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1)

銅指環 龍天之衍 9358 字 2024-03-17

這是一座典型的北方縣城,九街三市,四方通衢,崇文重武,商貿興隆。因了它處於南接平津,北通東北的地理優勢,便有了自古及今一直作為軍事重鎮的榮耀,也就有了一點兒名氣,遂使這裡的人們多了一些自負,積年累月,逐漸形成了老大自居的民風。縣城雖然不大不小,但城裡的人們卻認為它很大很大,由於這裡還發現過遠古的遺跡,就覺得這裡的歷史古老得不能再古老。因此,這座縣城的人們對旁邊的地區就有些目光睥睨。周邊縣城的人們,談及這個縣城,則既有羨慕,也含不甘,說那裡哪哪兒都好,就是人牙床子太高。   縣城的東邊是一條雨季排洪的河溝,乾枯的時候多,滿河溝子雜草,叫旱河,他們稱作大旱河。大旱河從最南邊的南山根開始,向北蜿蜒伸展,在縣城的東北角和由西向東流淌的大金河相匯。由此再向東不遠,矗立著一座雄偉奇特的山崗,粉紅色的山巖,非常艷麗,像楓葉一樣伸展開五個山峰,錯落聳峙,這就是遠近聞名的楓山,當地人自然叫大楓山。大金河到達楓山腳下,沿著一列土山向北而去。旱河和大金河兩條河道交匯,構成了一個夾角,形成一個向西向南展開的扇麵,縣城就處在這個扇麵上。東北角的大楓山,就像這個扇子端頭的一塊紅瑪瑙墜子。這個縣城就因山而名:楓山城,當然是大楓山城。   楓山縣城原來有城墻,年久失修,縣城膨脹,城墻不知何時消失了。人們把大金河以南、大旱河以西叫街裡,把大旱河以東從大楓山起向南隆起的土山崗之間,叫東荒。東荒不荒,或者說不全荒。接近大楓山的一段,是一片柳樹林子,接著向南是農田,菜地,然後再往南才是大片的丘陵荒地。清朝末年,有外來逃荒的人流落到大楓山縣城,就在臨山近水的荒地建起了簡易房子住了下來,跟著,縣城裡的一些窮人,破落戶也到這裡住下來,這裡便出現了一片簡陋的房子,墻是土坯壘成或是河泥乾打壘,上麵抹著草拌泥,樹乾搭起漫圓的房頂,同樣抹上泥,很少有起脊的房子。慢慢的,這裡就形成了一片小街區,成了縣城街外最大的一處貧民窟。人們稱之為——大東荒營子。   1940年7月的一天清晨,大東荒營子最北端的一間泥壘的小房中,傳出了陣陣淒慘的嚎叫。左近的鄰居被這哭嚎所吸引。一群衣衫襤褸的孩子吵吵鬧鬧地圍在窗口,門前。幾個大人推開木板拚接的破門,走進屋中。這是一個獨間房子,靠門口西邊是一個接窗連灶的土炕,北側,東側,是一塊曲尺形的屋地。三個孩子正在炕上,伏在媽媽的身上痛哭。陽光從敞開著的門口,糊著紙的破窗子照射進來,屋裡一半明亮,一半灰暗。   剛剛進屋的王季文看著孩子問:“大元咋地啦,你媽咋地啦?”   “我媽她死了。”那個叫大元的孩子仰起滿是淚水的臉,嗚咽著說。   “多咱沒的?”   “剛剛咽了氣。”   王季文問:“病重多長時間了?”   “一直就病歪歪的。前兩天厲害了,就不中了。”大元一邊說著,一邊抹眼淚,臉上魂兒畫的。   王季文嘆了口氣,看著一同進來的幾個人說:“大嫂子身子骨是不好,可也撒手太快了!”   身旁的李剛甕聲甕氣地說:“病了沒錢治,可不就是個死。這他媽就是窮死的!”   