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長老開出的條件,像有魔力一樣,束縛住了幾乎處於魔怔狀態中韓石的步伐。 不知是這種魔怔的狀態讓他還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氣海已經開啟,可以修行了。還是“朝天路”裡的陣法力量乾擾了他的認知。此刻,他的意識裡,氣海仍然封禁,他還在為入一境而苦惱。 修行一直是他的心病。 他猶豫了,但稍許停頓之後,韓石毅然決然地向前踏出第七步:“不,這些和餘魚的生命相比,都不重要。” 這一步,耗盡了他全身力氣。 “朝天路”上的畫麵破碎,又有新的景物生成,隻是還未來得及構建細節,韓石又使出渾身力氣邁出第八步。 新的畫麵消散,韓石一往無前踏上第九步。這一次沒有新的幻境生成,朝天路外可以看到徐府大院,看戲的七長老一臉鬱悶,女子淺笑嫣然。 “九”為數之極,所以朝天路隻有九步。 “徒弟,停下,快退出來,第九步兇險萬分,不是現在的你能應付的。”這時,一個焦急的聲音在大院中響起。 “師父?”韓石一愣。 李伶衣的人還未到,聲音先至: “徒弟,我出關了,你快退出陣法,我來醫治餘魚,不用徐詩書,他不是好人。” 徐詩書朝著前方夜空陪笑道:“伶衣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 “膽敢害我徒弟,枉我這麼信任你!”一道紅影破開夜空,李伶衣出現在徐府上空,衣襟鼓蕩,青絲飛揚,風華絕代。 她抽出修長古樸的青銅劍,氣急敗壞地朝徐詩書斬出一劍。 清冷的劍光如月華一般傾泄而出,光耀整個飛雲臺,一道無堅不摧的劍氣,將徐府大院犁地三丈。 “伶衣,一言不和就拆家,你這暴脾氣得改改。” 七長老心疼地看著自家院子被斬成兩半,他不敢躲,隻得硬接。那劍光可沒有一點減弱的勢頭,他若躲開,自家諾大的徐府怕是要被一分兩半。 劍光散去,七長老的印花大袍已是襤褸不堪,坦露的胸膛赫然一道猙獰的血痕。他狼狽地躺在廢墟裡,苦著臉:“伶衣,你下手太狠了!” 李伶衣寒著臉沒有理睬七長老,降落在“朝天路”旁:“徒弟,快退出來,我這就帶你們回劍來峰。” “是,師父。”韓石鼻子一酸,委屈不已:“師父,你怎麼才來?” 他止步,回頭。 “嘩——” 韓石愕然四顧,眼前的景象再次破碎,他依然身處陣中。 大院中哪有李伶衣的身影?滿目瘡痍的地麵恢復如初,七長老仍在桌上捏著重新拿起的酒杯,金樽對月,意猶未盡。 “怎麼可以這樣?”韓石似乎明白了什麼,他不甘地瞪大了眼。 七長老拂袖收回九枚玉符,撤去“朝天路”:“‘朝天路’上既是幻象,也是真實。一旦回首,功虧一潰,永墮深淵。” “七長老。”韓石不甘心,救師妹是他現在唯一的執念,這也能成為心魔,被“朝天路”利用,這不公平。 “我們已經有言在先,請回吧。”七長老冷漠起甩掉手上的玉杯,玉杯落在桌案上搖晃著發出清脆的響聲,聲音未盡,他起身便要離開。 女子嘆息一聲,跟上七長老。 韓石“哐當”一聲,重重地朝七長老跪下。 “求求你救救師妹……” 這一次,他真的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再也支撐不住,隻覺無邊的黑暗襲來。 感知到身後院中的韓石一動不動,七長老皺起眉頭:“那臭小子怎麼還沒滾?” 女子回頭望去,嘆息一聲,憐惜道:“夫君,他昏死過去了。” “他之前施展的步法,霸道絕倫,剛猛無鑄,是需要消耗大量的靈力來支撐。