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太微寺 作家yaBEjK 5994 字 2024-03-17

霄劍關是大胤國北麵門戶,關外草原,向西北四十五裡就是蒙帖木兒河,過了河就是金帳王庭的地界。   金帳王庭是由十數個遊牧民族組成,遊牧民族兇悍而不講道理,王庭騎兵經常偽裝成馬匪越過河界遊殺大胤國邊境牧民,搞得霄劍關兵卒們四季無休,趕著鞭子追殺這些殺人越貨的官匪。   但這些騎兵,也就是馬匪是有眼力見兒的,他們遊騎在遠方,像是草原上的狼,遠遠吊在一支隊伍後方,雖不敢招惹這樣實力強大的隊伍,確也想見縫插針咬上一口肉轉身就跑。   這是一隊福王府親軍和明光衛組成的隊伍,護衛著一輛車駕。   進了宵雲關,隊伍未做停留,在守將賠笑下是送入了關,向燕雲城方向而去。   福王府親軍左衛副千戶蘇三打著哈欠駕著馬緩緩跟在隊伍後麵。   因為她實在不想跟最前方那兩個穿著飛魚服且目中無人的男人待在一起。   前幾日,這兩人率一隊明光衛縱馬入宵雲關,亮出了自家福王和一個不知道什麼勞什子寺卿的令牌,就把一關兵馬嚇得紛紛失色,也順帶征用了她這支護駕公主的親軍隊伍。   蘇三其實是個眉眼極好看的女子,丹鳳眼、柳葉眉,美人瓜子臉,就算套上那身親軍千戶的紫花罩甲,打眼一看也是個唇紅齒白、迷倒終生的絕色美女。   但她是女扮男裝,大家也就當她是個爺們一樣了,畢竟誰家小娘子掐腰一跨刀,第一次出關就斬了三十四顆馬匪頭顱來。   說是馬匪頭顱,其實是金帳王庭當年與鎮中軍邀戰後打散的流兵,實力不算強,但也絕不算弱。   這京城來的美女百戶獨自一人斬殺一隊三十四人馬匪,自是一下鎮住了親軍營這些老少爺們,也奠定了立足的根本。   隻是蘇百戶獨自出霄劍關斬殺馬匪的事不是所有人都歡喜,就比如福王殿下,第一時間把她叫進府裡臭罵一頓,然後就給她升了左衛副千戶,隻隨行護衛王爺安全。   想來這次若不是十拿九穩的安全和這位蘇千戶在福王府撒潑打滾,怕是殿下還不敢把她派出來。   親軍營中是有流言的,大部分捕風捉影,小部分水分不多,但是蘇千戶是京裡某位大人的千金來北線體驗生活的流言,聽著還是有那麼幾分味道,畢竟有幾個副千戶能讓一眾千戶、僉事、甚至是指揮使當菩薩供著,生怕她擦破了皮。   流言傳久了,大家都知道了,也就平息了,誰也不願意得罪有權貴背景的大小姐,且這個大小姐還心狠手辣,出手就砍腦袋。   從京城快馬而來的兩個大人大概是為數不多不給蘇千戶麵子的,不過眾人也能想的通,人家拿的是陸寺卿的牌子。   京城裡敢和這位寺卿大人死磕的怕是掰著手指頭都能數過來,蘇千戶的背景再大怕是打不過這位寺卿大人。   “早知道是這麼沉悶的差事,還不如和楊大哥、楊清去查案了。”蘇三拿著水袋狠狠灌了一口,嘟嘟囔囔。   身邊騎馬共行的是同樣女扮男裝的婢女七七,她說道:“千戶大人,如果不是福王殿下讓您早早在邊境等候,當初您就跟藍翎郡主回京了。”   蘇三想想,是這麼個道理,好不容易死纏爛打來了邊軍,什麼名頭沒闖出來就這麼回去,實在不好見父親。   隻是這個千戶也像是父輩們哄騙她玩鬧的一個賞賜,每次出門她這個親軍千戶好像才是被保護的對象。   所以還是沒什麼資本在自己父親麵前炫耀。   當然,她對這兩個自稱為天穹目和王甲的男人連基本的好感都不沒有,從見了麵兩人就麵無表情,一身傲氣好像誰也瞧不上的架勢,好像這一身飛魚服穿在身上就可傲視群雄一般。   