王季文跟哭著的孩子說:“人都沒啦,也不能就這麼著,得把你媽發送了。你們想咋辦啊?”   三個孩子淚眼相望,都不吱聲了。   “先把你媽抬地上去。”王季文邊說邊走到門口,用手擰開連著門和門框的兩道鐵絲環,把破門卸了下來。李剛他們幾個人到屋外墻邊撿了幾個石頭磚塊拿進來。門板墊著磚頭放在了北邊的地上。王季文他們幾個人用那床露著灰黑棉絮的破被子,把屍體兜著抬下炕,頭東腳西地放在了木門上。   “告訴你家的親戚了嗎?”王季文問。   “這咾沒親戚。”大元說,“都在老家呢。”   “老家在哪兒?”   “在東林鎮。”   王季文琢磨一下說:“離這三百多裡地,咋告給他們?”   大元說:“沒太親的人了。我爸死時也沒告訴他們,也沒人來。”   王季文說:“你是頭大的,要咋辦啊,你得拿主意。像你爹一樣炕席卷出去?”   大元哇地一聲又哭了起來,炕上的弟弟二元,妹妹小貞也跟著哭起來。   王季文說:“別哭啦,你說個法子,我們大夥幫你辦。”   李剛說:“沒個親戚朋友,也不用講究,入土為安,麻溜利索,早早托生。”   大老奎說:“可不唄!”   大元不哭了,他開始想怎樣發送他媽了。他爸死時他們還很小,他才八歲,弟弟妹妹一個六歲,一個三歲,那時他媽身子就不好,家裡的頂梁柱倒了,孤兒寡母一籌莫展,最後,大夥幫著,一條破被裹著,一張破炕席一卷,把他爹葬在了大楓山東坡的土崗子上。大元想,他不能再這樣發送他媽啦!他眨眨眼,有了主意,就對著幾個鄰居說:   “叔叔,我不小了,是大人啦!我要用棺材發送我媽!”   “好啊!”王季文說。   “棺材呢,上哪兒弄去?”李剛問。   “我去棺材鋪去賒。”大元說。   “孝子,有種!”王季文和鄰居們齊聲說,都伸出了大拇指。   大元跪在地上,給鄰居們磕了仨響頭,說:“叔叔大爺,幫我照看著二元、小貞,守著我媽,我一會兒就回來。”   大元起身,走出那間沒門的房子,撒腿向西邊跑去。他穿過大旱河,向街裡奔去。他知道,在街裡的東關,有一處棺材鋪,他立馬就想起了東關的順口溜:   城東關,三道彎,養漢老婆兩三千,攢夠纏頭買壽棺。   這一帶最早是老縣城外的東關,後來成了城裡,是暗娼區,孫家棺材鋪就在斜胡同的東南口一帶。   大元走進了棺材鋪。這是一處隨著胡同的斜院子,版築土墻,西墻院門口掛著一個“孫記棺材鋪”的幌子,院北是三間土墻灰瓦房。   房門口有一個中年男子正坐在長條板凳上喝茶,院子中兩個徒弟在給木材下料,院子南墻搭出一溜一麵坡的斜頂棚子,裡麵放著兩三個做好的棺材。   大元估摸著,那個喝茶的漢子就是老板。他走到漢子麵前,撲通一下跪了下去,像雞鵮米一樣地使勁磕著頭,一邊不停地說:“大叔大叔行行好!大叔大叔行行好!......”   孫老板吃驚地站起身來:“這是乾啥,這是乾啥?”他一邊說,一邊把南泥茶壺放在凳子上。   “孫老爺行行好!我媽走啦,你賒我個棺材吧!”大元跪著,仰起前額沾滿泥土,臉上掛著淚水的頭,急切地說。   “哪有賒棺材一說?”孫老板說,“我也是小本經營,現錢現貨。”   “我現在沒錢,隻求您開恩,先賒給我一個。”   “賒給你不也沒錢還嗎?!”   “我給你當長工還錢!”   “你會乾木匠活,打棺材嗎?”   “我跟你學徒!”   “可我這小鋪麵,養不了這些閑人呀!”   正說著,孫老板的大徒弟走過來說:“師傅,板子下完料了,還乾......”   沒等徒弟說完,孫老板沒好氣地說:“沒他媽腦子啊!下完料就化膠粘板子啊!說一樣乾一樣,不說就不知道咋乾啦?!”   徒弟討了個沒趣,走開去化膠了。孫老板趁機又坐在了凳子上,響亮地打了一個飽嗝,然後一邊對著小壺嘴嘬一口茶,一邊對大元說:“小子,你起來走吧,行不通,耗著也沒用。”   大元是橫下了一條心,不達目的不罷休。他磕著頭跟孫老板說:“孫老爺行行好,你就賒給我個薄材,就用那包裝箱廢板子做個薄材。”   孫老板用眼瞥了一下南墻根的一堆廢包裝箱板子,心想,這小子眼睛倒尖,心眼倒靈透。   “這也是錢買的,是做供件用的,不是大風刮來的。”孫老板說完,就不再搭理大元了。   七月的早晨,陽光足足的,照在直挺挺跪著的大元身上,淚水、汗水和額頭上的土混合在一起,成了滿臉泥水,他就那麼倔強地跪著。   這時,院子裡又走進一個人來,他長臉龐,濃眉細眼,灰黃的麵色,穿一身黑色的警服,戴著綴有警徽的大蓋帽。一進院子,他就大聲嚷嚷:“哎!老孫,趕緊給做口上好的棺材。”   孫老板立馬站起身來,迎上前去。他點頭哈腰地說:   “唐隊長光臨,必有要事。是手下的人剿匪光榮啦?”   “操!別雞巴瞎扯淡,真他媽不吉利!”唐隊長說,“局長養的小老婆得病奔兒古了(死了,完蛋了),讓我來買口好棺材。”   “看我這張臭嘴!”孫老板趕緊用手扇了一下自己的臉說,“要什麼木料的?”   “要柏木的。”   “那得現做。急用有現成鬆木的。”   “就要柏木的,趕緊做!明天晚上送到二道街局長的外宅。”   孫老板眨眨眼,說:“太急了,怕是做不出來啊!”   唐隊長摘下帽子,扇著風,說:“做不出來砸你的鋪子!”   “那得連夜加班加點。唐隊長再給加點工錢!”   “知道你小子就是要短,趁火打劫!”唐隊長用手點著孫老板說,“好好做,錢不成問題!”   孫老板高興了,他有現成的柏木棺材擺在那裡,知道唐隊長不會去查看,就是去看,也看不明白,故意蒙他,從中抬價。   唐隊長辦完事了,他看一眼跪著的大元,問:“這咋回事?是徒弟把活乾砸了?”   孫老板就說:“不是。不認識個小子,要賒棺材。”   唐隊長一聽,說:“這事兒有點兒稀奇!”   大元聽著兩個人的對話,心想,這唐隊長有身份,也許能幫忙說句話。於是,趕緊把身子轉向唐隊長,邊磕頭邊說:“長官大叔您幫幫忙,跟孫老爺說說情,賒給我口薄棺材,我給他當長工還錢。”   唐隊長問大元:“你賒棺材給啥人用?”   大元就又哭了,說:“我媽沒了,現在還用破被子裹著。”   大元的哭訴,觸動了唐隊長的惻隱之心。他也是貧苦家庭出身,為了生活才到了警局。他媽常跟他說,咱是為了掙這個錢活命,可不興仗著有日本人就紮紮呼呼欺負人。他說,我知道,日本人長不了。他媽說,遇著窮人幫一把。他說,嗯吶。他媽說,遇著橫的讓一步。他說,什麼橫不橫的,都是窩裡橫,就一小隊日本兵,轄製一個縣城,沒見誰橫,大楓山縣,哼,大熊種!   唐隊長雖然不惹事生非,但他處在警局隊長的位置,別人都對他客客氣氣,讓他幾分,也得到不少好處。   