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朝天路(1 / 1)

師妹和修行 灶前生米 5864 字 2024-03-17

七長老不待見自己,但師父閉關前交曾代過,如果遇到自己解決不了的事情,可以找七長老尋求幫助。既然師父這麼說了,那麼七長老肯定是值得信任的。   一路上,韓石渾然不知疼痛,不知疲倦,不停地呼喚餘魚,不斷地在她耳邊說話,生怕她一覺睡過去再也醒不來。   九鎮山綿延上百裡,地勢奇險復雜,劍來峰和飛雲臺相隔十來裡。若是修為達到三境,修煉驅物之法,禦物飛行的話,十餘裡的距離不過片刻功夫。隻是,他入一境已是萬般艱難,離三境隔著十萬八千裡。   韓石第一次覺得九鎮山太大,恨劍來峰和飛雲臺相距太遠。又是山路,就算是平時,也得花上他半個時辰。何況他現在身上有傷,還背著餘魚。   盡管如此,半個時辰還是太長太長,他現在是和死神賽跑,每早一點到達飛雲臺,餘魚就多一分生還的機會。   “快一點!”   “再快一點!”   韓石瘋狂地抽取剛剛解封的氣海中的靈力,不要命地灌注雙腿。一股股靈力氣旋在他腳下蕩開,推著他的身體一躍三兩丈。   這是韓石第一次運用靈力,從沒學習過任何術法的他,完全憑借本能,笨拙地消耗大量的靈力推動自已加速前進,對靈力的運用野蠻而粗暴。   “師妹!”   背後餘魚的氣息越來越虛弱,夜間的山風像是長了眼睛一樣,爭先恐後地從青竹刺破的傷口處往韓石身體裡鉆。   他如置冰窖,遍體生寒。   深夜裡的九鎮山山巒重重,暗影疊疊,沉重凝實,充滿著壓抑,就連那夜行的蟲蟻走獸都不自覺地退回陰暗處,重新蟄伏起來。   “還不夠!還不夠快!”   韓石幾乎魔怔,氣海中的靈力像洪流一樣灌溉身體,奔湧著聚集於雙腿。   “啪!”   韓石的布鞋和半截褲腿被洶湧澎湃的靈力氣流攪成碎片,混亂無序的磨擦碰撞中,靈力氣旋中閃耀出一絲絲的雷光。伴隨著一聲沉悶的雷爆音,韓石的速度猛地加速,一瞬間躍出十數丈遠。   一瞬十丈的距離,這已是一境修士在有高明身法的前提下,能做到的極限。   可韓石不滿足。   “快!再快!”   韓石不計後果地抽取著氣海的靈力,靈力潮水迸湧而出。隻見他赤裸的雙足踩著一團雷光,接連不斷地雷爆聲,聲音未落,人已先雷聲一步出現在遠處。   淒冷的夜風裡,兩個單薄瘦小的人影將一串串還未來得及消失的音爆遠遠地甩在身後,速度快得不可思議。   僅僅一刻鐘。   平時半個時辰的路程,在黑夜、負傷又負重的情況下,韓石奇跡般地僅僅用了一刻鐘就沖到了飛雲臺。   準確地說是“徐府”大門前。   飛雲臺是七長老觀天象的道臺,據說是人間離天道最近的地方。   是以,七長老的道場以“飛雲臺”命名,事實上整個飛雲臺地界,並沒有一座像樣的高山,所謂“離天道最近的地方”一直是九鎮山弟子們心裡的未解之謎。   七長老生活起居的地方是飛雲臺名為“徐府”的高宅大院。   “七長老,救命!”   韓石叩動徐府朱漆大門的銅環。   “咚咚咚。”   深夜裡的銅環撞擊聲格外清晰,然而聲音傳進大門後卻泥牛入海,消失不見,徐府大宅裡依然靜悄悄一片。   “七長老,求求你救救我師妹!”   韓石踮著腳,雙腳儼然焦黑一片,是被之前腳下的雷光所傷,數道猩紅的裂口自焦灼的皮膚上張開口。他卻不知疼痛,伸著手臂,抓著門上銅環不知敲了多少下,手掌心還未愈合的傷口再次裂開,血水將那銅環染紅。   徐府大門依然一動不動。   大門之後。   露天大院中,山風獵獵,風幡狂舞。   中年男子的長發綁著鮮紅奪目的頭繩,身披天藍色的寬鬆大氅,臉龐蓄著短須。一副縱欲過度的模樣,臉色一如既往地蒼白。   他舉著白玉雕琢成的溫潤酒杯,似乎忘了桌上精致的小萊,捏著酒杯一飲而盡。   七長老徐詩書身側一位淡綠綢衫的女子溫柔地給他添上新酒。   月明清輝照映了杯中之酒,幾分淡青色的酒水中,幾道黃白光線在遊動,有些灼眼,似是雷霆。   若是韓石看到,便會發現七長老杯中之酒和李伶衣赤紅酒葫蘆裡的酒一樣。   “這酒,燒喉,灼心,難以下咽。”七長老不滿地微微皺起眉頭。   “那便不飲。”女子麵如新月清暈,看不出年齡,膚如花樹堆雪,潔白無暇,身上似有煙霞輕籠,絕世出塵,偏偏又有一分恰到時宜的童真。   “看來還需再改進一下釀酒工藝。”七長老喃喃自語。   女子不喜地哼了聲,似乎不願繼續這個話題,轉頭看向夜色裡的徐府大門。   門外的少年正在哀求著叩動大門。   “夫君,今天晚上你一直心神不寧,守在大院是為了等那兩個孩子吧,為何他們來了又不肯相見?”   “心裡有些亂,還沒想好。”   七長老將杯中新酒對著彎月輕輕搖晃,酒中的雷芒激蕩出更灼眼的光,隱約還有“劈啪”聲響。   “夫君在猶豫什麼?