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這個秀才有點狠(1 / 1)

應天府,府衙後堂。   賈雨村正在查閱桌案上的公文。   一門子捧著個方尺大小的精致木盒,走了進來。   “大人,東城的劉員外派人送來一個禮盒,還有這一封書信。”   賈雨村停下手上動作,抬頭看了看,表情並未有異。   這年頭,求官辦事的也不少見,他這裡也是隔三差五就有人送禮,收與不收,他自有掂量。   “拿過來吧。”   門子上前,將木盒與書信放在書案上,便恭敬退了出去。   賈雨村隨手打開木盒,瞟了一眼。   旋即就是瞳孔一縮,滿眼驚恐,臉色瞬間蒼白如紙,癱坐在木椅上。   半天才緩過神,蓋上盒子,驚疑地拿起旁邊的書信,拆開查看,整個過程,雙手都止不住在顫抖。   看完信中內容,賈雨村神色變幻不定,似驚似疑似喜。   “來人!”   “老爺。”   “送禮之人何在?”   “回老爺,那人正在府外等候。”   “讓府上衙役把人帶過來。”   門子聞言,有些疑惑,平日大人會客,從未讓衙役在場,今日為何特意讓衙役過來,卻也不好多問,恭敬應是,正欲出去叫人。   “等等!”   賈雨村又有些猶豫起來,凝眸沉思片刻後,道:“讓那人先到前廳等著,你且速去通知郭泰前來見我。”   門子應命而去。   賈雨村口中的郭泰,乃應天府守備,正五品武官,麾下管著兩千士卒,其職責是協助知府賈雨村,維持應天府的治安穩定,有點像後世的武警。   約莫過了一刻鐘,郭泰便至。   “大人。”   “你先看看這個。”賈雨村將書信遞給郭泰。   郭泰接過,仔細閱覽,漸漸眸光大亮,隨後又狐疑起來。   “大人,這......是否可信?”   “再看看這。”賈雨村又指了指案上的木盒。   郭泰上前一步,揭開盒蓋,瞬間大驚。   “這......敖德彪!是敖德彪的首級!”   賈雨村聞言,心中一喜,“你可確定?”   “大人,末將確定!”   敖門寨的山賊為禍數年,郭泰曾多次率兵進剿,但因山寨易守難攻,官軍又不想冒太大風險,最後皆無功而返。   “對此,你如何看?”   郭泰思忖一下,便道:“既已送來賊首人頭,書信所言多半為真。”   得到郭泰確認,賈雨村心中也更信了幾分,又喚來門子,吩咐道:“去將送信之人請來。”   “是,大人。”   門子應聲而去,來到前廳,確認其身上沒有武器後,將人帶到了後堂。   “學生沈沅,見過知府大人。”   賈雨村聽來人自稱‘學生’,略有些驚訝,打量了一番,見其確生得俊秀,問道:“你進過學?”   沈沅道:“學生去歲過的院試。”   “哦?還是個秀才。”賈雨村道:“可有憑證?”   沈沅從懷中取出牙牌,遞將過去。   大周以牙牌為身份證明,雖名為牙牌,一般也隻有中高層以上的官員,才用象牙製牌,其次就用銅牌替代,最次為木牌。   沈沅的牙牌便是一塊銅牌。   賈雨村接過,查看一番,見其並非作假,便放心下來。   “書信所言,是你親手殺了敖德彪,可有幫手?”   “並無幫手,學生趁其沉睡之際,斬其首,之後,從暗道逃出。”   “果真有暗道?”   “確然,否則學生也不可能斬了賊首,還毫發無傷逃了出來。”   賈雨村點了點頭,又問了一些細節上的問題,沈沅皆從容應答。   賈雨村雖不知少年為何會如此鎮定,但聽其所言,都合情合理,關鍵是匪首的人頭都擺在眼前了,他也不得不信。   “你倒是勇武,一點也不像柔弱書生。”   “學生自小習過一些簡單武藝,強身健體。”   賈雨村便再無疑問,言回正事,道:“你殺敖德彪,沒被其他人發現吧?”   沈沅道:“學生潛入賊首臥房,後閉門殺之,並無人發現,但......