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磊家防盜門開了。 　　池城人武部副綜合管理保障科的事務員李星少校，看到，一大一小兩位女士，正擠在門框那裡，臉色充滿了極度不安，滿眼都是驚恐。 　　高淳蓉、衛佳楠以一副駭人眼神將李星給看得毛骨悚然。 　　“呃，這是，曹磊家吧……” 　　李星手裡捧著一麵寫有赤黃色文字的錦旗，上麵繡著數個字“科技三等功，警營創輝煌。”對仗的主乾旁邊是兩列小字，{賀：曹磊同誌於武警餘航支隊服役期間榮膺科技三等功} 　　“阿姨！曹磊出大事了！哈哈！” 　　衛佳楠看清錦旗上的字以後，第一個發出了驚叫。 　　她活像是一支由沉寂點燃而起的火炬，聲音裡充滿了歡呼雀躍，將輕柔嗓音挑得破了，霎時刺耳！ 　　“阿姨你看，這是給曹磊送錦旗來了！” 　　衛佳楠指著錦旗上的字，一臉激動地看向高淳蓉。 　　高淳蓉整個人一震，靈魂翻飛的感覺慢慢退回軀殼。 　　她一臉迷茫地看了看李星，又看了看那錦旗，整個人變得好懵好懵。 　　尤其。 　　李星這位人武部軍官身後，還站著高淳蓉依稀熟悉的麵容。 　　那張臉孔的主人在看到高淳蓉疑惑的目光之後，竟然產生了閃躲之色。 　　“江，江老師？”高淳蓉有些錯愕地下意識發聲。 　　“誒，誒，你好你好，曹磊媽媽。” 　　李星身後跟著的隨行人員塞滿了整個樓道，上樓下樓的鄰居全被堵住了去路。 　　但是這個時候的人和20年以後的人不一樣，大家活得還不是很匆忙，有很多閑時間看熱鬧。 　　紗廠家屬院人員住得密集，一聽見什麼風吹草動了，四麵八方人流全部湧了過來，爭相眺望。 　　高淳蓉家衛生間窗戶外麵，都出現了幾根手指不停地掀開百葉，試圖從這個方位窺探老高家。 　　大家素質都不要了就為了搞明白一件事—— 　　剛才一幫人敲鑼打鼓的，又是穿軍裝的又是教職係統隊伍，風風火火趕過來，手裡捧著錦旗直奔曹磊家，曹磊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曹磊肯定立功了！不然不會有人送錦旗過來！看見沒有，那是人武部的李星，去年我兒子當兵走就是跟他聯係的。” 　　“對對李主任我也認識，那個呢？李星旁邊那個頭發很茂密的白襯衣是誰啊？” 　　李星少校身邊站著一位明顯身居高位的男子，男子大約四五十歲，頭發極為茂密烏黑，眼睛含著一抹官威，正將雙手下垂於小腹處，十指交叉著。 　　聽到身後議論，他略有不滿地回頭瞥了瞥人群。 　　跟著他的年輕攝影師趕忙將人群驅離幾米，不斷低聲催促，“教委的胡主任，這是教委的胡主任，快別堵在這兒了，讓開點。” 　　攝影師驅散人群效果並不大，因為他蹲下舉起相機之後，大家又再度圍了上來。 　　“胡主任，原來是教委的胡主任，我就說眼熟呢，一到中招這人就整天上電視。” 　　“別亂說話，別讓人家聽見了。” 　　這年代教委領導那對於孩子家長來說無異於神明般的存在。 　　每一年學區劃分、錄取分數線設計、考試範圍規劃沒有這個部門不插手的。 　　大家不敢過度議論教委領導，於是話題又回到了曹磊身上。 　　“曹磊那孩子我記得不是挺瘦的嗎？這當兵才半年吧？就立了功？該不會……” 　　抱有疑慮的鄰居們大有一種心頭沉甸甸的感覺。 　　這種事落頭上，大家第一時間關心的可能不是功勞大小，而是到底付出了什麼{代價}。 　　因為池城在北方，而由於分配製度和經濟條件影響，北方人從軍率那是相當高的。 　　這潮水一般多的男男女女老少爺們有N多當過兵的。 　　大家都知道新兵想拿三等功，要麼就是軍事素質特別出類拔萃在練功比武裡拿了特優獎項。 　　要麼就是那啥，少了根手指頭，或者是下水勇救兒童差點給水嗆死之類的事兒。 　　“該不會是受傷了吧。” 　　“有可能，訓練受傷了，這是部隊撫恤家屬來的。” 　　“曹磊我見過瘦得很，怎麼可能因為軍事素質立功啊，不可能。” 　　