當下,唐隊長就對孫老板說:“老孫,就賒給他一副薄材。”   孫老板還是那句話,小本經營,賒不起。   唐隊長看他不買賬,不滿意了,瞪起了眼睛說:“你雞巴真不仗義!你就用那洋火箱子板給他攢一個,值幾個錢?你就快給他弄一個,爺們給你一起結賬。”   孫老板不吱聲了。他尋思著,不給弄一個,這孩子就賴著不走,也不是回事。再說唐隊長的麵子真不好撥。現在唐隊長給出錢了,這也是個了事的臺階啊!於是他對唐隊長說:“那就照唐隊長吩咐的辦。”   然後他又對大元說:“你小子遇上好人啦,還不快謝謝隊長!”   唐隊長受了大元的磕頭謝禮後,就掉頭朝大門走去。可他走到大門口,又踅了回來,看著還跪著的大元說:“你起來也走吧!”   大元起來了,可他不敢走,怕走了,好不容易辦成的事再黃了。就說:“我不走,我在這幫忙!”   唐隊長就問他:“你叫啥,多大了?”   “我叫蔣大元,十六啦。”   唐隊長聽了,樂啦。說:“你叫蔣大帥就好了,要啥有啥。”接著他又問大元:“你平常都乾些啥?”   “過去跟著我媽給人家幫工,洗衣服,給人家拾掇菜地啥的,眼下也沒啥可乾的。”   唐隊長問完了就說:“那你發送完你媽,就到警察局找我來。”   大元聽了,連連點頭。   唐隊長走了,孫老板和兩個徒弟,加上大元,在一堆包裝箱板子裡挑出板正的木板子,然後,兩個徒弟下料。   板子太薄,凈麵時,隻把外麵刨平整,裡麵毛糙著不動。板子太窄,棺材板拚接時,不用膠,不開榫,一律在裡麵附上木條幫帶,釘釘子。棺材蓋無法成圓,孫老板就叫徒弟做成屋脊狀,他說,這叫“人字披”形棺蓋,楊家將裡大耳韓昌的時候這裡就用這種棺材。   一個薄棺材就這樣嘁哩喀喳地做出來了。看著通體白茬的棺材,大徒弟問:“還上漆嗎?”   孫老板說:“刷漆乾得慢,上兩遍紫色底粉就得了,釘子眼兒也給膩死啦。”   兩個徒弟在小鐵桶裡調好紫色粉漿,刷在木棺上,乾透的木板子“嗞嗞”響著,立馬就將顏色吃了進去。刷了一遍,還白刺裂骨的。刷上第二遍,顏色就鮮亮了。   “你咋弄回去?”孫老板問大元。   “我扛回去!”   “你得了吧!”孫老板撇撇嘴說,“半道你再摔碎了,白忙活啦。”   孫老板轉過身,就吩咐徒弟去隔院把騾子車拴上送一趟。原來東麵挨著的院子也是孫老板的。   孫老板對大元說:“我這是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也是一份功德。快走吧!”   大元把紫紅色棺材卸到家門口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王季文一眾鄰居都在門口蹲著或站著閑聊,看見大元真的把棺材賒回來了,都齊大夥地說,這小子真有種!王季文趕緊把一塊黑布戴在大元的右臂上。大元同時看到,那卸去門的門框上拴著一卷麻紙。   大元進了屋,弟弟妹妹都坐在炕沿上,也都戴了孝。他出門時空著的小鐵鍋,裡麵放了幾個棒子麵窩頭。此時,他才感到肚子咕咕直叫,他顧不上說話,拿起一個窩頭,一口就咬掉一半。   王季文看看沒什麼事了,就跟大元說:“今天就這麼著吧,明天早上出殯,我們再過來。”   