名姓，他多想把黛靜，他撿到的，一手帶大的那個精靈孤兒，給那位仙女看看。可惜他似乎再也看不到黛靜去學校後來的事了。 　　......在不知道他的事跡的市?眼裡，蓋羅思也不過是一個路邊撿垃圾的釘子戶老爺爺......他就是消失了，也不會讓人覺得異常。老蓋羅思的屋子消失那天，什麼媒體上也沒有報道。一切都在黎明前熙悄然結束了。 　　然而在精靈眼裡，他是個偉大的人。住在冰山上的諾爾?利家族的人，甚至因為老蓋羅思的事跡而在市政府用來辦公的那個教堂前發起了抗議遊行活動。而就在抗議活動發生之前，他們家族剛安葬了他們病弱的孩子。而因為這場聲勢浩大的相信精靈存在的遊行，伊文?爾王朝最後一個貴族，諾爾?利家族，也被新政府懷特清理掉了。 　　據消息靈通的神族們傳言:諾爾?利家的那個病秧子名叫愛麗絲，生前有著一頭烏黑發亮的?卷發。據說是得了怪病，最後整個人化成水消失在了?缸裡。 　　她生前待過的?缸被埋在了冰山一?，和他們家族的畫像的相框一?一起幸存了下來。 　　-河邊的蓋羅思- 　　年邁的老蓋羅思背朝溪流，麵對著昔日借宿的書店鞠了一躬。自此，這之前一切的探索與努力已經告於段落。身為住在河邊的蓋羅思的人生已經結束了。可更龐大的過去和未來......還未顯型。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ｎ.com斯普辛回憶起他曾經有段時間以蓋羅思的身份活過一段時間。 　　在來到前·伊文?爾大陸之前，蓋羅思在銜接布萊克大陸的廢墟港口處初次?到了霧中升起的峽灣。在那，海在霧氣中被分割成一條條溪流，茂密的森林中，一家紅漆屋頂的書店麵朝他打開了玻璃?。行程，物資，一切都仿佛天注定一般為他準備好了。 　　這真的是一家書店嗎?就在蓋羅思遲疑之時，溫和的店主將一本書遞給了蓋羅思，並囑咐道，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要打開。 　　其實，老蓋羅思在將精靈養女送入學校之前便預料到自己會死。而那本書，蓋羅思直到最後也沒打開，而是把它留在了小小的貢多拉上。任由那隻船消失在霧裡，自己孤身一人去了政府辦公的教堂。而這卻是非常正確的選擇。搬屍工將裝有老蓋羅思的箱子扔進海裡後，海麵上起了很大的霧氣。那隻貢多拉就趁著霧氣，將箱子連帶著書一起運回了書店。 　　拿到箱子的店主，將老蓋羅思再次回到店之前的記憶整理成了書，並用裝過老蓋羅思的箱子的皮為老蓋羅思做了空白日記本，並在上麵刻上了“蓋羅思”的字樣。而後店主輕聲問道，“您醒了?”並伴隨一個微笑。“上一個顧客剛走。您可以嘗試出來走動下試試看了。”說罷，便把書交給了蓋羅思，“這是您的禮物。請問您還記得在此之前自己是誰嗎?”年邁的老人對著等身鏡仔細審視了自己。 　　“啊啊，您記得啊。那就不用我多說了。以及，這副身體會越變越年輕，請您妥善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