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子道立在山亭內醒酒，山風似琴音傳響在山林，明星稀稀，烏鵲飛天。 　　“嗯……”他心中很不平靜，秦王是十分棘手的，他是非要帶走賀六冼的，可是人不能叫他帶去，秦王可信嗎？他究竟會做些什麼？ 　　忽然背後有人為他披上衣服。“哦！是你呀。吳鉤師兄陪我走走。”二人走出亭子。鹿子道問:“那個秦王睡了嗎？”“嗯。”“咳——他想乾什麼。”“想知道咱們寨子裡有什麼秘密？”“能有什麼秘密！無非殺貴搶富而已。”“辛苦啊。”“辛苦什麼，山下百姓才苦吶！咱搶的雖是富人錢，歸源不也是窮百姓的嗎？”“咱們也不是把錢分給百姓？”“嗯，可又有什麼用？最後還是歸富人家。”“我不明白，朝廷為什麼會留我們這些人，匪啊盜啊賊啊寇啊。”“嗬嗬，這件事我也想了很久。你說如果把天下不服王化的俠客都殺了，這天下不就太平了？”“嗯。”“不然，聖人不死，大盜不止。盜是強盜的盜。”“什麼意思？”“我問你大盜與聖人最大的區別是什麼？”“不知道。”鹿子道笑了笑:“聖人以教化服人，大盜以武德壓人。實際上兩者在本質上沒有任何區別，都是用壓迫人來滿足自己心中的道益。”“何以見得？” 　　鹿子道拿手指著自己:“因為我的存在，兗州每年的虧空近十萬兩紋銀平了，都說給了我，至於江湖上都說我吃兗州享不盡榮華。屁！飽不飽分不清，餓不餓還分不清嗎？虧空我一分也沒有搶，他們一厘也沒有送。”“那虧空的錢去哪了？”“不用說你也能明白了，這就是我們存在的意義。隻有我們在一日，虧空就在我們這一日。那榮華他們用，這罵名我們擔。”“你說他們貪錢再把濁水潑你們身上。他們落個名利雙收，好個如意算盤啊！”“俠客不好聽，叫背鍋客才算合情合理。”“哦……”一陣驚訝連連。“哈哈哈，清風寨不願背黑鍋。”“所以把秦素博殺了！”“老賊死有餘辜！秦素博不單騙百姓，還壓榨我們。每年寨子都收到山下百姓借錢的據子，他利用百姓與我們之間關係，將寨中的存糧存銀借出去，知道我們並不會向老百姓追債，故而越發肆無忌憚。”“死有餘辜！” 　　“秦王，你也知道了秘密，能否讓我真正認識你，你值得我們相信嗎？”鹿子道識破了秦王的偽裝，“您與吳鉤真得很像，但您忘了吳鉤還是個孩子，不會像您一樣這麼出眾。就因為他太不出眾，才幾次三番的逃出去。”“寨主，您是不是覺得我抓錯人了？管錯事了？”“有些。安平縣不能查了，您的安危要緊，如果您在我地界出了事，俠王，您認為我在江湖俠客麵前可以生存？”鹿子道看向一旁密叢，“朝廷已經陷我於不義，江湖是我最後容身的地方。你想帶走的人，帶不走。賀六冼已經無處可去了。”“我帶走他！我承諾不會動你們一根毫毛。”“我能信你嗎？我能信官府嗎？”“能！”秦王道，“我會將他帶到我的封地，給他謀個差事。”“那秦素博。”“自然清風寨替天行道。我下令殺了他。”“可那位是官，我們是民吶。”“他德不配位現在已經被罷免了。我的公文會比州裡公文快上三天到京城。”“我謝謝你。俠王可交。”鹿子道抱拳。秦王道:“要謝謝吳鉤。若不是他強留我，恐怕事情又要變了。”密叢動了動，鹿子道喊了聲:“出來吧。”吳鉤從密叢中冒出來。 　　“說了好，咱們別反悔。”吳鉤指著兩人。秦王笑了笑:“我不怕，賀六冼跟著我。”“你還想撕票不是？”鹿子道半開玩笑。“哪誰知道？”“哈哈哈。” 　　清晨，張僚闖進吳鉤的臥房。“起來！”吳鉤睡眼惺忪:“乾嘛？”“穿好衣服備好行囊，走了。”“上哪？”“不找我師父去？”“大哥同意了？”“早就商量好了。你在這真出事，我告訴你，你讓你師父別找我們麻煩。快快。”張僚拉起來吳鉤，拿來衣裳扔在他身旁，“聚義廳等你，快點。咱們同秦王一起走。”“真的？”張僚出去了，吳鉤收拾好整頓得。走，去聚義廳。 　　吳鉤在聚義廳裡是哈氣連天。鹿子道知張僚吃著飯，吳鉤問:“他們幾個呢？”鹿子道回答:“老二昨晚上回去了，莊子裡有事。”“那二位？”賀六冼整好東西也來了:“大哥，走了。”“嗯，”鹿子道又些嘆氣，“你們幾個一走，這寨子裡又空了。原來吳鉤在我這還能搗搗蛋，找書苑 ｗww.zhaｏsｈuyuan.cｏm 吳鉤一走這堂裡猛然一清靜……你看我還受不了呢。”吳鉤道:“要不我再留幾天。”鹿子道笑著搖頭:“你留幾天，不是秦王要我的人，是閻王爺要我的命。”“哈哈哈。”眾人笑著。賀六冼問:“秦王呢？”鹿子道一嗦筷子:“人家現在在縣裡。”“不讓老五走啦？”張僚問給鹿子道盛了碗湯。“能？”鹿子道接過碗，“他先去縣衙安排好公務，把公文發出去，回來再把六冼帶走。”“他明明不用帶走老五就能把事辦成，可執意帶走老五，為什麼？”張僚不解地問。鹿子道講:“我也不明白，他認為自己帶來的人不安全。”“朝廷裡也有內鬥？！”張僚問。“天下，有人的地方有江湖。到哪裡都一樣。”鹿子道說著喝著碗裡湯。吳鉤道:“咱們幾時走？”“你們跟秦王，”鹿子道吩咐著，“午時前走。”吳鉤不懷好意地問:“您不管一頓？”眾人看鹿子道，鹿子道放下碗一擦嘴:“不管，我一天隻吃一頓。”眾人哈哈大笑，鹿子道笑瞇瞇看著吳鉤。吳鉤看著鹿子道，他又想起了他那一去不歸師父。 　　吳鉤悶悶不樂挨到中午，大家都以為吳鉤年紀小，舍不得走，鬧些小孩脾氣，也勸了勸哄了哄。吳鉤不為所動。等到了中午，秦王領著親衛騎馬到山寨門前，有陸九張武通報。眾人在山寨門前灑淚分別。 　　舍不得啊，也要走。安巢非是久居所，大鵬應展壯翅飛。 　　吳鉤下了山勒住馬，望向清風寨，淚已乾哭泣不出，想說些什麼說不出，久久地，像剛會說話似的，蹦二字: 　　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