門外那倆小孩快不行了。都是門下弟子,夫君真能見死不救?”女子聲音極輕極甜,令人一聽之下,說不出的舒服。   七長老嘆了口氣:“你不懂。”   “我一個婦道人家,的確有許多不懂,但我見不得這般。”她並不關心宗門裡的爭鬥,也不知丈夫在顧忌什麼,但對宗門小輩見死不救她辦不到:“你不救,我救。”   女子大袖揮舞,靈力化形,打開徐府大門。   “唉,罷了罷了。”   七長老終於仰頭將手中佳釀一飲而盡,酒杯擲於桌上,目光投向緩緩開啟的徐府大門:“真是一個討厭至極的臭小子!”   “七長老!”   韓石一眼便看到了坐於大院中央的七長老,他下意識地擠乾氣海中最後一點靈力,同樣血跡模糊的雙腳下氣爆聲響,伴隨絲絲雷光,扯著一串殘影,一個閃身便出現在院裡。   七長老眼睛一瞇,心下訝然,韓石這一躍的速度,不大正常,這幾乎可以媲美二境修士全力施展身法的速度。而且九鎮山似乎並沒有對應的功法。   “夫君,你這位師侄……”女子輕捂嘴唇,在七長老耳垂低語,眼波流轉,異彩連連:“他入一境了。”   “臭小子命大。”七長老撇了韓石一眼,不願多說。   “七長老,求求你救救師妹!”   韓石撲通一聲朝七長老跪下,此時他整個人臉色灰白,形容枯槁,尤其是肚子上的傷口,不知何時又在滲著血水,浸紅了半身衣裳半邊身子,甚是可怖。   女子大為動容,滿是憐憫,搖了搖七長老肩膀。七長老不情不願地甩動他寬大的衣袖,袖裡飛出九顆墨綠色的玉石,大小如一,每一顆玉石裡都刻畫著一隻玄奧莫測的符文,九顆玉符化為絢麗的流光落在韓石和七長老之間的地麵上。   九顆玉符排列成陣,瞬時輝光大綻。   “此陣法叫‘朝天路’,朝天路能顯化人的心魔。修行路上多艱難,心魔更是修行路上的第一大敵,道心不堅的人,是難敵心魔的。心思陰暗的人甚至會永墮心魔,困死在裡麵。你若能通過此陣,這枚‘拔粹丹’就是你的了。”七長老大袖中又變出一支半透明的玉瓶,對著月光,瓶中綠瑩瑩的丹丸清晰可見。   “夫君,這不妥吧?”女子見那成形的“朝天路”,臉色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朝天路”,九鎮山看家手段之一,縱橫修行界威名赫赫的大兇陣,其中兇險,非是寥寥幾句話能解釋清楚。   即使是弱化版,也絕不是像韓石這樣的低階修士能應付的。   然而,對麵的韓石卻沒有絲毫猶豫,提步便跨了進去。   此時的韓石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小師妹性命要緊,他什麼都不願多想,哪怕前麵是刀山火海,他也不皺一下眉頭。   一步之後,仿佛跨入了另一個世界。鬥轉星移,滄海桑田。全新的畫麵在他眼前生成,有荊棘生長,有毒蟲攔路,有兇獸撲來……阻攔重重。   韓石卻麵無表情,眼中無物,好似沒有受到半點影響,隻想快些前進。   於是,他繼續邁開了步子。   眼前的世界隨著他的腳步提起再落下破碎成虛無。   接著是第二步,第三步。   不斷地有畫麵在韓石眼前生成,然而他步伐堅定,眼中沒有半點波瀾,那些還未來得及成形的畫麵在他麵前飛快地化為泡影。   這些微小的欲望,和師妹的性命相比,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四步,五步,六步。   “朝天路”裡,韓石一連六步,堅定不移。   兇名赫赫的“朝天路”,不多時,竟被一個剛入一境的小修士通關大半!   “你這師侄心思乾凈,質地淳樸,難得可貴。”女子贊許連連。“朝天路”顯化的是闖陣者的“心魔”,攔路的是“心魔”。韓石毫不費力連走六步,隻能說明他幾乎沒有“心魔”。   “愚傻而已。”七長老冷哼。   “嘻嘻。”女子嬌笑著不反駁。   “朝天路”裡,畫麵又變,韓石聽到七長老的聲音:“如果你此時放棄,我就去飛雲臺占星,為你找出補全先天之法,根治氣海之疾,讓你能正常修行,繼承李伶衣衣缽,將劍來峰發揚光大,光耀門楣。”   韓石頓了頓。   七長老在一旁添油加醋:“想想你這麼多年,比別人付出了多少倍的努力,卻被別人瞧不起,給師父丟臉,二長老甚至以此為借口彈劾李伶衣,你甘心嗎?”   韓石終於停下步伐。   “隻要你此刻放棄,我以七長老之名保證,絕不食言。”七長老繼續蠱惑。   此時,大院中一邊飲酒一邊看戲的七長老一臉戲謔道:“看,誰人沒有心魔?”   女子卻不這麼認為:“以他的遭遇,這也是人之常情吧?”   七長老冷哼:“不管什麼原因,隻要他過不了‘朝天路’,失敗就是失敗……”   “咦?”女子注視韓石的目光忽然多了幾分贊賞,又笑了:“夫君似乎又失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