時間長了,山寨其他人或許會起疑。”   賈雨村聞言,沉聲命令:“那事不宜遲,郭泰速速整兵,由沈沅帶路,正麵佯攻,暗道潛入,內外夾擊,一舉拿下敖門寨,還我應天府之太平。”   郭泰躬身應道:“末將領命。”   卻見沈沅恍若未聞,並沒響應。   賈雨村看向沈沅,眸光一凝,心知少年不會平白無故送他大功,其定有所求。   “說吧,你有何要求?”   沈沅也不想拐彎抹角,便直接道:“學生隻有一個要求,希望事成之後,大人能給學生弄一個武秀才的身份。”   賈雨村和郭泰二人聽了,皆是一愣,不得其解。   大周文貴武輕,你都已經是文舉秀才了,為何還要弄一個武舉秀才的身份?   便聽沈沅繼續道:“學生想走武舉之路,然秋闈在即。”   賈雨村聞言,這才恍然。   所謂秋闈,就是秀才晉級舉人的考試,文武皆有,每三年一次。   按照正常流程,是要先通過武舉縣試、府試、院試,考取武秀才後,才有資格參加武舉秋闈。   沈沅若從頭考起,必將錯過此次秋闈,等下次,已是三年之後,他不想等。   武舉並沒有文舉監督的那般嚴格,尤其是武秀才這般低級功名。   以賈雨村應天知府的地位,給沈沅弄個武秀才的身份,並非難事,雖說也要冒一點點風險,但這點風險與眼前的大功相比,不值一提。   “好,本官答應你。”   說完,賈雨村又朝郭泰使了個眼色,微不可查,沈沅並未注意。   郭泰點了點頭,心領神會。   沈沅與賈雨村達成交易,也沒再多言,隨郭泰出了應天府衙。   ......   元禎十六年,八月初六,傍晚。   弦月高掛,月色不算皎潔。   郭泰領著三百餘人,由沈沅帶路,潛入了敖門寨後山暗道。   一行人點起火把,分成兩列,徐徐而進。   “沈小兄弟手上功夫如何?”   沈沅道:“隻練過幾招打熬身體的拳法,算不得功夫。”   郭泰麵露狐疑,輕笑道:“小兄弟過謙了,能輕鬆潛入敖德彪的臥房,取其首級,豈能是泛泛之輩?”   “不過是用了些迷煙,取巧罷了,在下十足的文弱書生。”   沈沅知郭泰拿話語在試探,雖不知其目的,心中也生出了些警惕。   “到了。”   行至暗道盡頭,沈沅在石壁右側極隱蔽的地方,用力按下。   “轟隆!”   麵前的石門緩緩橫移,微光漸露,郭泰等人神色緊繃,保持戒備。   很快,石門打開,一個房間顯現,裡麵並未有任何聲響。   沈沅率先進入其中,掃了一眼,與他離開時並無二樣。   看來裡麵的異常,並未被人發現。   以敖德彪往日的習性,閉門宣淫一日已是常事,山寨其他人並不覺得有何奇怪。   郭泰帶著十幾人緊隨其後,進入房間,臥房站不下太多人,其餘官軍便在暗道中候命。   當看到浴桶中,那具無頭男屍與旁邊的香艷女屍時,郭泰等人亦覺有些駭然。   浴桶裡一片暗紅,在水中泡了一天一夜,屍體明顯浮腫。   “此身便是敖德彪?”   見沈沅點頭,郭泰語氣唏噓道:“我等剿殺不得的悍匪,不曾想竟死於沈小兄弟之手。”   沈沅並未接話,此刻他心思電轉,保持著高度警惕。   因為以他武者的敏銳,已經能從郭泰眼神中,察覺到那暗藏的殺意。   這時他才回想起,此前賈雨村和郭泰那不經意間的對視。   賈雨村是要將他當成山賊一起殺掉。   他給賈雨村送上如此大功,此人卻不想擔一點麻煩,比原著裡還要自私薄信的無恥小人!   沈沅之前說話間,已不知不覺靠近了門口的位置,不遠處還有敖德彪的那柄刀。   郭泰並不知他的深淺,沈沅奮起一搏,逃出房間,也不是難事。   這麼狹窄的空間,沈沅說不得可以先斬了郭泰,但......畢竟他現在隻是民,殺個五品武官,會給他帶來無窮的麻煩。   正在兩方心中暗動之時,忽聞房外響起急促的敲門聲。   “大哥!”   “不好啦!山下有大批官軍攻打寨門!”   