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今日為陛下進講的,是《禮記》。”
主講官畢自嚴上前,他身側的黃士俊早已為他翻開了講義,並用鎮紙壓平。
聽到畢自嚴的話,朱由校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這玩意兒是要翰林院初審,內閣再審的。
能通過就說明,朝臣對他這個天子的不按常理是真的頗有微詞了。
“《曲禮》曰:毋不敬,儼若思,安定辭。安民哉!”
“傲不可長,欲不可從,誌不可滿,樂不可極。”
畢自嚴用的是標準的官話,聲音宏亮而又莊重。
短短三十來個字,畢自嚴就引申開來,說了四五百字的解釋。
大家都是進士,對於四書五經,誰還沒個能講的出來的理論了。
一邊講,畢自嚴一邊在觀察皇帝的反應,想知道皇帝聽沒聽進去。
與畢自嚴一般的,還有其他的朝臣。
在場眾人,除了六部九卿外,其他各部官員,尤其是翰林院的眾人,見到皇帝的機會很少。
對皇帝的第一印象就是咄咄逼人,以勢欺人。
但看今天的經筵,這完全就是個敬禮好學的少年天子嘛。
那個狗日的瞎傳謠言?!
“大夫士下公門,式路馬。乘路馬,必朝服載鞭策,不敢授綏,左必式。步路馬,必中道。以足蹙路馬芻,有誅。齒路馬,有誅。”
聽畢自嚴講到這裡,朱由校鬆了一口氣。
這是《禮記·曲禮上》的最後一段了。
終於快玩了,一堂大課一個時辰,真的有些遭不住。
一直到解釋完,畢自嚴今天的講課就結束了,帶著忐忑退回了講案的左邊。
“謹受教。”
砸吧了一下嘴,朱由校有些困倦的道。
老老實實的接受填鴨式教育,很容易睡著。
畢自嚴講這個的意思很明白,希望皇帝能夠遵守禮製,對朝臣保持尊敬,不要動不動就整幺蛾子。
這個與其說是畢自嚴的意誌,不如說是朝臣的意誌。
朝臣希望皇帝尊重他們。
朱由校在聽,但也隻是在聽。
皇帝讀書,滿朝堂大員都得伺候著。
翻書?那是展書官的責任。
鋪紙、研墨、記錄?那是侍讀、侍講的責任。
皇帝隻需要聽就行了,連個課堂筆記都不用做的。
唯一的問題就是,容易打瞌睡。
“啊。”
打了哈切,朱由校又砸吧了一下嘴,方才開口道。
“先生吃酒。”
隨著皇帝的這句話說出,今天經筵的主要環節就算結束了。
接下來,就是賜宴了。
坐在主位上,朱由校還在翻閱講義,他在乾清宮是滴水不沾,粒米不進的。
經筵的主要講物,是四書五經。
四書:大學、中庸、論語、孟子。
五經:詩經、尚書、禮記、周易、春秋。
其中,《大學》、《中庸》兩篇相比於《論語》和《孟子》,是短篇章,都是從禮記中抽出的。
北宋二程兄弟(程顥、程頤)竭力尊崇,南宋朱熹又作章句集注,這才有了四書的說法。
書沒問題,但用的是朱熹的注解,朱由校很不高興。
看著坐在主位拿著本書在翻閱的皇帝,下麵吃著宮內禦賜宴席的大多數朝臣,心裡都安定了下來。
看皇帝現在的表現,朝臣在吃飯,他在看書,這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