王季文說完,扭頭走了,大家夥也都散了。   第二天一早,王季文和幾個鄰居來了。他們先幫著把屍體放進棺材中,還是用那條破被子裹著。要封棺材了,李剛說:“孩子們再來看一眼你媽!”   王季文把破被掀開,李剛扶著二元,大老奎抱起小貞,大元趴在棺材傍邊,向裡張望,三個孩子放聲痛哭。   淚眼模糊的大元,突然發現,媽媽右手無名指上的指環不見了。他立即叫了起來:“我媽的指環沒啦,誰偷去了?”   鄰居們都愣住了,麵麵相覷,不敢動彈。大老奎說:“我們可是來幫忙的,這你可得弄清楚!”由於緊張,他的聲音更發悶了。   李剛也趕緊說:“昨天我們也是都在外守著的。”   王季文盯著大元說:“咋著,要不你們先找找,我們一會再過來?”   他一說,眾人都要走。   大元趕緊跪下拉著王季文的手說:“叔叔叔叔,是我記錯了,是我不會說話。你們看在我死去的媽的麵子,幫忙把我媽埋了吧!”   大元說著又連連磕頭,眾人不好意思離開了,可心裡感覺疙疙瘩瘩的,不舒服。   王季文帶著大家,封棺,指揮大元摔盆,然後起靈。用個車子把棺材推到大楓山東坡那片墳崗子上,在大元爸爸墳旁安了葬。   辦完事,鄰居們默默地走了。王季文最後一個離開。他對大元說:“孩子,我跟你們家十幾年窮鄰居,你爸走我就發送過,今天又是你媽,我們都盡力啦!至於金戒指還是銀戒指,大家不會拿,你再問問你弟弟妹妹。”   大元帶著二元小貞跪著送走王季文,目送著這個一直幫助他們一家的好人。   “指環哪去了?”回到家裡,大元氣洶洶地問二元和小貞,“你倆誰給偷走了?”   二元低著頭,不吭聲。   小貞哭啼啼地說:“昨天你走了,二哥在媽的身邊轉了一圈,後來也走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大元臉對著臉對二元吼到:“你偷了指環乾啥了,你說!”   二元一聽說偷指環,滿臉怒氣,他大聲喊著:“我沒偷,誰都沒偷!”   “那指環哪去了,你出去乾啥了?”   二元不再說話了。他最怕別人說他偷東西,他聽見大元說有人偷指環,就氣得直咬牙,等現在大元一準指定他偷了指環,他更是呼呼直喘粗氣。   前年冬天,他們一群孩子看見兩駕拉煤的馬車,從門前趕過,就跟在後麵用鐵鉤子,樹杈子往下捅煤,溜下來一大堆,就都搶著往家裡送。大車停下來了,兩個車老板子甩響了大鞭,一群孩子被抽得破棉襖開了花,二元的臉被大鞭打開了一條口子。孩子們跑到一邊,扔石頭打車老板子,兩駕馬車落荒而逃。   大車上的煤是給街裡的澡堂子送的,少了斤稱,報了警局。警察到了大東荒營子,指名抓臉上被抽開花的小偷。最終人是沒抓到,把搶走的煤收回了兩大抬筺。從那以後,孩子們都叫二元“疤臉賊”,過了一個五方六月(夏天),疤瘌才褪去。從那時起,二元就特別忌諱別人叫他小偷。   大元看見二元不吭聲,並不罷休:“你說沒偷,我搜搜你的衣兜。”   大元邊說邊動手去抓二元的衣服領子。二元沒躲開被揪著脖領子,他掙紮著,揮著雙拳開始捶大元的肩膀子。這下大元更來氣了,他伸手一拳打在二元的臉上,二元的鼻子頓時冒出了鮮血。小貞嚇得哇哇大哭,大元鬆開了手,二元抹一把鼻血,弓著身子沖出了那間還沒安上門的房子,向遠處跑去。