而他從劍來峰一路趕來,用這種身法趕路,就算是一個三境修士的靈力也能被榨乾。如果我沒看錯,他應該剛剛邁入一境,隻怕他的靈力早就油盡燈枯,完全是靠著一股信念才撐到現在。” 女子幽幽地盯著七長老:“夫君,你可想好了,他們畢竟是李伶衣的弟子。” 七長老身體微微一僵,臉色一陣變幻,終於敗下陣來,扼腕嘆息:“造孽啊!造孽啊!” 他大步流星來到韓石麵前,檢查二人一番:“虧得這臭小子沒有撥出這根竹子,不然流血也能流乾他們。” “女娃傷勢如何?”女子關切道。 七長老麵無表情道:“心脈破損,僅存一息。其實臭小子的傷更重,毫不誇張地說,他現在的身體幾乎隻是一具空殼,靈力枯竭,精血虧空,嚴重透支身體,簡直是自掘墳墓。” 七長老肉疼地給兩人各喂了一顆“拔粹丹”,一指彈飛插在兩人身體裡的青竹,兩隻大手分別貼在兩人額頭,精純的靈力緩緩灌進兩人體內。 “拔粹丹”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能醫他們身上的傷損。但餘魚受傷的心脈是人體最脆弱的地方,需要小心引導“拔粹丹”的藥力,稍有不慎,就真的醫成“活死人”了。韓石氣血雙虧,如果不及時修復補充,隻怕即使救活,根基也徹底廢了。 如此過了半個時辰。 七長老臉色陰沉地收了功。 “夫君,他倆怎麼樣了?” “無礙了,修養幾日便可。”七長老疲憊道。 女子輕咬銀牙:“不知道哪個天殺的妖魔,竟對這麼小的孩子下死手?” 徐詩書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女子抱怨道:“依我看呀,是你們七個長老這些年太過安逸,竟讓陰暗裡的霄小之輩在你們眼皮子底下刺殺門下弟子。” “這件事我自會通知掌門。”七長老腳步虛浮:“我說鬆兒,你扶扶我。” 鬆兒聞言攙住七長老胳膊,不解道:“夫君,你怎麼了。” 七長老黑著臉,忿忿道: “這臭小子,我給他修復身子,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他卻趁機偷我靈力,簡直不識好歹。” 鬆兒啞然失笑:“他一個一境修士,撐死了又能吸收你多少靈力?” 七長老臉色鐵青,伸出二根手指,咬牙道:“二成!臭小子足足吸收了我二成靈力。” 鬆兒不可思議地張大了嘴,九境修士的二成靈力,簡直離譜。正常情況下,九境修士哪怕千分之一的靈力,也不是一個區區一境修士能承受得了的。 七長老重新坐回酒桌旁:“臭小子氣海初開,就不要命地將其中靈力榨乾一點不剩,導致氣海枯萎。若不是我及時灌注靈力,再晚點,他這氣海算是廢了,神仙難救。” 有道是破壞容易,恢復難。那小子的氣海比普通弟子要大上一倍,算是天賦異稟了。即使如此,修復它用了他兩成的靈力,也有些解釋不通。 而且,那小子體內似乎有藏有什麼隱秘,他用神識掃了一圈,卻又沒有發現什麼,很是古怪。 搖了搖頭,想不明白,懶得去深究。 “夫君,他們倆如何安置?”鬆兒淺笑道。 七長老黑著臉,道:“當然是攆回去,難道還留他們在這過夜不成。” “那夫君稍作歇息,我送他們一程。” 鬆兒輕笑著,躍上空中,無數蔥翠的鬆針從四麵八方飛來,編織成一條條飄逸的綾帶,綠光瑩瑩,剔透如玉帶,美得令人沉醉。 綾帶飛舞,將韓石二人托起,隱入夜裡,遁空而去。 徐府大院裡,七長老手持著那截兇器青竹。 目光深沉。 揉著額頭,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