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慧現在的考試狀態是最差的一次。 　　他，他到底想乾嘛？ 　　考試就考試，當著這麼多人的麵，還是昨天那樣了之後…… 　　朱慧的眼睛偷偷往旁邊瞟過去，隻看到邢若虛咬著筆頭，眼睛盯著卷子一動不動，似乎真的在認真答題。見他沒有在注意自己，朱慧放下心來，眼睛卻舍不得移走……她舍不得，也很痛苦。如果不是因為那件事，自己還能和他在一起…… 　　“朱同學，認真答題，還有，橡皮。”朱慧正看得出神，男生卻突然發聲。嚇得她小小“啊”了一聲，連忙抽離了視線。低頭一看，自己的指甲已經不自覺地把手裡的橡皮摳得稀爛。她隻得低頭繼續看試卷，隻是卷麵上，平時熟稔的知識此時仿佛活了過來翩翩起舞，變成了她看不懂的模樣。 　　而此時咬著筆的邢若虛也沒閑著，還在意識中和小伍天人交戰。 　　“邢若虛你這是幾個意思？昨天不是都道歉了不強迫人家的嗎？今天這考試眾目睽睽的又開始了？”小伍恨鐵不成鋼地數落著，活像一個晚輩相親失敗回來開大會的老娘舅。 　　“我……邢若虛一時語塞，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其實我隻是想和她一起待著，至於後麵的事，我沒多想。” 　　隻要和她坐在一起，就可以。這是以前獨屬於他和她的默契。可現在仿佛有一道隔膜將二人隔開了，自己能感受到隔壁桌那熾熱的心，但癥結在哪終究是茫無頭緒。 　　不過現在的進展已經足以令邢若虛欣喜了，至少確認了朱慧不是在討厭他，不是已經對她絕情絕義。 　　小伍皺著眉頭看著麵前的兩人，出聲提醒：“若虛啊，你為啥不直接問她呢？她也是的，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啊，我看著都替你倆著急。”青少年能有什麼大事，說開了不就好了嗎？這兩個人活像兩個悶油葫蘆不說人話，小伍有點看不懂。 　　邢若虛苦笑：“我們就是這樣的性格，不然之前也不會走到一起。”他深吸一口氣，要弄清隔膜的成分，看來隻能自己努力了。他這麼想著，一邊和小伍說：“小伍妹妹，我想知道朱慧過去三個月發生過什麼事。” 　　小伍低頭查了一下，說：“哦，她六月……七月……八月……誒？她怎麼三個月一直在家裡呆著，什麼情況，暑假根本沒出去？” 　　“我這個暑假也沒出去。”邢若虛默默舉手。事實上他也出不去，五月份他就因為車禍進了醫院。幸好交警叔叔及時趕到，加上肇事司機比較有良心沒有逃逸，不然邢若虛真不知道自己怎麼挺過來。 　　“欸欸欸……這姑娘家裡好有錢……”小伍邊查邊嘖嘖感嘆，一邊不時往邢若虛這邊看，看得邢若虛直冒汗：“你可別誤會啊，她家裡有錢我是知道，但我們之間是純純的感情！還有，沒讓你查的你別瞎查，有點職業操守行不。” 　　小伍切了一聲低聲嘟囔：“還不是有個癡情種拿著個係統正事不乾，成天惦記著把自己的妹把回來，我閑的。” 　　“沒工作摸魚還不好？你也覺得996是福報咩？” 　　“那就祝你以後天天沒班上，被我們人工智能趕到橋洞睡大街！”小伍狠狠回應。 　　眼看著又要開始新一輪鬥嘴，監考老師的提醒把邢若虛拉回了現實中：“同學們請注意，考試還有三十分鐘結束，請同學們做好檢查，沒寫完的同學抓緊時間。” 　　完了，忘了場合了！果然淹死的都是會水的，這都開考一個半小時了，自己居然還一筆沒動！邢若虛隻覺得自己冷汗直冒，把身後的校服都打透了。 　　“伍神，快給我能加快書寫速度十倍的神技能！” 　　“好的，代價隻需在床上癱瘓三年感謝惠顧~” 　　“停停停我不要了！” 　　一邊罵著這垃圾係統的坑爹，邢若虛隻得奮筆疾書能趕上多少是多少。而和自己奮力抗爭，好不容易寫完的朱慧被這邊的動靜驚擾，重新看去，隻見之前雲淡風輕的邢若虛狀若癲狂，手下筆屑橫飛，表情也誇張起來。 　　“噗嗤~”朱慧看著他的醜態突然沒繃住笑了出來，悄悄把卷子往邢若虛那邊輕推了一下，而邢若虛因此抬頭看她的時候，她又驚慌地把頭轉了過去。 　　“是害羞嗎？是害羞吧？”雖然邢若虛感到很奇怪，之前和自己整天打鬧的時候可不是這樣，但也暫時沒精力去管這些了。此時距收卷還有兩分鐘，自己還有一道大題。由於月考不允許提前交卷，從後到前收卷的那一點時間也是可以利用的。 　　這也太極限了吧……邢若虛不禁想起赤木律子博士的“能趕上，如果0不是負數的話”。轉眼兩分鐘已經到了，各列已經從後往前開始收卷。監考老師也感覺到了這邊好像還有人在狂寫，連忙過來阻止。