“那一定是少了根手指頭或者是跟壞人扭打受傷了，要不然不可能給他發三等功。” 　　“為啥少了手指頭？” 　　那人抬起手掌，一截食指明顯比其他矮一截，“我當年在炊事班剁肉把手指頭剁掉了，就給我安撫了個三等功啊……少了胳膊那就是二等功了。” 　　“原來如此啊。” 　　眾人議論紛紛，心情被撩撥得猴急，脖子抻的老長，急於了解到事情全貌。 　　但是，場麵實在太亂，太雜，李星和那位胡主任都沒什麼機會開口。 　　這時，王素珍他們也沒閑情逸致坐著了。 　　幾個婦女湧到高淳蓉身後，試圖從正麵看到那麵錦旗。 　　王素珍嘟囔著說：“高淳蓉，高淳蓉，孩子有事沒有？你得挺住啊。” 　　“對啊老高，孩子福大命大，不會有事兒的。” 　　王素珍走到近前，雙手環住了高淳蓉的腰，“先讓領導們進……” 　　錦旗上的字，也是在這時躍入了王素珍眼中。 　　繼而，她將脖子歪了過來。 　　王素珍腦筋轉不過來一般，極度懷疑地看著那麵錦旗。 　　“科，科技三等功？！” 　　“科技三等功！” 　　這道信息長了翅膀般迅速越過人群傳播而去，圍觀人群裡不斷傳遞著這樣的訊息。 　　那聲浪此起彼伏，越來越大，最後組合成一句句驚聲短句。 　　“曹磊立的是科技三等功！” 　　“科技三等功？！怎麼回事！曹磊不是高中都沒上完嗎，哪跟科技沾邊了？！” 　　“科技三等功，在部隊搞發明創造了？！” 　　王素珍幾個老姐妹被這道信息抽得一愣一愣的。 　　她將高淳蓉腰一放，退後了幾步，臉上布滿了不解。 　　“曹磊？科技三等功？” 　　一貫將她當成主心骨的老姐妹們，有眼皮子活泛的，經過短暫的遲疑，將高淳蓉擠在了中間。 　　“老高！你兒子立科技三等功了！這功勞我知道，是發給科學技術有成果的技術兵種的，你兒子沒斷胳膊斷腿！” 　　“高淳蓉！你們家曹磊進步快啊，這才去部隊半年就學到了技術，真是牛！真為咱們兒子驕傲！” 　　高淳蓉可沒被這些個吹奏頌歌的給搞暈，她目光若有所思地移向了此時臉上帶著一抹古怪的衛佳楠。 　　“衛佳楠？” 　　衛佳楠收起那一臉古怪，嘴角撇撇，抬頭無比乖巧地看著高淳蓉。 　　“阿姨。” 　　“這小子平時都在搗鼓什麼東西，成績為什麼下降那麼快，你知道真實原因嗎？” 　　看著衛佳楠那忽然被戳穿了一般的閃躲眼眸，找書苑www.zhaoshｕyuａn.com 高淳蓉狠狠喝道：“他每天跑網吧玩遊戲，我抓住他好幾回，他爹也抓住他不止十回，我看他每次都在玩同一款遊戲，他每天都在搗鼓那款遊戲叫什麼奇跡MU的，我都覺得匪夷所思，到底有什麼打頭啊？那裡麵是不是有什麼高科技啊才讓他癡迷了啊！” 　　衛佳楠眼睛急速眨弄，最後定睛成一抹悠長的光芒，“阿姨，他就是在那款遊戲裡打寶石賣錢呢，我能吃上飯都靠他打寶石了。” 　　“你在騙我。”高淳蓉忽然倨傲且有一絲冷淡地說。 　　她抬手在衛佳楠頭頂狠狠按了一下，“等會兒我再跟你詳談，你別給我偷偷溜走哈，阿姨晚上做飯給你吃哈。” 　　高淳蓉跟有著一絲緊張怯懦的衛佳楠輕聲說完，忽然朝向捧著錦旗的李星揚聲笑道：“快請進，快請進，是李主任吧，哎呀，我們這個小家可是蓬蓽生輝啦，這是教委的胡主任吧，快請進塊快請進啊，那個王素珍，幫忙倒點茶好吧，領導來咱們家給我家小磊頒獎來了。” 　　李星望著高淳蓉這一連串反應，大有一種應接不暇的感覺，“不，不用麻煩，不用麻煩，我們是來頒獎的，不是來當領導的，今天你們家小磊才是主角，我們啊，都沾了他的光了。” 　　“哪有的事兒啊，曹磊在部隊能進步能成長都是各位領導的關懷，快，胡主任，裡麵請裡麵請，我兒子沒好好學習在學校沒少給江老師惹麻煩……” 　　王素珍站在離高淳蓉幾步遠的位置上，突然感到極度的陌生，因為她從來沒有見過高淳蓉也有著如此客氣周到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