這水藍色和深藍色的飛魚官服曳撒著身,確實是錦衣華服,把人襯著都精神了三分,但配上兩人的表情,實在不討喜。   天穹目和王甲的話不多,通知了蘇三一聲就接手了這趟差事,蘇三就從護衛主將變成了隨隊保衛。   兩人倒也不是全程麵無表情。   在看到這些福王府的親衛們把蘇三護的跟寶似的,兩人看向她的眼光裡透著濃濃的輕蔑。   若不是七七攔著,蘇三差點拔劍砍了他倆。   “大人有令,驛站休息!”隊伍前方一名明光衛高喝。   蘇三撇了撇嘴,這官架子,大的很。   護送闕符公主的隊伍隻有一個百人隊,燕雲驛站是北麵最大的驛站,把在此居住所有官員通將趕走,才算將將巴巴能住下這一百人。   驛站官員和在此暫住的官員看到那一眾麒麟服明光衛,嚇得七魂沒了三魂,連滾帶爬的逃出驛站,生怕成了沖撞明光衛,無緣無故被冠了罪名的倒黴蛋。   蘇三又撇了撇嘴,這明光衛的惡名,可是比起當年的錦衣衛有過之而不及。   “離燕雲城隻有六十裡,為什麼不趕在今夜前進城?”蘇三問天穹目。   天穹目是個身形瘦高、麵相兇狠的中年男人,看著身子單薄,像是百病纏身、又像是弱不禁風,他腰間跨著兩柄刀,不是繡春刀,是唐刀。   而王甲則是身高中等、身材壯實,麵帶半麵惡鬼麵具,腰纏一條九節鞭。   “蘇將軍莫非是不知道在我們後麵有高手尾隨。”天穹目道。   蘇三自然知道從邊境接到了闕符公主後就有一群高手尾隨在後方,其中甚至有宗師級別高手。   那股氣息若有若無地彌漫在車隊周圍,帶著一股子血殺氣,讓人心中生懼。   武道一途若是成就宗師境,就能做到真氣外放、畫物禦敵,化真與宗師雖隻相差一個境界,確是天差地別。   有這樣一個人物尾隨在隊伍後方,實在不是好事,縱是這百人隊一起上,也未必夠一個宗師境的高手收拾。   “那不是應該加快速度進城為安嗎?”蘇三問道。   天穹目搖頭道:“你以為那個宗師境高手會讓我們順利進城?”   “在這個驛站我們還可以據壘而守,一旦在路上被截殺,蘇將軍認為一個宗師要劫走公主,我們能擋得住?”   “我已傳信福王殿下,請殿下派出一支鐵浮屠百人隊騎兵一路來驛站方向接應,我們隻需在這裡等待他們即可。”   蘇三知道天穹目說的是有道理的,這一路上那股危險的氣息就一直彌漫在車隊周圍,不像是尾隨,更像是驅趕,驅趕這些獵物踏入陷阱。   “不過,本座對蘇將軍另有安排。”天穹目說道。   蘇三不滿,沉聲說道:“我是福王府的親軍千戶,可不是你太微寺的!”   “寺卿大人已與福王殿下相說。”天穹目扔出福王的貼身令牌,說道:“蘇將軍及其麾下親軍暫歸本座節製。”   蘇三撇了撇嘴,抄起桌子上的令牌:“好一個寺卿大人。”   等見上一麵,我倒是要刺傷四十九劍,看看這個陸寺卿究竟何許人,能不能刺出四十九個窟窿!   蘇三聽了天穹目的安排,氣哼哼的邊走邊想道。   符闕公主被安排在了驛站二樓左邊壹號房內,一樓二樓,甚至在驛站房頂都站滿了明光衛,天穹目和王甲大刀闊馬坐在大堂。   驛站院子中則是福王府的左衛親軍,持刀槍和弩箭戒備。   夜幕降臨,明月當空,微風穿過樹林,嘩嘩作響。   驛站內安靜的很,外麵也安靜的很,隻有一股似有似無的殺氣從驛站外滲透進來。   風雨欲來催滿樓!   屋頂和院中的明光衛手握腰間繡春刀,四處觀望,臉色肅穆、十分警惕。   親軍們就顯得有些緊張,這次跟著蘇三出來的士兵們相對比較年輕,大概都在十幾歲間,有些人臉上還帶著稚嫩神情,顯然未經過戰火洗禮。   