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七章 原來他是沈解元(1 / 1)

這首詞念完,眾人的思緒再次被牽引。   要說前一首『臨江仙·柳絮』帶給人們的是震驚,那這首『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則是讓每個人感到震撼。   前一首是灑脫,後一首是超脫。   前者訴說了遠大誌向,後者道盡了歷史滄桑。   與之前大家聽完柳絮一詞後,陷入寂靜與沉思不同,此刻,所有人隻感覺有股豪邁的思緒,在胸前顫鳴。   以至太平湖上出現了詭異的一幕,眾人時而不斷點頭呢喃,時而搖頭晃腦吟誦:“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詞句朗朗上口,李守中喃喃地重復了最後一句,望著眾人,好半晌之後,方才嘆了口氣,“好詞啊......”   滾滾長江東逝水是臨江仙的巔峰,可以說,放在歷史上任何時代,這首詞都是金字塔尖般的存在。   “確實是好詞,兩首都是難得的佳作!”金陵提學黃國章撫須頷首。   旁邊另一位儒林宿老笑道:“兩首雖各有千秋,照我看來,後者卻更勝一籌。”   “我卻以為柳絮一詞,‘幾曾隨逝水?豈必委芳塵?’‘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餘韻十足,並不比後一首差。”   “李祭酒如何看?”   李守中默然稍許,沉吟一句,給出了他的評價:“前者百年一遇,後者千年難求。”   雖說文無第一,但大多數人心中都有所傾向,高船上這幾位儒師,也不再就此爭論,算是達成了共識。   “後首落款為何?”這時,才有人反應過來,看向船頭朗讀之人。   “沒....沒有。”那人也有些懵,確實沒看到署名。   ......   另一艘樓船上,江秋兒與史湘雲,兩個男裝少女睜大了美眸,眼中似有星光閃爍。   “湘雲,湘雲,你喜歡哪首?”江秋兒歡呼雀躍,如獲至寶。   “都喜歡。”   “不行,第一名隻有一個。”   小蘿莉湘雲一臉戲謔道:“又不是選夫婿,為何要隻選一個?反正我就是都喜歡。”   江秋兒:“......”   這是什麼渣言渣語?   ......   “後麵那首是誰寫的?有聽清嗎?”   “沒有,好像沒聽到念落款。”   “嗨,這有什麼糾結的,方才那船上的姑娘不是說了,這是她家公子所作嗎?”   “哦。嗯?第一首也是那姑娘遞的,豈不是兩首佳作皆出自那艘樓船?”   “你這不廢話嗎?大夥眼睛又沒瞎。”   眾人被詞韻震撼過後,這才將視線轉到兩首詞的作者身上。   “前一首落款為蘅蕪仙子,應該是名女子吧?”   “你這不又廢話嗎?誰管男人叫仙子?”   “也就是說,前一首作者是女子,後一首是位公子,且都在同一艘樓船上。”   “對對對,廢話你接著說。”   “你......這位兄臺能否好好說話?”   “......”   “我說,你倆有啥好吵的,還不如直接讓那對才子佳人出來一見?”   “對,大家應該都好奇,何人才能寫出如此千古佳篇?”   聞言,便有個大嗓門的,一聲高喝:“請那樓船上的公子與仙子出來一見!”   隨即便是一聲聲附和。   “請公子與仙子出來一見!”   最後,變成了眾人的齊聲高呼,聲音一浪高過一浪,震蕩在整個太平湖上。   而另一邊,馮書明與小廝早已縮回了船內,雖此時已被眾人遺忘,卻也不敢再露頭,聽著外邊震耳欲聾的呼喊聲,二人麵沉如水。   ......   萬眾矚目的那艘樓船上,沈沅在房間內喝著茶,右手還握著寶釵的纖纖柔荑。   眾人口中的公子與仙子,此刻正濃情蜜意。   “公子,姑娘,現在我們外麵圍滿了樓船,盼著你們出去相見呢。”鶯兒跑了進來,一臉小驕傲道。   寶釵聞言,玉容上卻現出一絲慌亂,忽感到被少年握著的素手緊了緊。   沈沅溫聲慰道:“沒事,我家薛姑娘豈是誰都能見得?”   隨後,吩咐了鶯兒幾句。   鶯兒應了聲,便出了房間,回到露臺,整了整嗓子,高聲道:“我家公子與姑娘身體突感不適,打算靠岸離去,還望諸位讓個道。”   丫頭說著,還故意往馮書明那邊樓船瞄了瞄。   