郭泰怔了一下,隨即朝手下使了個眼色。   那人上前緩緩打開房門,外麵的山賊火急火燎竄了進來。   “大哥......”   看到房內擠滿了官軍,山賊的話卡在了喉嚨裡。   “我艸!”   旋即反應過來,就欲奪門而出,哪知房門已被人關上,自己身陷重圍。   山賊的心一下子沉到穀底,遍體生寒。   他視線轉了轉,才看到沈沅就在身旁。   由懼轉怒,大喝道:“狗娘肏的秀才!是你出賣了山寨!”   “老子今天就算死,也要拉你墊背!”   說罷,舉刀朝沈沅砍去。   沈沅本就保持著臨戰狀態,反應極快,操刀格擋,展示出不凡身手。   山賊一愣,心中火氣更甚。   “狗娘肏的,原來你一直在山寨裡潛伏!給老子死來!”   其他人見狀,正欲上前幫忙,卻被郭泰抬手阻止。   若是讓沈沅死於山賊之手,倒省得他麻煩。   但很快,他就失望了,兩人越打越讓他心驚。   沒想到,沈沅此子功夫如此了得,兩個回合之後,竟反守為攻,壓著那山賊打。   郭泰有些坐不住了,提刀上前。   “沈小兄弟,我來助你!”   話音方落,刀鋒就已至沈沅後心。   沈沅與那山賊交手之餘,早已留了心,防著郭泰等人,察覺到身後的殺機,迅疾一個側移,躲開了郭泰這刀。   郭泰頓感意外,卻收刀不及,大刀順勢砍向了山賊。   山賊哪能預料到對方‘配合’如此默契,慌亂之下,被砍翻在地,已是沒了半條命。   閃到一旁的沈沅,盯著郭泰,此刻心中已是萬千草泥馬奔騰不止,我助尼瑪!   真把他當軟柿子捏是吧?   他壓了壓心中的怒火,舉刀上前,一刀砍下了那山賊的人頭。   山賊:“......”   隨後,沈沅回眸看向郭泰,眼神冰寒,冷聲道:“我有一個極其重要的消息,需當麵告知賈大人。”   郭泰被沈沅剛才表現出的狠厲驚了一下,又聽其所言,不免猶疑起來。   “什麼消息?”   “事關知府大人的前程與身家性命,郭大人確定要聽?”   郭泰聞言一怔,他不知沈沅是否出言相詐,但也不敢隨意壞了賈雨村的事,便決定暫時放下殺機,留待知府大人決斷。   沈沅見郭泰收了殺心,便不再多言,直接開門出了房間。   “大人......”   手下見郭泰愣神,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開口提醒。   郭泰收回心神,揮了揮手,道:“讓暗道裡的弟兄們都出來,建功的時候到了,隨本官殺出去!”   “是,大人!”   很快,郭泰率領三百餘眾,從山寨腹部殺出。   外有大軍攻寨,內有強敵背刺,整個敖門寨一下陷入混亂。   郭泰見大事已成,也不想官軍過多傷亡,便大喝一聲:“敖德彪已被本官斬殺,餘者速速放下武器,降者或免一死!”   身邊手下也一起齊聲呼喊,聲音響徹山寨,氣勢震天。   還有官軍將敖德彪的無頭屍體拋向寨中,此舉震懾了敖門寨的每一個人。   山賊見大勢已去,沒了抵抗之心,紛紛開始放下武器,選擇投降。   幾個當家的也開始動搖。   正在此時,卻見一青衣少年舉刀高喝:“賊寇已經無力抵抗,殺賊立功,殺!”   話音方落,一名山賊身首分離。   其他山賊見狀,驚怒不已。   “狗日的官軍,這是想誘殺我們,拿起武器,跟他們拚啦!”   剛平息不久的局麵,再次陷入混戰。   沈沅剛斬完一人,並未停歇,繼續狂斬,一刀揮出,便是一顆人頭滾落,瞬間化身冷麵修羅。   這群惡匪,有一個算一個,沒有人是無辜的,一幫畜生,萬死難贖其罪,無需等到大周律法審訊,他沈沅今日就做了這判官。   郭泰看著眼前一幕,嘴角止不住抽動。   這個秀才有點狠!   誰特麼說的,最是文弱一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