福王親軍中的年輕人多數是權貴家中公子哥們,他們被北線都司選了做王爺貼身侍衛,哪有機會和邊軍士卒一樣,沒事把腦袋拴在腰上出關到草原上跟那些馬匪玩命。   邊軍也是瞧不上這些親軍的,在他們眼裡,這些公子就是毛都沒長全的小娃娃,當然,蘇三是不在此列的,那年縱馬出關隻拎一把劍的背影和踏馬而歸,馬上綁著一口裝滿人頭大布袋的人,霄劍關的將士們還是記憶猶新的。   “砰砰砰!”驛站響起敲門聲。   所有人目光都像大門看去。   天穹目示意驛官去將門打開。   驛官一路小跑著,顫抖著手將門打開,然後連跪帶爬的跑到側麵的馬棚躲了起來。   一個小驛官,連品級都沒有,為了這些大人物的事搭上性命實在是不值得,要不是怕這些京師和燕雲城來的人物們把驛站霍霍的不成樣子,他早也跟那些住驛站的官員一樣滾了。   門外的人披著一身黑袍,腰間掛著草原彎刀,頭上鬥笠壓的很低,看不清他們的臉。   門外有十三個人,他們就這麼帶著一身風塵仆仆走進驛站。   坐在大堂的王甲瞇著眼,他是典客司的掌事,日常負責的就是刺探境外情報,那些王庭大內高手、領兵將官甚至江湖上的幫派,他都能如數家珍般道出。   金帳王庭大汗有一支家族世襲罔替的親衛隊,衛隊隻有十三人,代表十三個草原世家,這十三家世代隻有一個任務——護衛王庭大汗,號“狼牙十三衛”。   明成四年秋,大胤國大敗王庭,時任王庭北苑王、征中都將軍、狼牙衛太尉的察哈顏穆爾闊臺被1萬鐵浮屠團團圍在中軍大帳,就是這狼牙十三衛硬生生在號稱“天下第一騎兵”的重甲鐵浮屠手下殺了個四進四出,大搖大擺的將穆爾闊臺一家老小救走,可見其戰力卓絕。   如今這穆爾闊臺做了大汗,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倒是將這十三人光明正大派出來追殺親哥哥穆爾哈赤的女兒,他的親侄女。   狼牙十三衛首領摘下鬥笠,是個老人,滿臉褶皺,風霜在他臉上刻下一道道疤痕,但確偏偏生了一副笑臉,看著和藹可親,與身上的殺氣格格不入。   他沒有看驛站中圍滿的明光衛和親軍,直直來到天穹目麵前坐下,大大咧咧將一柄彎刀放在桌上:“哎呦,這一路趕來,半個毛也沒見到,在這總算見到點人氣兒。”   他身邊十二人分別坐在其他幾張桌邊,與驛站內的明光衛形成了對峙狀態。   天穹目這才看到,老人左眼竟是假眼,眼珠一動不動:“這裡倒是人氣足,不過本座瞧著,老人家你身後還有很多鬼影,莫不是被這些鬼影追著怕被吃了不成。”   老人搖搖頭:“這些鬼影子啊,都是與小老兒的有緣人。”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左眼微微發亮,枯槁的手指向樓上指了指,又指著天穹目,說道:“樓上那姑娘也是有緣人,說不定小友你,也是小老兒的有緣人。”   天穹目笑了,道:“老人家,我觀那姑娘命格極好,斷不會是你的有緣人。”   “不過,若本座是你的有緣人,那怕是你和你身後的兄弟,有浴血分體的大機緣。”   “哦?”老人挑了挑眉,也笑道:“小老兒隻要樓上那女娃娃就好,與小友無緣自是最好。”   天穹目的手在桌子上了點了點,說道:“如果老人家想和本座相緣,本座自是願意,隻是若是要帶別的人走,恐怕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