眾人聞言,忽覺有些掃興,對這樓船中人愈發好奇了,如百爪撓心。   “實在可惜了,如此才子佳人,卻不能一睹真容!”不免有人感慨。   有離得近的,方才察覺到了鶯兒的小動作,忽想起那馮書明來,似有所明悟。   便有人說道:“那公子與仙子突感不適,定是因先前被馮公子沖撞所致,我們要去找幾位儒師主持公道。”   很快,更多人反應過來,附和道:“對,讓幾位儒師主持公道,什麼狗屁四大才子,竟平白無故言汙好人。”   說著,就有不少人結伴而去,向高船上的李守中等幾位宿老訴說此事。   鶯兒見著這一幕,芳心不禁再次佩服起自家‘姑爺’來。   這馮書明之前借著自己的聲望,裹挾輿論,以勢相壓。   沈沅現在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憑他此刻鼎沸的聲勢,讓吃瓜群眾用輿論將馮書明淹沒。   正所謂,欺人者,人恒欺之,不過如是。   旁邊那樓船上,馮書明聽著外邊群情激奮,在對他口誅筆伐,本就灰暗的心,沉到了穀底。   這些人不久前還幫著他說話,此刻卻毫無顧忌對他惡語相向。   他今日算是徹底栽了,這作惡的名聲,往後恐怕也很難挽回。   馮書明心中鬱結,無處發泄,便將怒氣撒在了小廝身上。   “都是你這惡奴害我!”   說著,就是上去對那小廝拳打腳踢。   “公子,饒命啊....之前是您....”   “惡奴!還敢狡辯!”   就在這對主仆在船內上演鬧劇之時,卻聞船外有喝聲傳來。   “現在傳達幾位儒師的話,請諸位靜聽。”   “馮書明德行有虧,心術不正,無故言汙他人,自即日起,將被永久禁止參加金陵的所有詩會。”   馮書明在船內聽聞此言,整個身體的力氣仿佛被抽乾,一下子癱坐在地上。   “完了....”   李守中等人的話語雖短,卻用詞嚴厲,基本上給馮書明定了性,這下不隻是影響名聲了,怕是科舉仕途也難走了。   ......   之後沒人再去理會聲名狼藉的馮公子,重新又將焦點轉回沈沅的樓船。   鶯兒將方才的事情與沈沅二人說了一遍。   “公子,李老先生派人來請,讓你上高船一敘。”   李守中隻說請沈沅,並未言及寶釵。   那些老學究雖也好奇蘅蕪仙子的身份,但也明白,女子此時確實不宜露麵。   沈沅點了點頭,轉眸看向寶釵,溫聲說道:“恐怕....今晚這月是賞不成了,我出去打發一下,妹妹在房內稍候,待會我們便靠岸離去。”   寶釵微笑著看向情郎,輕嗯了一聲,“無妨的,沈郎且去。”   千呼萬喚始出來。   終於,在萬眾矚目之下,沈沅出了樓船房間,來到露臺。   此時雖是夜晚,但四周樓船環聚,各種燈火高照,沈沅所在之處,幾如白晝。   雖隻見一人而出,眾人卻並不奇怪,他們對見到蘅蕪仙子本也沒抱多少希望,畢竟男女有別。   一時間,周邊所有的目光,齊刷刷聚焦在沈沅身上。   少年一襲青衣,腰懸玉帶,麵容俊朗,身姿挺拔如鬆,神采奕奕,墨發被一根玉簪簡單地束起,幾縷發絲隨風輕舞,增添了幾分灑脫與不羈。   “可曾有人識得這位公子?”   “不曾見過。”   “我也沒見過....”   “應天府何時出了這麼一位麵生的才子?”   眾人相互打聽著,卻似乎並無人相識。   正在眾人疑惑之際,忽聞有人驚呼出聲,似不敢置信。   “沈沅?”   沈沅也被這驚疑之聲吸引,這聲音....好像還有些耳熟,便尋聲望去。   正好對上一雙銅鈴般的美眸,卻見那雙眼睛倏而瞪得更大。   “沈沅,真的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江秋兒驚訝莫名。   沈沅看向江秋兒,又看了看旁邊一臉好奇的史湘雲。   微笑打了聲招呼。   “小秋。”   “方才那首詞是你寫的?”   “算是吧。”   “......”   兩人的寒暄之語落在眾人耳中,忽然有人似記起了什麼,大聲道:“沈沅....他是沈沅?”   “沈沅是誰?”   “這名字有點耳熟,好像在哪聽過......”   “沈沅啊,你當然聽過,便是那位前不久名動金陵的武解元。”   “啊?”   “對對對....新科武解元就叫沈沅。”   “......”   “這......沒弄錯吧?武解元是個翩翩才子?武解元能寫出‘滾滾長江東逝水’這樣的名篇佳作?”   “為何不能?那首詞分明就是在寫一代千古名將傲視歷史滄桑。”有人開始帶入沈沅的身份腦補起來。   “貌似....有道理!”   另有人不屑於猜來猜去,直接開口問向沈沅:“敢問這位公子可是沈解元當麵?”   未等沈沅回答,便聽江秋兒俏聲興奮道:“沒錯,他就是那個百步騎射,奪下四科滿分的,新科武解元—沈沅。”   “還真是他!”   “嘶——”   “不是傳言沈沅乃武曲星臨凡嗎?意思是武曲星還會賦詩作詞?”   江秋兒看著眾人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小拳頭一握,俏聲道:“為何不會?沈沅除了是武解元,還是一名文舉秀才呢,人家是投筆從戎,來日好沙場建功。”   小姑娘儼然一副小迷妹的姿態,時刻維護著沈沅的形象,卻沒意識到,這個樣子很危險,隨時有可能把自個兒給搭進去....   “原來如此!”眾人聞言,這才恍然。   同時,也愈發感到震驚,這沈公子還真是......文武全才!   ......   之後沈沅與李守中等人的見麵不再細表,無非是聊了聊對那兩首詞的見解。   同時也對沈沅棄文從武,深表惋惜。   話語間,幾位宿老也試問了關於蘅蕪仙子的身份,而沈沅卻隨意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未言及寶釵之名,以免給少女帶來輿論壓力。   最後,李守中公布了本次中秋樓船詩會的前十名。   前兩名毫無爭議,分別是『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和『臨江仙·柳絮』。   想必用不了多久,這兩首臨江仙就會傳遍江南,乃至整個大周。   隨之流傳的,還有兩個名字,沈沅和蘅蕪仙子。   ......   翌日,同福客棧,天字五號房。   “公子,賈大人讓我過來問問,您最近可得閑?他想邀您去醉香樓一敘。”   門子將賈雨村的邀貼遞給沈沅,態度恭敬。   沈沅卻並未看貼,而是凝視著門子,問道:“賈雨村沒對你起疑吧?”   “沒有。”   “那些東西可有找到?”   “還並不確定,小的隻知是在書房,賈大人很謹慎,小的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探查。”   沈沅聞言,略作思忖,沉聲道:“你回去告訴賈雨村,也別去什麼醉香樓了,就說我明晚在同福客棧請他吃酒一敘。”   “公子的意思是?”   “你....明晚把握好時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沈沅看著門子,眸光淩厲,沉聲道:“盡快確定東西的位置,時間不多了,別讓我失望。”   “公子放心,小的一定盡心竭力。”   門子頓了下,繼續道:“還有一事,不知公子是否已知曉?”   “說。”   “賈雨村因剿匪有功,很快就會升任金陵布政使司參政。”   “從三品嗎?”沈沅沉吟一下,淡淡道:“他等不到上任的那天。”   門子聞言,稍微安心了些。   “公子若沒其他吩咐,小的便回去復命了。”   “嗯,你去吧。”   待門子離去,不多久,又有小二過來敲門。   “沈公子,有個自稱是忠靖侯府的人,想要見公子。”   “進來吧。”   房門被人推開,便見小二領著個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那人見著沈沅,臉上帶上笑容,道:“在下是忠靖侯府的管家周貴,侯爺讓我來請沈解元過府一敘,不知解元是否得空?”   周貴說著,將手中的邀貼遞給沈沅。   沈沅愣了一下,接過帖子看了看,確為史鼎的請帖。   今日倒是趕巧了,接二連三有人給他送帖。   他大概能猜出史鼎的用意,多半是想要拉攏他。   隻是史鼎不知,沈沅之誌不在這金陵,不過,去見見倒也無妨。   “今日我無甚要事,樂意拜會忠靖侯。”   周貴聞言一喜,道:“馬車在樓下候著,公子看是否現在出發?”   沈沅點了點頭,便隨之前往忠靖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