“這位同學，考試時間已到”。 　　幸運的是，終於寫完最後一題。幸運的是第一科是數學不是語文，不然邢若虛是無論無何也寫不完作文的。邢若虛長嘆一口氣，把自己慘不忍睹的卷子遞了過去。 　　看到邢若虛寫完了，朱慧仿佛也舒了一口氣，又仿佛逃離戰場一樣，立馬起身走了。邢若虛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沒有多做聲。 　　考試結束的下課時間是最熱鬧的，學生們嘰嘰喳喳一起對答案，學霸裝比說自己考的太拉沒發揮好，學渣一邊迎合一邊在背後咬牙切齒，至於新來的學生為什麼要坐在班長那，由於都知道了兩人以前是一個班的，反而沒有之前討論的熱度。 　　當然，我們的主角邢若虛肯定是沒人一起聊天的，無聊的他和以前一樣，乾脆把頭蒙在衣服裡睡起覺來。 　　在中午吃飯的時候，監考老師終於搞定了邢若虛的考位問題，在依依不舍地告別了朱慧的座位後，邢若虛度過了一個無聊的下午。整個下午最費腦子的事情居然是怎麼把答案改錯，免得都考滿分太明顯惹人懷疑…… 　　考試結束之後也就放學了，邢若虛回到出租屋裡，沒有接著挖掘係統，而是正色對小伍說：“朱慧的麵部表情，語言神態，肢體動作都有記錄吧？” 　　小伍：“和我早上說的一樣，這是自動記錄，不用我來控製。從你穿越過來之後朱慧的行為記錄，到少許歷史數據對此人的記錄都有。不過你要這個乾嘛？” 　　“有這些數據，能測算出朱慧在直麵我時，究竟是什麼情感嗎？” 　　“你這是……力大飛磚？” 　　“小伍妹妹好聰明哦。” 　　縱使邢若虛擁有分析微表情的技能，也分析不出朱慧的改變究竟源自何處。可能就是因為她是他喜歡的人，真的是當局者迷吧。 　　係統自然無法窺探人心，但可以測算。運用龐大的數據庫比對，收集的行為數據越多，越可以擬合一個人的內心真實想法。未來各個無良app用大數據精準推送給用戶廣告和商品的算法，就是這種計算的雛形。 　　小伍隻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麵前的男子，難道今天的行為也是為了這個做鋪墊？但也隻得說：“計算本身也是要花費代價的，你想好要什麼代價了嗎？” 　　邢若虛嘿嘿一笑：“我之前好像和你說過吧，垃圾和資源的區別。” 　　“全國所有垃圾填埋場裡被丟棄的黃金，包括鍍金、首飾、半導體原件的接觸層上的金，這些夠嗎？” 　　“夠……一半就夠了。”就算是人工智能，也不得不佩服邢若虛的腦回路。雖然邢若虛不能自己去垃圾場收集，但憑借係統的神奇，和手對手直接交換倒也沒什麼區別。 　　而且不損人利己，垃圾場以後改名王之寶庫吧，小伍心裡這麼想著。 　　“垃圾王先生，算好了，不過……。” 　　“什麼看不懂了，難道她對我的感情是……” 　　屏幕赫然寫著三個詞。 　　“負罪感，逃避，愧疚。” 　　邢若虛沉默了，從破床上跳下來，來回踱步。 　　“……查一下當時……” 　　“不用你說，查好了。” 　　“我說我出個車禍怎麼住上了豪華套房，找書苑 wｗw.zhaoshuyuan.coｍ 這幾個月那邊的錢和慰問品一直沒斷過，我還真以為遇上好心人家了呢！” 　　“若虛你聽我說，那孩子隻是坐在車上，和她沒關係。”小伍不知怎麼的莫名辯解了起來。 　　邢若虛呲牙一笑，隻是這笑比哭還難看。 　　“現在若虛你知道真相了，你們的感情還在，隻要好好溝通，一定會……” 　　“我沒事，知道了，謝謝你，我先睡了。” 　　自己從未來回來，尋求的答案居然是這個。 　　邢若虛自認不是一個小氣的人。出了車禍之後，司機去看望的第二次就原諒了司機，還讓司機帶話回去，請求不要開除司機。 　　即使前世被她那樣對待，他對兩人之間的關係也依然沒有一絲懷疑。 　　他心中的她人前高冷，無法靠近，但隻要和他在一起，就會無話不談，敞開心扉。 　　兩個人之間的感情純粹而真實，他一直這樣自私的認為，也因此十餘年都無法忘懷。 　　邢若虛覺得，哪怕真的算出來她就是和自己絕交了，自己也不會留有遺憾 　　“我真是個自以為是的廢物。”邢若虛抽了自己一個嘴巴。 　　她當然會隱瞞，她不是你的誰。 　　她當然會負罪，她這是為你好。 　　她當然會逃避，她性格如此。 　　可是，她自己一個人背負，一個人承受這種事，那我又算什麼？ 　　那我這十幾年，她這十幾年…… 　　連這種理所當然的事都無法接受，擅自給兩人之間關係抱有不切實際幻想的自己，邢若虛，深惡痛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